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萬春尚未接口,童姣如冷哼一聲,搶著道︰“海暴生死未卜,你這個做兄長的便急著來收編他的兵馬,真是好兄弟呀。”
洛暉老臉一紅,海暴敗死之事在會中還是機密,童家父女和洛暉是心知肚明,只是為了穩定人心,不方便大肆宣揚。
楊執柯輕咳一聲,接口道︰“童姐誤會了。大公子只是幫海暴公子代掌人馬,以後的事還需要等候龍王的命令。”
童姣如冷笑道︰“大公子在忉利天游學數年,想必是學有所成。不過他對會中事務並不了解,讓他接掌海暴的人馬,只恐墮了軍心士氣,爹,這事龍王怕是考慮的不夠周。”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面面相覷,愕然變色。蜃龍王曾是蜃樓城之主,蜃龍會的基業也是他一手打下,蜃龍王無疑是蜃龍會的靈魂人物,才雄心狠,大權獨攬,威望遠非童萬春和申立時可比。會中黨徒數千,從來沒人敢非議他的決斷。
童姣如竟敢質疑蜃龍王讓洛暉接掌海暴人馬的命令不夠妥當,眾人心驚之余也暗暗佩服她的膽氣。
“姣如,不得胡。”
童萬春面孔一沉,他和蜃龍王兄弟多年,深知其為人,雖他頗得蜃龍王倚重,在蜃龍會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蜃龍王翻臉不認人也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想讓這些話傳入蜃龍王耳中。
“既然大公子是奉龍王之命接掌海暴的人馬,執事和上下人等自當從命。”
童萬春為了不把事情鬧大,只好同意洛暉的要求,以免他抓住童姣如的話柄糾纏不休。
“多謝左執事。”
洛暉聞言松了口氣,陸離、楊執柯幾個的神色也大為緩和,劍拔弩張的空氣頓時消解了一些。
童萬春又道︰“不瞞大公子,海暴雖然下落不明,他的人馬是和姣如共同掌管,你要調動他的人馬,問姣如就可以了。”
洛暉眉頭大皺,童皎如心狠手辣,名聲並不比海暴好多少。童萬春真是老奸巨滑,看似答應了他的要求,卻讓自己女兒從中作梗。洛暉雖然不懼童姣如,遇上這麼一個對手也十分頭疼。
“老夫還有事情要辦,就不奉陪了。”
童萬春完,便帶著幾個隨從出門而去。
“這老頭是什麼意思?”
丁嚎是個直腸子,還沒有弄清楚童萬春玩的什麼花招。
“這還不簡單,童萬春名義上遵從龍王的指令,將海暴的人馬交給大公子。但實際上這些人馬都在童姣如掌握之中,她又是海暴的妻子,大公子根無法將她踢開,沒有童姣如首肯,休想調動一兵一卒。”
陸離和洛暉年紀相仿,性格卻甚是沉靜淡薄,和洛暉情同兄弟,一眼便看穿童萬春的伎倆。
“這個老狐狸。”
丁嚎恍然大悟,撓著腦袋道︰“這可如何是好,陸生、跛叔,你們智謀多,倒是想個辦法出來。”
丁嘯笑道︰“記得大公子和童姣如關系不錯,反正海暴已經沒了,大公子何不與她再續前緣,不但美人在抱,還能趁機掌控海暴的人馬,豈不是一舉兩得?”
