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伙计正端着一盘糖醋鱼过来,看到摘掉面纱的左羚,立时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变成雕像。
掌柜的不知出了什么事,又不敢大声训斥,就走出柜台想要悄悄踢这个笨伙计一脚,走到半道,也看到了左羚的真面目,立马也变得跟伙计一样了。
况且和萧妮儿对此表示很不理解,他们开始认识左羚时,的确也觉得左羚美如天人,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魔力吧?
况且摇摇头,直接无语了,也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审美能力出了问题。
萧妮儿跟着摇头不语。
那个丫头得意地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嘴角一撇,无声地道:德性。
左羚看了况且一眼,满脸都是苦恼,她见多了这个场面,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美貌为何对男人有如此大的冲击力。在凤阳的时候还没有这样,到了南京、苏州之后,情况愈演愈烈,尤其是第一次见到时,许多男人像这样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的还算好的,更有许多人趋之若鹜、丑态百出。她不胜其烦,索性就戴上了面纱。
左羚的美貌如同试金石,让一个男人的品行和德性顷刻间暴露无遗,纵使一个善于隐藏、伪装自己的人,也会在那一刻露出马脚。
“哐当”一声,伙计手中的糖醋鱼落到地上,惊醒了梦中人。
“对不起啊,走神了。”王爷倒是坦然,擦了把额上的汗水。
他只是听左羚美如天人,却没亲眼见过,此次见到,才明白什么是女神。难怪石榴为了防范她坐卧不安,让自己对况且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左羚有机会得逞。
看样子还真是不得不防啊。王爷现在对石榴的指示领悟的更加深刻了。
“让王爷见笑了。”左羚有些不好意思,欠了欠身子。
“不是你让我见笑了,是我让你见笑了。”
王爷老实承认,这在他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因为没人敢笑话他,这句话又是对左羚的最美赞誉。
那边砸了一盘糖醋鱼的伙计掩面逃回厨房,掌柜的也忘了责骂他,只是低着头收拾残局,却不敢再向左羚这里望上一眼。
糖醋鱼重新做好了,换了个伙计,低着头匆匆走到桌前,如同端着一个烧红的铁块一样,忙不迭地放到桌上,然后面红耳赤地逃走了。
大家看这这个场面不禁爆发出一阵笑声。
饭后,况且也没了游兴,几个人坐车回家,先送左羚回家,也算是认识一下大门。
左羚请大家进屋入座,况且推出来很久了,怕太夫人担心,还是赶紧回侯爵府吧,以后机会见面多的是。况且的确有点担忧,不知今天打架的事太夫人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又是一场乱子。
王爷见况且不进去,他自然也不好进去,只得怏怏地送况且回侯爵去。
“师兄,害相思了吧?”车里,况且用肘部顶了顶王爷。
“害相思管什么用,老天不公啊,你已经得了一个石榴了,干嘛还霸着这么个美人?算了,反正是你的女人,我也不多想了,只是不甘心啊。”王爷痛心疾首。
况且很达观地道:“师兄,你这就错了,左姑娘是她自己的,不是我的,你要是真喜欢,不妨大胆去追求,不用顾虑我。”
“算了,她眼里没我,我知道,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她眼睛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王爷垂头丧气。
到了侯爵府门口,况且邀请他进来坐坐,王爷却好像没听见,只是挥挥手,车子没有歇脚又启动了。
萧妮儿看着远去的豪华马车,苦笑道:“唉,左姐姐又害惨了一个,怨谁呢?”
又住了十天,况且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回苏州了。这十天里,他基都是陪着太夫人话,要不就是在府里内外宅闲逛,如果不是府里裁缝需要给他量尺寸做四季的衣服,他已经待不住了,倒是萧妮儿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侯爵府里的衣服都是有自己的裁缝量身定做,手工比外边要好很多,比上次左家给他们定制的衣服还要讲究。
况且原推辞不要,管家这是府里的规矩,从太夫人到各房主子,每年都要做几套四季服装,既然是规制他也只好从命。
这天他跟武城侯一起在自己的房间喝酒,哥俩单独喝酒还真是难得,一般都是在太夫人的房间里母子同桌吃饭。
况且问起府里的财政情况,并且解释自己想知道一年应该给府里上交多少银子,不能总是干拿府里的月银,再丫环仆人开支也不。
听况且如此,武城侯先是大惊,然后大笑道:“老二,你这就多心了。去年老娘病危时的确有些周转不灵,现在已经好转了,钱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你只管安心读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况且苦笑道:“也不能只靠着大哥一人支撑这个家吧?”
