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六迎亲,不讲究排场,大清早的雇了一辆驴车,披着大红花,兴致冲冲来到梅家门外。
没什么仪式,也没几个人送行,梅辛举甚至连面儿都没露,只有梅三娘的两位哥哥送她出了梅府,分别之际,梅三娘的二哥偷偷塞了个布包给梅三娘,却被眼尖的二嫂一把抢了过去,惹得其他亲戚哄堂大笑。
门口的一幕,看得徐言微微皱眉,都一入豪门深似海,这句话恐怕果然不假。
大海是冰冷的,也是无情的。
还好,梅三娘就要离开梅家了,从此也不会再受白眼。
“大哥,二哥。”
大门外,梅三娘回身一拜,道:“三妹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爹娘就托付给两位兄长了。”
梅三娘的两位哥哥只是懦弱之人,被自家婆娘管教得只会唯唯诺诺,听到妹子这么,两人倒也唏嘘不已,急忙头让三妹放心,梅家家大业大,他们会为爹娘养老送终。
只了一句,梅三娘轻轻一笑,登上驴车,周围的梅家人她是看都没看一眼。
有下人将一个榆木箱搬上了驴车,沈六在门口作了个罗圈揖,兴高采烈地赶车而去,一路上那是趾高气扬。
这门亲事,他算是捡到了大便宜,根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沈六在心里是高兴不已,如果馅饼旁边没有那只烦人的苍蝇就更好了。
沈六眼里的苍蝇,正是跟在驴车旁那个牵着猪的道士。
“子,滚一边凉快去,爷爷没钱赏你。”
赶车的沈六对着徐言龇牙咧嘴,威胁这个碍眼的道士离远,也不打听打听他沈六是什么人,还想敲他一笔,真是瞎了狗眼。
寻常人家娶妻生子是请不起和尚道士的,可梅家是大户,就算有道士上门也算正常,几句吉利话就能得到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沉六还以为徐言是来蹭赏钱的,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车上的女人和嫁妆现在都是他沈六的,别来个道士,就算来个神仙也别想讨去一个铜板。
“停车。”
转过大街,刚刚离开梅家的女人在车上冷冰冰地喊了一声,也不等沈六答话,被划得粉碎的嫁衣就被抛了出来。
“娘子,你这是干什么?”沈六一愣,这还没到家呢,怎么嫁衣都给扔了。
“悔婚。”
梅三娘的嫁衣里面是平常所穿的衣衫,这时候抱着榆木箱走下车来,脸色冰冷,拉着徐言看都没看沈六一眼就要扬长而去。
见过大婚之日哭闹撒泼的,沈六还从没见过刚出家门就悔婚的,看到梅三娘要走,他顿时急了,踮着脚蹦得飞快拦在了前头。
“你悔婚就悔婚?你当我沈六是街边的野狗么,这么容易就打发了?”
之前的满脸喜色此时变成了狰狞,赌徒就好勇斗狠,媳妇跑了没关系,梅三娘那份嫁妆他沈六是绝不会放过。
“要走也行,把嫁妆留下!”
梅家毕竟是大户,沈六还惹不起,人可以走,钱可不能走。
盯着眼前的地痞,梅三娘倒是不怕,一个沈六可比不过元山匪,不过这种地头蛇最难对付,如果今天不解决个干净,日后必然会被沈六骚扰。
打开榆木箱,梅三娘从里面拿出整整百两白银,抛给对方道:“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干。”
梅三娘的嫁妆不少,箱子装着三百两白银,沉甸甸的银子看得沈六口水都下来了。
三百两白银,他才得到一百两,这可不行,沈六看了看左右无人,就要上前硬抢,反正是他娶的女人,嫁妆也应该都是他的。
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逼住了扑过来的地痞,梅三娘冷声道:“如果你嫌一百两不够,那就鱼死破!”
一个拿着匕首的女人,加上一个牵着猪的道士,沈六犹豫了好久,到底没敢硬抢,咒骂了几句转身离开,直奔赌坊而去。
周围渐渐有行人围了过来,有热闹可看,没人会错过,梅三娘见到沈六离开,这才收起匕首,抱着木箱,与徐言匆匆离开了大街。
“三姐,我们回不去梅家了吧。”
客栈里,道士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囫囵道,脚下的猪跟他一模一样,头都不抬。
“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了。”梅三娘没什么胃口的样子,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这也难怪,三百两的嫁妆放在平常人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放在梅家,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梅三娘好歹也是梅家的直系后辈,其他的女眷如果出嫁,至少上千两甚至几千两的嫁妆,唯独她梅三娘,只有区区三百两,分给沈六一百两,这时候只剩下二百两了。
“三姐不必担忧,一两银子就能吃很久呢。”徐言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劝慰,黑猪也在呼噜噜地乱叫。
“坐吃山空,你师父没教过你这个道理么。”
“我们可以种地养猪,吃不空的。”徐言把脸埋在碗里,边吃边:“三百两可以买很多很多猪崽,猪崽长大了就会变成肥猪,然后肥猪还会下崽,师父这叫生生不息……”
愤怒地敲了敲道士的脑袋,梅三娘没好气地道:“就知道猪猪猪,你还真是猪啊!让你这么吃,一年后我们就得当乞丐去。”
敲头也好,怒骂也罢,的道士仍旧吃得开怀,一边吃还一边傻笑,惹得梅三娘也笑了起来。
“我要做些生意,这样才有立身之,在丰山城,没有钱是站不住脚的,只是,二百两太少了……”
一听做生意,徐言也来了精神,终于从碗里抬起头来:“不少了三姐,二百两足够盖一座道观了。”
“盖座道观,然后我跟你在道观里念经喂猪是不是?”
看到道士直头,梅三娘无奈地叹息道:“个娃子,脑袋里装的都是猪,你师父是不是把你给养傻了。”
猪其实挺好,至少没有烦恼,和猪一样的道士在一起,梅三娘心底的悲伤也就渐渐被淡忘了,抢过一盘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她只是有些不甘而已,对于家人与父亲,梅三娘并没有恨意,因为到底,城是被她间接害死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难道还会祈求父亲原谅她这个罪魁祸首么,被草草嫁出家门,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客栈不是久住的地方,从第二天开始,梅三娘整天在街上寻找着店铺,不到两天的功夫,在城东的细柳街到底让她盘下来一间破落的酒楼,地方倒是不,后院还有一片空地,只是长满了杂草。
酒楼实在太破了,几年没人打理,里面的桌椅都被风雨侵蚀得破烂不堪,房还漏着一个大洞,晴天能看到太阳,雨天能看到瀑布,就这还要纹银一百八十两。
屋子破败不要紧,反正梅三娘也不打算开什么酒楼,只不过想要装潢一番的银钱却是不够了,更不用雇佣些下人厮。
搬到酒楼里的两人,正坐在门口发愁。
徐言不在乎住在哪里,破败的酒楼在他看来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有地方栖身,怎奈梅三娘是愁容满面。
街尾一间大木屋里的吆喝,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当梅三娘看清那间木屋是什么地方之后,眼前一亮,问道:“道士,会耍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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