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草长莺飞的江南最美。
江南最美的地方就在苏杭二州,而不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扬州,当然,扬州来也是美不胜收之地,却被那些盐枭盐商祸害得差不多了。
况且依旧过着老一套的生活,上午开门行医,下午埋头在一堆堆脉案里研究着,推算着,只是现在多了一个项目:晚上酌之后就会带着萧妮儿出去游玩。他在苏州待了若干年,一直还没好好游玩过,萧妮儿难得出门,去过的地方就更少了。
况且在家忐忑了几天,还好石榴没来寻他的晦气,估计还是在家里把怒气都发泄在为他出头的陈慕沙头上了,这才叫祸及师门啊,至于陈慕沙会不会感慨师门不幸,继而有清理门户的念头,他估计是不会的,得宠的孩子就是有胡闹的钱,弟子门生也是如此。
每天傍晚,他跟萧妮儿手挽着手在街上行走,都会格外引人注目,他也不在乎,就算他一个人在街上走,也是差不多,毕竟他现在也是苏州最大的名人了,堪与唐伯虎媲美。
嘉靖年间,所谓女孩子不抛头露面的习俗并不像后世想象的那么严重,深藏闺中那是大户人家才享有的特权,门户家的女孩子要为家里的生计做许多事的,抛头露面十分正常。
不过,男女同行,而且还手挽着手秀恩爱,这不仅在大明朝,就是到民国也够惊世骇俗的,可是况且根不管这个,古时名人不都讲究携妓遨游吗?东坡更是带着一堆名妓坐在西湖的画舫中办公事,还美其名曰:公事湖上办。后世也传为美谈。
既如此,自己带着心爱的人逛街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让他们大惊怪好了,就当没看见。
路上遇到的男男女女先是都诧异地看着他,待到认出是他后,也就释然。才子嘛,做什么事都是对的,不这样反而显不出才子的独特身价了。
况且虽然在苏州很有名,可是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哪怕是经过比画那件事,能看清他的人也就是前面看台的观者,许多站着的人只是凑热闹,根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他逛过几次街后,差不多大半个苏州的人都认识他了。
这主要源于他的病人,这些日子他虽然收治的病人不过几百个,可是每个病人都有几个家属陪着,这就有上千的人认识他了。
在街上,这些病人一旦遇到他,自然会主动过来热情地打招呼,尤其是那些他给免费的病人,那就不是一般的热情,恨不得把他拉进家里喝酒,于是一条街一条街的人也就都认识了这位城里最有名的才子兼喉科大夫。
这些还在其次,主要是沿路那些少女,见到他都约好了似的开始红脸,有的站住脚定定地看他,然后涨红着脸跑开,有的则躲在街头巷尾瞄着他,也同样是涨红着脸,好像看他一眼就相当于喝了一斤酒似的。
更有一些脸皮薄的人则是躲在门背后偷窥他,等他走过去,再出来看他的背影。
况且开始还不适应,慢慢也就习惯了,由此想到左羚,还真同情她,估计她在南京的待遇比这疯狂多了,难怪她总是带着面纱。
那些婚后的少妇还有中年妇女则是**裸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吃下去的样子,他更是视而不见,这种目光他在家里行医时经常见到,有不少妇女专门上他这儿来看病,诊脉后却发现嗓子根没毛病,充其量不过是是最常见的妇科病,他也不破,直接对症下药。
“你以后千万别跟石榴这样出门,否则她会被气疯的。”萧妮儿被一道道**辣的目光扫过后,苦笑道。
“怎么样,我这回头率,要是设个江南美男榜,我也能在前三甲吧?”况且得意道。
萧妮儿侧脸看着他,半天才扑哧道:“难怪丝丝、石榴你自恋狂,你还真是啊。”
况且故作诧异道:“难道我长得不够美男吗?”