幾人都是洛暉的心腹,對于他和童姣如的舊事知之甚稔,丁嘯這話雖有些笑的成分,細想來也不失為一條好計。
洛暉眉頭微皺,正色道︰“丁大哥,海暴是我弟弟,姣如是我弟媳,這種悖逆倫常的事我如何做得出來。這話不可再提。”
“是。”
丁嘯也知洛暉人品端正,萬不肯出此下策,連忙收起笑臉,不敢多言。
“我去見一見姣如,事情是父親交待下來的,不管有多大困難,我都要盡力而為。”
童姣如和海暴雖然不甚和睦,卻都是蜃龍會舉足輕重的人物,為蜃龍會的擴張立下汗馬功勞,她不願將手中人馬平白交給洛暉統帶,也是情理中事。
楊執柯壓低聲音道︰“這幾年童萬春在會中黨羽日眾,龍王嘴上不,對他也頗為疑忌。雖讓海暴娶了童萬春的女兒,但童姣如驕橫跋扈,更在其父之上,龍王對他們父女必然諸多不滿,這次將海暴的人馬交給公子打點,應該有借機打壓的意思,公子大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也讓眾人知道這蜃龍會究竟是誰家的天下。”
洛暉微微點頭,“跛叔,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洛暉想要去見一見童姣如,了解一下海暴手中到底有多少人手和生意,卻見童姣如披了一件玄氅,從樓上拾階而下,抬眼在眾人身上一掃,哂笑道︰“我要提審幾個犯人,大公子若有興趣,就過來看看吧。”
洛暉就怕童姣如避而不見,今她開口相邀,那是再好不過。
“公子,當心有詐。”
丁氏兄弟和童姣如交手,吃了一點虧,對她十分戒備,害怕洛暉跟去中了陷阱。
童姣如耳聰目敏,丁嘯的話不期然傳入耳中,她嗤聲一笑,臉上露出一絲輕蔑。
“不妨。”
洛暉抬了抬手,示意丁嘯不必多,免得被童姣如看輕。
明欽化身光影,將所見所聞默記于心,忽然听童姣如要去提審犯人,不由心頭一動,這所謂犯人只怕是蜃龍會抓捕的仇敵,它一個民間幫會,居然敢私設刑獄,可見蜃龍王驕恣跋扈,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俗話,‘國有國法,幫有幫會’。綠林幫會大多有自己的刑堂,不過多半是用來處置幫會的徒眾,關押囚禁這是官府才有的權力。羅剎海市有羅剎總督,蜃龍會只是一個綠林幫會,這麼做可是犯忌的事。
不過蜃龍王和前總督蒼鷹過從甚密,蜃龍會也是在蒼鷹的授意下建立起來的,為的是打壓西方教、修羅教、夜叉教等教派中人。有些事官府不方便出面,便由蜃龍會動用私刑,作為幫派私仇處置。
蒼鷹雖被調離,蜃龍會的牢獄卻保留了下來,一直被蜃龍王沿用。
結海樓曾是修羅教的神廟,規模宏大,歷史上修羅教和夜叉教多次爭奪羅剎海市,神廟底下修築了許多暗道和密室,蜃龍會便在這些密道的基礎上建立了牢獄。
地牢中幽森邃密,關押了許多教派中人,包括神廟中修羅教的信徒。
童姣如領著洛暉等人進入密道,地牢中環境惡劣,關押的人又多,三餐難繼,不斷有人死去,剛進去密道,便听到痛哭之聲,和信徒誦經念咒的聲音。
明欽變幻光影,躡在眾人身後,類似的地牢他不是沒有見到過,卻想不到這等雄麗莊嚴的神廟也有如此淒慘的地方。
黑鯊得到消息,步履匆匆趕了過來,恭身道︰“見過少夫人。”
黑鯊也是會中老人,自然認得洛暉,不過洛暉在忉利天游學多年,兩人甚少見面,黑鯊陡然見到洛暉,不由怔了一怔,脫口道︰“大公子,你怎麼來了?”
“黑鯊叔,你好。”
洛暉露齒一笑,“父親讓我接掌海暴的人馬,幾年不見,你已經是數二的人物,真是可喜可賀。”
“大公子謬贊了。”
當著童姣如的面,黑鯊不敢和洛暉表現的太過親密。
這時,牢中的誦經聲來響,童姣如蹙著娥眉道︰“怎麼回事?”
黑鯊嘿笑道︰“修羅教一個老家伙死了,這些人留著也沒什麼用,死一個少一個。龍王了,讓他們自生自滅。”
羅剎海市是三教聖城,修羅教勢力頗強,海暴潛入神廟,拜神漢為師,羅織罪名,將一干神師殺的殺,捉的捉,修羅教勢力元氣大傷,已經不足為患。但蜃龍王並不打算放過他們,一直幾位神師關在地牢里,免得他們出去死灰復燃。
“你抓來的人招了沒有。帶我去看看。”
童姣如並不死心,海暴為四大魔將之一,修為比童姣如只高不低,她一直不相信海暴就這樣死了,希望能問出一些線索。
黑鯊雖將周家父女抓了回來,但海暴折在驪山神女手中,黑鯊深知罪責非輕,一旦蜃龍王降罪,恐怕難逃此劫。
他抓的人雖然不少,卻沒有什麼要緊人物,好在蜃龍王急著找尋海暴的下落,無暇理會他。
“夫人請跟我來。”
黑鯊連忙頭前帶路,將童姣如和洛暉領到一座監牢外面。
明欽定楮一看,周家父女和柳靜、白一指果然都在監牢之中,周家的人都是西方教信徒,不通道術,只有柳靜和白一指是江湖游俠,不過他倆寡不敵眾,沒有表現出驚人的武藝,黑鯊也沒有放在心上。
“夫人,我已經打听清楚了,這老頭叫周清平,是下界有名的善人,半生信奉西方教,雖有些家當,除此之外,卻也沒什麼事。”
“那又是什麼人傷了海暴?”
