送走了酈奇,祝英姿回到閣樓上,面色凝重。X
“怎麼樣?”
祝英秀和虞嫵在樓上等候亦是忐忑不安,她們倒不怕蕭長鏑或是酈奇沖上來,大不了拼個魚死破,擔心的是祝英姿獨木難支,遭了毒手。
“酈奇已經認出我來了,他答應這兩天讓我和父親見一面。現在得設法盡快和公爹取得聯絡,商議營救之策。”
祝英姿的身份被酈奇識破,接下來會處于東城的嚴密監視之下,只怕祝英秀也難以幸免。
“送信的事可以交給我。”
明欽知道祝英姿的意思,營救祝焱也是他來龍城的目的之一,東城並無牢獄,祝焱多半關押在飛龍衛的詔獄中,想要劫牢救人比登天還難。
“但是大姐若想借著探視的機會前去劫牢只怕是飛蛾撲火。飛龍衛的詔獄就防範森嚴,酈奇敢讓你去探視必定做了萬準備。”
“這我知道。可是除此之外,哪還有別的辦法?”
祝英姿柔聲一嘆,酈奇留著祝焱無非是想從他手中問出刑天頭顱的下落。祝焱不還能苟延殘喘,如若如實招認,一旦失去利用價值,酈奇豈會在意他的死活。
“你得想辦法將嫵兒和英秀送走,這里有我就可以了。”
祝英姿還是擔憂祝英秀和虞嫵的安危,尤其現在酈奇已經認出她的身份,雙方一旦撕破臉,祝英秀必會成為他手中的籌碼。
“姐,我不走。我留下來幫你。”
祝英秀性格執拗,尤其現在祝英姿處境危險,她更不能獨自逃逸。
虞嫵是趕來幫忙的,自然不想一有危險就逃得遠遠的,她剛要話,明欽忽然捉住她的玉手緊了緊,虞嫵面頰微紅,甩掉明欽的手掌,聲道︰“我也不走。”
“大家此來都是為了救祝莊主,理當和衷共濟,如若各憑己意行事,如何能夠成事。我們是來救人,並非送死。哪怕現在山窮水盡,駢戮于此,又有什麼意義?”
明欽深知祝英秀和虞嫵都是有情有義之人,可畢竟年輕識淺,做事欠些思量。
“在郡君府中,一切都在酈奇的掌握之下,留在這里就好比柙中獸,籠中鳥,要救莊主只有離開這里,才能反客為主。大姐,這話可對?”
“沒錯。”
祝英姿微微點頭,鄭重其事的道︰“你們若不听我的話,違我節度,壞我大事,咱們姐妹的情分便到此為止吧。”
祝英秀呆了一呆,忙道︰“我可沒不听你的話,好吧,我出去和御伯伯會合,但是酈奇會放我走嗎?”
“這人不用操心。只要你能走得掉,酈奇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酈奇雖知祝英秀也在府中,並沒有見她之面,顯然未把祝英秀當作重要人物。如若祝英秀能逃出去,想必也不會費力抓捕。
“墨公子,你幫我給御家傳個消息,看看公爹如何安排。酈奇也未定探視父親的具體時間,先讓他們預作準備吧,英秀不必急于離開,現在酈奇不會把我們怎麼樣?”
