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夫人生机未绝,也要被你冻死了。”
宣眉为救纪成而死,倒让明钦有种枉作恶人的感觉。他有两仪气,乃天地生力,当初谭凝紫自断经脉都能救活,宣眉只是气血亏损太过严重,未必没有生还的希望。
“你说什么?”
纪成呆了一呆,神情迟疑不信,他也是修行者,宣眉如若还有半分生机,他岂会感觉不出来。
顾盼未曾修行,虽然体质尚可,也无法和武道高手相比。白驼寨的匪寇虽非个个都是武道好手,但他们习于剽掠,孔武有力,又人多势众,对付一个顾盼自是轻而易举。
顾盼一枪扫翻两个匪寇,自己也吃了一惊。她不知和明钦合+体之后,两仪气为她伐毛洗髓,已经筑下根基。
虽然不明就里,顾盼一击得手,也精神大振,她舞技绝佳,身躯轻盈,现在经脉拓宽,力气大了数倍,动作也疾捷了许多。
动物体内都有经脉,人体则有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贯通全身。天然的经脉未经修炼,自己也无从感知。力量来源于动能,动力越大,力量越强。修行者的动力在丹田,经脉则是输送真气的轨道,如同沟渠一样,只有经常冲积才能保持畅通。
顾盼虽然得两仪气伐毛洗髓,体能强了许多。但她毕竟缺少临战经验,周围匪寇越聚越多,落败是迟早的事。
明钦用飞索缚住黄鹤,纪成也不是慎玉对手。狼歼躲到护卫丛中,大叫道:“快,拦住他们。”
明钦和慎玉来势汹汹,寻常匪寇根本抵挡不住,明钦鼓荡凤凰金翅从空中扑击,慎玉健步如飞,挥舞飞鸿刀,好似一把尖刀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修行者体能充沛,能连续战斗几天几夜,一般不会有气力耗尽的问题。
不过狼歼护卫手里都有火石枪,一字排开,噼啪声中,火苗吞吐,硝烟弥散,威力惊人。
明钦潜运神念,掌心明光暴涨,幻化出琉璃宝塔,砰訇一声砸落下来。
这锻魂塔是阴界锻炼强魂恶鬼的法宝,非常霸道,自从明钦的雷武瓮金椎遗失之后,锻魂塔的好处便突显出来。最适合对付一些乌合之众。
锻魂塔摇摇晃晃砸落下来,上面黑气缠绕,磷光浮动,透着一股阴森诡秘之气。
一众匪寇躲闪不及,被锻魂塔砸得筋断骨折,鬼哭狼嗥之声不绝于耳,残魂化作流萤,进入锻魂塔中。
狼歼料不到明钦身上有此等法宝,锻魂塔一出,身边护卫死伤殆尽。
明钦和慎玉乘势攻上,狼歼捡起一条火石枪,拨正上面尺许长的尖刀,跃跃欲试。
慎玉厉喝一声,手握飞鸿刀冲上,两人迅速战到一起,狼歼虽是山寨之主,本领却非绝高,飞索固然是件灵宝,他能坐稳大寨主的位置还是得益于人望。
人类社会毕竟和自然界有些不同,自然界弱肉强食,力强者尊,人类却不尽然。人类最具力量有两样东西,一是政治,一是道术。政治以力为威,成王败寇,类似于自然法则。
道术则不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既有庄子那样此一一是非,彼一一是非,也有孔子《春秋》,贬善恶褒贬于一字之间。
中夏道术推尊周公、孔子,看重的就是是非公理。道术虽每重政治压迫,然而‘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政治力量总有由盛转衰的时候,是非功过还得由道术论定。
所以人类社会的情景非常复杂,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太平时节讲究论资排辈,纵有英雄也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慎玉和狼歼斗得难解难分,明钦观察了片刻,已知狼歼不是慎玉的敌手,他只要防止有人上前相救,给狼歼逃走的机会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再斗数合,慎玉连劈数刀,将狼歼手中火石枪砍作两断,狼歼面如死灰,明晃晃的长刀近在眉端,只能闭目待死。
可惜飞索只有一条,明钦已经用来绑缚黄鹤,他抢上一步,骈指在狼歼肩上一戳,封住他的经脉。狼歼腿上一软,坐倒在地。