“美,不过前面得加个臭字,臭美。要是跟比画一样,估计唐公子、文公子可能连榜都上不了,你还有点可能。”萧妮儿讽刺道。
“只是可能?”况且张大了嘴。
“好好,不是可能,你是状元好不好。我怕了你了。”萧妮儿被逼无奈。
“要不然我明天搞个江南美男选举活动试试?”况且一挥手臂道。
“得,你还嫌乱子不够大啊,石榴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先偷着乐两天吧。”萧妮儿道。
“唉,我这不就是苦中作乐嘛。”况且不再继续遐想了。
两人一边逛街一边逗乐笑,倒是比待在家里欢乐多了。
这天傍晚,春风骀荡,天边的云朵在燃烧。况且只酌了几杯,对于他千杯不醉的酒量,根谈不上酒意,可是饱吸了含有各种花香的空气后,他倒是醺醺然薄醉了。
暖风熏得游人醉,应该就是这样的春风吧。
他想到了一篇的题目:春风沉醉的晚上。这句最切合了。他对内容不大感兴趣,但名的确极富诗意,不是江南才子绝对写不出来。
萧妮儿看了他一眼,警惕道:“先好啊,回去可不许胡闹。”
况且一脸坏笑地点点头。这几天他的心境一直波澜起伏,准确些,就是春情大发,每天晚上都要折腾萧妮儿一两个时。
萧妮儿倒不讨厌这个,心中还生着欢喜,可是看他那种难受到要爆炸的样子,着实为他焦虑。他不舒服,她也就加倍的不舒服,不管自己的身体实际感觉怎么样。
况且心里也知道,这是体内那股荷尔蒙冲击成年锁的原因,连他也难以控制住。
忍死易,忍欲难啊。
他心里嘀咕着,最佩服东坡的三易三难了。
忍痛易,忍痒难。
他又想到前几夜的情形了。
“喂,想什么哪,别瞎想啊。”萧妮儿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直发毛。
况且最喜欢的是苏州河上的石桥,扶栏下望,一只只乌篷船在河面上游弋,河两岸,一堆堆少女少妇乃至中妇在河边洗衣服,四处炊烟袅袅,况且感觉眼前所见不像是真实的生活,自己仿佛是走进了一幅古画里。
“你们两口子好兴致啊。”
他们刚走上桥面,迎面就撞上他那位伪师兄知府韦皋。
韦皋穿着便服,没带衙役,也没有书童丫环的,身边跟着几个幕僚,也都是他的好友。见到况且,几位都点头致意。
“师兄这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啊?”况且笑道。
“我体察什么民情,就是出来消化食的。”韦皋看到他很是高兴。
“民女见过大人。”萧妮儿上前行礼。
“别,别,我真当不起。你不是民女,你是我弟媳妇,不能叫大人,应该跟着我师弟叫师兄。”韦皋赶紧摆手制止。
萧妮儿一笑,退到况且身边,韦皋的幕僚也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
两边要过桥的,看到这伙人,也都认出是官府的人,急忙绕道别的桥走了。
韦皋和况且在前面走着,萧妮儿在况且一面,落后半步,其他人则尾随在后。
一路上,行人躲避,居民们不是躲进家里,就是默默点头,等着这伙人走过去。
“师兄官威如海啊。”况且感慨道。
“怎么,嫌我抢了你的风头啊。”韦皋笑着看着他,并不觉得这是讽刺,当官的如果没有官威还了得,老百姓不得上天。
“不敢,在这座城里,没人敢跟你比风头。”况且的是实话。
“不这些,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你可是大忙人,难得遇上。”韦皋的也是心里话。
一行人找到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
韦皋和况且同坐,萧妮儿坐在他身边,幕僚们坐在另外的桌子上。
“师兄是有话要?”况且心里已经有了约莫。
“我要什么话你不知道?前一阵子还要去我那里走动走动,怎么到今天也没见你的影子,非得我来找你才行?”韦皋一拍桌子,假装严肃的样子。
不过他这会的官威无效,不况且,连萧妮儿都忍不住掩嘴而笑,其他的幕僚更是挤眉弄眼的笑话自家大人。
有这么逼着人上门拜访自己的吗?大人这师兄兼父母官做的也够可怜的。
况且无言,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原来他也很少进衙门拜见练达宁,大多都是练达宁派人约他,如果韦皋派人上门约见,他也不会不去。只是这种解释他自己都觉得过不去,相形之下,他倒的确好像只有陈慕沙一个老师。
“没话了吧?哼哼,治罪就好,过几天带着礼物去拜访我吧,也不用太贵重的,带一卷诗稿几幅画就成了。”韦皋很大方地道。
况且心里一跳,真是师哥啊,怎么跟自己敲诈唐伯虎的方式和节奏一模一样啊。
“怎么了,这点血都不舍得出啊?”韦皋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出,一定出。可是画得容我些日子。”况且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他现在看上去悠闲,实则非常忙碌,就是晚上也在进行药方的推算,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行医难,研究出一张药方更是难上加难,两者相比,就像研究出数学原理的数学家跟一般老师上堂讲课一样。
“行,我就等着,看你能拖到哪一天。”韦皋笑道。
“不拖,过两天就进衙门拜访师兄。”
另一桌的幕僚都笑,整个苏州城谁不想巴结知府大人,能端着架子的也就是陈慕沙、王若非寥寥几位,在年轻的才子里,况且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一位了。
酒菜上齐,一个幕僚出去告诉二非召唤莫入,然后关上房门。
况且心里明白:该来的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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