祝英姿和御家並未定下營救祝焱的計劃,把祝英秀送走反而會引起酈奇的警覺。
“我在城南的客棧訂了一個客房,你把窗戶打開,在窗口擺一盆君子蘭,御家的人如果來了龍城,必會和你踫面。客房是二樓的庚申號,我交了一個月的房錢,這段時間應該無人入住。”
“好。我這就過去。”
明欽听祝英姿已有安排,雖然對劫牢之事不甚贊同,祝英姿一片孝心,御家也派遣高手相助,倒不忍潑她冷水。
“嫵兒留在這里最好不要讓她露面。”
明欽放心不下虞嫵,好在酈奇和百里夫人都不知道虞嫵藏在祝英姿這里,應該可以瞞過去。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嫵兒的。”
祝英姿看得出明欽和虞嫵之間大有情誼,讓他們參與到這般危險的行動中來,甚感過意不去。
“我去了。”
明欽打開窗戶,潛運神識觀察了一陣,雖然沒有發現什麼暗哨,明顯守衛有所加強,都換上了東城的武士。
明欽不好再施展鳳凰金翅,神魂斂入神游鏡,幻化成一團光影,往府外掠去。
剛出得府門,就听得車馬轆轆,百里夫人的車駕拐過街角,緩緩行來。酈奇得到消息,快步出府迎接。
明欽心頭一動,倒想听听他們母子些什麼。
車馬在府門外停定,酈奇恭身侍立,車簾開處,兩個丫鬟將百里夫人攙扶出來,酈奇喚了聲母親,連忙上前扶百里夫人下車。
百里夫人和酈奇並肩入府,隨從跟兩人隔了幾步距離。
百里夫人絮絮道︰“你黎伯那邊要好生安撫一下,黎三在府中護衛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他違抗皇命,平時不學無術,此番是他咎由自取。希望黎伯明白這個道理。”
“母親放心。”
酈奇笑道︰“族人來我們府上,兒子向來不曾薄待他們,量他們也不敢出去亂攪舌根。雖黎三有抗拒皇命的嫌疑,那蕭長鏑草菅人命,簡直不把我這個督主放在眼里。等這件事過去再跟他算賬不遲。”
“你姐姐現在宮中寵冠六宮,‘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今天的事她不願出面,為娘也理解她的處境。你往後也要收斂一點,听龍皇在四處尋訪長生仙藥,看來他的時候是不多了,九個皇子各懷鬼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到時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母子還不知是何光景。”
百里夫人出身純狐一族,堪稱是毛族中的名族。但是血脈傳承只有三成甚至更少的幾率。九頭、九尾之類的遺傳幾率更低,所以天族中也不可能盡是九頭、九尾,隨著血脈的稀釋甚至累世沒有九頭、九尾的血裔。但是天族血統畢竟非比尋常,還有相當部分的天族具有隱性血脈,通過後天修煉能夠幻化出多頭、多尾。
百里夫人也是族中少有的美人,但她資質有限,也不甚勤苦,只修煉到五尾,難以寸近。但她生下的一雙兒女,年紀輕輕就表現出非凡的穎悟,百里夫人早年喪夫,不但將酈姬、酈奇養大成人,酈姬憑借過人的才情征選入宮,成了龍皇的妃子,百里夫人也母憑子貴,成為皇親國戚,受封青丘郡君。
酈奇見百里夫人面帶愁容,忙寬慰她道︰“母親無須傷感,龍皇陛下神通高強,必可萬壽無疆,只要姐姐眷寵不衰,咱們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我正是害怕此事。”
百里夫人看著左右無人,憂心忡忡地道︰“你姐可是嫁過人的,這事若被陛下知道,可是欺君大罪。”
明欽幻化光影,躲在一邊偷听,初時听百里夫人和酈奇談論黎三的死,還無甚要緊。不想口吻一轉,忽然起這段秘辛,看百里夫人惴惴不安,這事必是戳中她的要害。
百里夫人早年喪夫,將酈姬姐弟養大十分不易,酈姬也很早就嫁人生子,後來听龍皇征選秀女入宮,百里夫人自覺酈姬妙麗無雙,若能進入龍宮,必可嶄露頭角,因此把酈姬從夫家騙出來,送進皇宮,酈姬果然深受寵幸,雖然未被封為皇後,眷寵之盛連皇後也有所不及。
“娘您寬心。”
酈奇輕描淡寫的道︰“這種沉年舊事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陛下寵愛姐姐,就算知道了此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百里夫人搖頭苦笑,“帝王之家無事,當初我騙金王孫你姐病死了,現了原形。金王孫還好生傷悼。而今你姐成為貴妃,尊寵無比,你又執掌東城,尋常百姓也見不到你們。這幾年不斷有族人前來投奔,我都盡心款待,將他們留在府中,就是不想讓他們在外面傳揚這些舊事,尤其不可讓金王孫知曉。”