武城侯道:“我也支撑不起这个家,其实还是老娘在支撑。咱们现在还是靠祖产过日子,我那些年俸虽不少,却也养不起这些人,爵位每年有些固定收入但也不算多,倒是你让出的那个爵位让哥哥我得了一笔横财,得以好转过来。这个贡献就已经足够了。”
况且还是觉得不安,武城侯俯在他耳边声告诉他,其实每年军费里有一大笔都是他们这些手掌军权的人瓜分了,这个数目可不,而且朝廷也知道,连皇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皇上都不管你们贪污军费?”况且骇然。
“当然,有事的时候唤老子打仗,没事的时候就把武将当孙子,要是不拿出银子来补偿,以后谁还会给皇上卖命。”武城侯的理直气壮。
况且知道明朝是文臣穷,武将富,但是文官有权,武将等同圈养,武城侯这等贵族当然除外,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朝廷居然私下允许他们瓜分军费。
朝廷每年的军费开支浩大,可是许多地方还是因为发不出军饷发生哗变,就是因为主将把军饷都贪污了去做买卖。
“老二,这些事你想都不要想,不然就是见外了。我跟老娘可是把你当一家人的。”武城侯道。
况且震惊得一时不出话来,他知道严嵩贪污主要就是在军费这一块,地方上的油水捞得有限。一州一府一年能搜刮上万辆银子就算不错了,可是军费这里动辄就是几百万两,临时缺钱,皇上还被迫拿出自己的钱来填补。
他原以为严嵩死后此事就杜绝了,没想到换汤不换药,还是老样子。
“这事从咱老祖宗那时起就是这样,现在还比不上祖辈的时候呢。皇上既要勋戚武臣不得干预政事,咱们发财的路他总不能堵死了吧。”
况且木然点头,自己真是想多了,就是自己生财事再高也比不上武城侯,至于祖产、爵位带来的银子有多少他没问,如果问起来好像要分家产似的。
“二弟,你尽管放心,我们即使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爵位在、祖产在,就没有受穷的道理。军费那一块有没有都不算什么。”武城侯再次给他吃了一颗安心丸。
武城侯给他讲了许多军队方面的事,包括北京、南京两大五军都督府,各地驻军卫所,九大边关,主要不是讲兵力的强盛,而是各地的发财之道。
况且听完这些,对大明朝的未来已经绝望了,整个军政腐烂透顶,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所有武将只知道发财,贪污军费、克扣军饷,这些钱都用来在各地做买卖生财。
武城侯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二弟,你是跟那位陈征君学习道德文章的,所以觉得我们都很卑鄙,道德败坏吧?”
况且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不是吗?
武城侯问道:“可是你听过朝廷治罪贪污军费的国公、侯爵还有大将吗?”
况且想了想,还真没有,只是文官贪墨被诛的案子比比皆是。
“在军中,这种瓜分军费的行为不是贪污,而是变相的利益分配,是朝廷对夺去我们手中权利的补偿。不过,克扣军饷是贪污行为,那种人让我发现,也是决不饶恕。你或许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军队可能无法打仗了,这也是多虑,太祖、成祖时的军队也不比我们现在好,一旦边塞有警,这支军队还是可以直捣塞北、犁庭扫穴的。只是当今皇上不好武功,专喜文治,所以勋臣武将才会束手束脚。”
况且听了他的话,没有感到多大安慰,对他的观点也是疑信参半。但想到明神宗时期的对日战争,虽然中间多有波折,却也还是打赢了,不良后果只是把国库打光了,导致后期出了许多问题。
他默默点点头,也许这种文官有权、武官有钱、以文制武的制度真是朝廷特意设置的,相互制约的游戏规则。这种特殊利益分配不过是因为太祖皇帝把文武大臣的俸禄定死了,后来的天子不敢更改,于是才采取这种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瓜分军费的行为。
“跟着老夫子好好学吧,将来也做个征君,咱们家文武共济,日子会蒸蒸日上。”武城侯拍拍他肩膀,以表示寄予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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