童姣如和海暴貌合神離,對他的事情漠不關心。海暴最近奉蜃龍王之命到處襲擊蜃樓城的接引船,這是蜃龍王投效龍族之後頭一份晉身之禮,海暴、洛綺、毒鴉親自帶隊,是確保萬無一失,誰知接引船上竟有高手,連海暴也生死不明。
“這個……屬下無能,未曾抓著那人。”
黑鯊面有慚色,龍樹、明欽和驪山神女神通了得,黑鯊能逃回來已屬僥幸,想抓他們簡直是痴人夢。
童姣如冷哼一聲,岔口道︰“洛暉,海暴是你兄弟,現在他下落不明,你該怎麼辦?”
蜃龍王雖然找到海暴一顆蜃龍珠,童姣如卻不相信海暴就這麼死了,千年鼉龍體內有三十六顆鼉龍珠,佛門高僧的舍利也不只一顆。
這些東西和金丹不同,一般來,修行者凝煉的金丹只有一顆,將來可以長育成元嬰、元神,這是因為煉氣士丹田貯氣的緣故。
修行者法門眾多,大周天之法不以丹田貯氣,有的貯藏在魂竅之中,皆可以凝煉成靈珠、舍利,就好像花木並不只有一顆種子,大大增加了成活的幾率。
天妖家族有九頭、九尾,雖然未必能化物重生,卻也增強了存活能力。凡人斷頭必死無疑,天妖有九顆頭,就有九條命,遠非常人所及。
蜃龍乃是神獸,不難凝煉出多顆蜃龍珠,所以只有一顆蜃龍珠並不能斷定海暴已死。
“海暴是你的兄弟,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你若能為他報仇,才有資格接掌他的人馬。”
童姣如這個要求並不過份,但難度可是非同一般。海暴和洛暉修為相差無幾,海暴落得個尸骨無存,洛暉焉有把握幫他報仇?
“好,我答應你。”
洛暉知道這是他惟一的機會,以童姣如的稟性決然不肯乖乖將海暴的人馬交給他掌管。
“這些人肯定有人知道是誰傷了海暴,你自己問吧。”
童姣如並不知道驪山神女被海暴臨死反撲,中了蜃氣之毒,昏迷不醒。她覺得以自己的修為恐怕無法為海暴報仇,蜃龍王又將海暴的人馬交給洛暉,她是阻攔不住的,如果洛暉真能幫海暴報仇,她也無話可,反之,若不敵落敗,也省了她一番手腳。
洛暉眉頭微皺,周家人都是些老弱婦孺,好似驚弓之鳥,洛暉性格寬厚,實在不願對他們用刑。
童姣如見洛暉無所表示,看著黑鯊笑道︰“看來大公子涵養日深,不屑對這些人動手,黑鯊,你來吧,一定要問出是誰傷了海暴。”
“是。”
黑鯊答應了一聲,猛一擺手,身後沖出幾個如狼似虎的幫眾,打開牢門朝周家父子抓去。
監牢中驚叫四起,眾人在牢里關了多時,早就憔悴不堪,見了蜃龍幫眾的凶相,嚇得瑟瑟發抖,駭然欲死。
“不要抓我爹。”
周如雪眼見周清平被兩個幫眾抓走,尖叫一聲朝兩人撲去。
一個幫眾厲叱一聲,罵道︰“臭娘們,你找死。”
著抬腿朝周如雪身上踹去。
白一指眼見周如雪處境危殆,橫身一攔,順手抄住那人的腿腳,喀嚓一聲扭得筋斷骨折。
那人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黑鯊發覺監牢中居然還有武功好手,一出手便傷了他的手下,臉上有些掛不住,厲聲道︰“抓住這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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