“都给我住手。”
慎玉暗松了口气,抓住了狼歼总算不负她一场辛苦。
众匪寇见狼歼受制,只得纷纷放下兵械,不敢再轻举妄动。
“放了我大哥,否则我杀了她。”
宣眉挟着顾盼上前,顾盼终究架不住人多,被宣眉生擒活捉。
纪成精神一振,闪身退到宣眉身边,帮腔道:“想让她活命,就把我大哥放了。”
慎玉和明钦对视一眼,好不容易抓住狼歼,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人。何况狼歼是白驼寨之主,关系到此战成败。万不可放虎归山。
“咱们手里还有一个黄鹤。”
明钦用飞索缚住了黄鹤,这飞索是狼歼的宝物,灵妙无比,黄鹤被绑得动弹不得,再也施展不了神飞术。
慎玉手下兵卒经过连场恶战,非死即伤,情状甚惨。牛胜、侯才也负了伤,两人也是命大,还能勉强支撑。
“把黄鹤带过来。”
明钦摆了摆手,让兵卒将黄鹤带到跟前。
黄鹤瞄了一眼狼歼,他先前能丢下胡万逃命,自然对自己的生死看得甚重。但是和狼歼相比,他明显份量不如,纪成夫妇怕是不肯用顾盼来换。
“三哥对不住了。咱们得先把大哥换回来。”
纪成和宣眉对视一眼,夫妇两人心意相通。都知救回狼歼才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黄鹤两眼一闭,心中早知是这个结果,不过听纪成说出,仍不免有几分苦涩。
纪成咬牙道:“快放了我大哥,否则这位姑娘可要饮恨黄泉了。”
明钦和慎玉踌蹰未答。顾盼忽然咯咯笑道:“我劝两位不要白费心机了。我是何等样人,岂能和狼大寨主相比?姑奶奶已经活够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宣眉没想到顾盼如此硬气,清斥道:“你少说废话。”
她看出明钦和慎玉有犹豫之色,若让顾盼搅得断了念头,可是大大不妙。就算杀了顾盼,也于事无补。
顾盼神情坦然,忽然脑袋一低,往短刀上撞去。宣眉吃了一惊,她如何也想不到顾盼会自己求死,慌忙收回短刀。顾盼得两仪气伐毛洗髓,气力大增,顺势推了宣眉一把,居然逃出掌握。
明钦早计算距离,蓄力以待。他能变化光影,光是宇宙内最快之物,无与伦与,明钦施展光影化身之后,速度极快,比之凤凰金翅还要强胜几分。
不过光影化身不能伤人,最多晃一晃眼睛,让对方视线受阻。但这片刻功夫已经足够。
宣眉被顾盼推得一个踉跄,纪成大步抢上,横身拦截。明钦幻化光影适时赶到,纪成陡觉得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不由心头大骇,不知发生何事。
明钦现了真身,掌心变化雀脊剑,奋力疾劈。
“当家的,小心——”
宣眉见势不妙,不退反进,扑上前相救。
明钦后背光华流转,幻化出凤凰金翅,振翼疾拍,将宣眉隔阻开来。
他的凤凰金翅硕大无朋,横身一拦,使得纪成、宣眉一前一后,无法合力进攻。
明钦用金翅逼开宣眉,剑招连绵,尽数往纪成身上招呼。
雀脊剑上焰火熊熊,逼得纪成喘不过气来,眼看就要和胡万、杨威同一命运。
“当家的——”
宣眉见纪成危在旦夕,状若疯狂,忽然横持短刀,割破手掌。
殷红的血滴滴落下来,宣眉面孔变得血红,整个人好似吹了气的气球,陡然间高大了许多。
宣眉低吼一声,声如闷雷,明钦闻声吓了一跳,见宣眉变得健硕异常,不由眉头微皱,心知她定然使了什么左道之术。
修行法门中不乏一些快速提升功力的,伤敌千。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战阵之间,只有活着才是最后的胜者,为了活命使出一些激发潜力的法门予敌人以重创,也无可厚非。
宣眉使用的法门唤作血祭,用放血的方法使自己血气饱满,功力陡然提升数倍。她见纪成性命垂危,顾不得仔细思量,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打法。
宣眉使用血祭之后,力量倍增。明钦的凤凰金翅难以再轻易将她逼退,宣眉大步上前,拳风如雷,招招打在金翅上,明钦的凤凰金翅虽然坚若金铁,被她轰击了几下竟然也有种疼痛的感觉。