酈奇恍然而悟,他幼年喪父,在族中沒少受人奚落欺辱。故人上門他不以為然的。而百里夫人總是噓寒問暖,竭力款待,酈奇只道她是今非昔比,想在族人面前夸耀一番,今日方知癥結所在。
酈姬少時貧賤,又嫁過人,難免有些不光彩的往事,族中故舊知之甚稔。如若不將他們籠絡起來,讓他們茶語飯後,引為談資,定然影響酈姬的聲譽,時間一長,也難保不傳入龍皇耳中。
“這幾日有兩個驪山聖母的弟子來到府上,驪山聖母是我舊日姐妹,這個女人野心勃勃,突然派遣弟子來看我,八成是有所圖謀。這兩天我總是心神不寧,怕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百里夫人的地位和修為遠不及驪山聖母,驪山聖母是驪山有名的妖聖,神通廣大,百里夫人和她談不上什麼交情,只是驪山聖母名頭太響,兩人見過幾面而已。
百里夫人對驪山聖母頗為忌憚,盡管酈家今非昔比,也不想無端招惹她。驪山聖母忽然派弟子上門卻是始料不及。思來往去,也只有金王孫之事是她的軟肋,百里夫人生怕驪山聖母將此事抖露出來。
“原來為了這事。”
酈奇略感意外,想不到百里夫人的擔憂因此而起。東城是三大內衛之一,偵騎遍于天下,對于驪山聖母的背景也有了解。知道她是三聲洞御東極的大妹。
祝家和御家有婚姻之好,祝家姐妹自稱是驪山聖母的弟子,也並非空穴來風。不過酈奇知道祝家姐妹此來是為了營救祝焱。
但是如若驪山聖母插手此事的話,用金王孫之事要脅百里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驪山聖母派來的人可有明來意。”
酈奇執掌東城,事務繁忙,從飛鷹峽回來之後還在多方調查刑天頭顱之事。因為驪山聖母之事百里夫人特意給他傳話,酈奇尚且無暇顧及,今天若非蕭長鏑殺了黎三,張鐫派人去請,他也沒空趕來郡君府。
酈奇對祝英姿的法並不深信,但祝家姐妹來了龍城更加方便他加以控制。而且祝家姐妹參與了刺殺龍皇之事,在神京必不敢輕舉妄動,酈奇要對付她們輕而易舉。
“對了,他們想請你通融一下,放什麼人?”
祝家姐妹面見百里夫人之時曾透過口風,想讓百里夫人代為求情,釋放祝焱。但祝英姿並未明,否則一旦出祝焱來,就等于不打自招,身份可就藏不住了。
百里夫人素來不過問東城之事,可是祝家姐妹自稱是驪山聖母派來的,百里夫人也不敢大意,所以特地召酈奇回來問個清楚,只是酈奇未曾放在心上,這事便擱置下來。
“這兩個人我見過,沒錯,東城確實抓了一個人,此事有些復雜,人是不能放的,我會妥善處理的,母親只管放心。”
酈奇不想讓百里夫人知道太多,免得她擔驚受怕。刑天頭顱關系甚大,祝焱更是一個重要人物,酈奇還指望從他身上挖出刑天頭顱的下落,豈會輕易放過他?
“奇兒,這個驪山聖母不是好惹的,依我之見,她要你放什麼人,給她就是了。她若是真把金王孫之事吐露出去,你我可是攔不住的。”
御家兄妹五人,除了御三郎修為稍遜,其余四人皆是妖族顯赫人物,自號妖聖。雖妖族勢力無法和龍族相比,驪山聖母若想把酈姬拋夫棄子之事上稟龍皇,自有她的手段。
龍皇妃姬眾多,其中不乏從六國強擄來的宮妃命婦,但酈姬是他最寵愛之人,倘若知道酈姬曾經嫁人生子,會否龍顏大怒實難測度。
酈家一門貴顯,無比倫與,好日子還沒過到頭,百里夫人可不想冒這個險。
明欽偷听半晌,總算明白了來龍去脈,祝家姐妹只是假借驪山聖母之名攀結百里夫人,和驪山聖母並不熟悉,自然也不會知道這段秘事。百里夫人如此著緊此事,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母親,你太看我和大姐了。驪山聖母雖然法力高強,在這神京之中還輪不到她來撒野。就算要放人,也得和驪山聖母當面交涉才是,否則安知她不會過河拆橋呢?難道我們母子要一輩子受她要脅不成?此事容我找大姐商議一下,听她怎麼。”
酈奇反倒覺得驪山聖母如若真的拿金王孫之事要脅他釋放祝焱,這人可就更不能放了,否則無以為制,豈不是更加危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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