明钦暗暗吃惊,他用雀脊剑轻松除掉胡万、杨威,慎玉擒捉狼歼也没费多大力气,他对白驼寨几个寨主不免心存轻视,觉得他们的修为不过如此。
宣眉、纪成先前也曾落在罗刹兵手中,作了俘虏。当时宣眉尚有活命机会,自不需使出血祭和人拼命。
现在真是到了生死关头,把压箱底的本事都使了出来。
明钦本想先收拾了纪成,再去对付宣眉。哪知宣眉不依不饶,使出了血祭的手段,战力倍增,不容小视。
放过纪成又有些可惜,明钦念头急转,不妨宣眉撞了过来,明钦扇动金翅,耳听得砰訇一响,宣眉这一击将明钦撞飞出去,总算将纪成救了出来。
“阿眉——”
纪成见了宣眉的形貌,心知她使用了血祭之法,不由心头大恸。血祭对自身损伤很大,因为使用血祭,宣眉已经不能生育,但两人感情极好,到了生死以之的地步。
“成哥,别怕,我来保护你。”
宣眉勉强一笑,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急剧萎缩下来。随着宣眉的体能变差,血祭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她见纪成脱离了险境,心头一松,迅速被打回原形。
纪成眼眶一热,忙上前搀扶,只见宣眉脸上皱眉满布,似乎转眼间老了几十岁,顿觉得心头酸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成哥,我是不是又变丑了?”
女人都在意自己的容貌,宣眉虽非天姿国色,却也颇有风韵,皮肤白净,眉眼细润,早年也是有名的美人。
“没,不会的。”
纪成连连摇头,强笑道:“你怎么这么傻,不是说过不要再使用血祭了吗?”
宣眉微笑不语,缓缓抬起手掌**纪成的面颊,眼中泪光隐现,“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为你生儿育女。”
“阿眉……”
纪成听宣眉言语中有不吉之意,不由吃了一惊。他早知血祭对自身伤损极大,宣眉年轻时不知轻重,留下了病根。这次勉强为之,已然接近油尽灯枯。
明钦见纪成、宣眉亲昵低语,心头隐隐有所触动,竟不忍打断他们。他也料不到宣眉使用血祭之后会性命不保,虽说两军阵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该对敌人心生同情。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过他们有多少恶迹,彼此之间却始终恩爱如一,着实让人羡慕同情。
“小海——”
顾盼不知何时来到近前,唤了一声,扑到明钦怀里,舒展玉臂搂住他的脖颈。
“谢谢你救我。”
明钦心头暗叹,顾盼年纪也不小了,偏是跟小姑娘似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也不知避讳。
慎玉更是看得眉头大皱,满脸不悦。
“都是自己人,谢什么。”
明钦在顾盼香肩上拍了拍,轻轻推开她。
宣眉气息奄奄,余时无多,纪成斗志全消,已不足为患。除了宋士穷下落不明,白驼寨七位寨主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大局已定,接下来就看慎玉如何收拾残局了。
明钦是月宫天子传人,有道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明钦虽未认真履行月老职责,倒也常怀这种美好愿望。今天不小心使得人家鸳鸯折翼,心中颇不是滋味。
尘埃落定,大寨的人马数倍于罗刹兵,好在几个头领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狼歼、黄鹤都是重要人物,自然须小心看管。宣眉的尸体已渐渐冰冷,纪成抱着她的尸身纹丝不动,一副心丧若死的表情。
明钦叹了口气,缓步走到纪成身边。似乎感觉到危险临近,纪成猛然扭过头来,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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