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乡,听你这话,莫非陈先生的家里,碰上了什么麻烦?”张江毕竟在官府当差,联络上下,哪里听出这话背后的含义,追问了两句,“还望老乡能个明白。”
他此来是为了传陈止的消息,哪能放过此事,登时追问起来。
“其实也不是麻烦事,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大汉,找上门来,要和陈君比试,那身手好生了得。”那人起来,啧啧称赞,“你是不知道,咱们这城里也有几个好汉,据能够伏虎,但多数时候,也是被那大虫追得满山跑,结果这个找上门来的大汉,那是能把大虎追得满山跑啊!”
张江却听得眉头皱起来,追问道:“你麻烦,是此人?他既然是过来找陈君比试的,这见不到陈止的人,难道是难为了陈家之人?”
“怎么可能?”那人眉毛一挑,“别咱们彭城了,是真个徐州,又有几人敢对陈君不敬?陈君游学离开之前,那是何等气相?诸葛家的诸葛言知道么?陈君和他谈笑风生,更不要其他人了,那个大汉找来之后,见陈君不在,居然不愿意走了,是要等陈君回来。”
张江这下子是听糊涂了,不由道:“这不是挺好的么?那又哪里来的麻烦?”这么厉害的人,有没有闹事,那还能有什么麻烦。
“我这不是没到地方么?”那人居然还有些不快,觉得被打断了性质,“这问题是此人啊,这不是前不久,有几个大和尚从南边过来,是什么凉水寺,还是热水寺的,是过来传法的,你想啊,这佛家也有得到高人,听上承至圣先师、老子的道统,那也是有学问的人,他们要传法,咱们郡守、县令也不会阻止,对吧?”
张江听得哭笑不得,这佛家自打传入进来,借着几位得势王爷的帮助,站稳了脚跟,但因为乃是外来,拜的是外神,还不敬祖先、损毁发肤,一直都和其他各家有着隔阂、分歧,虽玄学大兴,有无之论盛行的今日,不少的经学、玄学大师,都逐步接纳了佛学,但你要这佛门是继承了孔子、老子的道统,那简直是惊悚了。
但他自是不会明,只是催促那人快。
“好好好,这事其实还是因为那篇《师》,《师》你知道吧,这文章……哦,你在已经知道了,这文章据在南边很是盛行,只是那几位大和尚似乎不甚喜欢,在文章吃过亏,因此过来之后,时常与陈家为难,嗨,文章是陈君写的,结果惹恼了那外来大汉,几日前,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两边动起手来了。”
听到这里,张江已经明白过来,猜出了前因后果,道:“可是出了人命?”
那人瞥了张江一言,冷哼道:“何止是出了人命,上门的三个大和尚,都被那人扭断了脖子,这还不算完,那大汉更是找上和尚的落脚之处,将剩下的几个,一口气杀了个干干净净,都是一刀抹脖!要不怎么,这人厉害啊!难怪敢找陈君比试,你呢?”
他的这一句,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对面的张江,连同随性的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天,张江才定下心神,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师,这几个和尚找上门,想找陈家的麻烦,被一汉子撞上,然后将和尚尽数诛杀,一个都不留?”
“对,是这个意思!”
“这……这事情可真不了。”张江和身旁的副官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了惊讶,跟着又追问道:“那这件事,现在怎么处置的?那凶手人呢?”
“哪里还能有人啊,杀完人走了,临走还托一路人去陈家,来一句‘不用谢’,你是不知道,那传话的人,当时正好是路过,被这满身鲜血的汉子一叫,吓得哆哆嗦嗦,听到今天,还没回过魂来,还有那陈家,也因为这三个字,给闹的不清,那南边的和尚,又派了几人过来,连州刺史都派了人来,处理这件事,这陈家上下,是忙得焦头烂额了。”
张江一听明白过来了,陈家这是摊上事了,但好在有一个太仆撑着,事情总不至于太糟。
“这消息,估计还没传到洛阳,不然也是影响陈太仆的风评的,一个不好,太仆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也要低调从事,不定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想着想着,张江跟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谢过了那个讲述之人,急急奔着陈止在城外的庄园而去,因为从那个讲述人的口中,他们已然知道,如今陈家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那里,而南边来的佛家弟子,这些天也是带人将那庄园围住了,听双方之间还爆发了冲突。
“若是我所料不差,那和尚八成是江水寺的人了,这寺庙的人脉很广,僧众不少,听还有武僧正兵,那寺中的几个法师也有出身大族的,各有私兵,若是他们带了人去,围攻陈家庄园,万一出个好歹,那问题可大了。”
想着想着,张江不由苦笑起来,觉得自己这次的差事,可真不容易。
“现在只是希望,咱们尽快赶过去,将陈止受封征北将军的消息公开,有了这么一层身份,算没有陈太仆的名望罩着,想来这事情也不至于无法收拾。”
张江看得很准,知道彭城陈家的问题关键,其实是没有自己的顶梁柱,那陈永贵为太仆,但毕竟是下邳陈氏,要护佑彭城陈家,其实颇为勉强。
“但是,有了征北将军陈止,那彭城陈家也不一样了,看能不能赶上,不然可要得罪那陈止了!”
张江心中焦急,他不是畏惧其他,而是想到陈止在鲁县的声望和气相,连琅琊王都拜师了,那王爷行事没有章法,纯靠心情,要是哪天知道了这个事,想要给他的老师出头,追究张江一个传讯不利的名头,你张江冤不冤?
………………
同一时间,在那郡守府中,徐辉正面色铁青,在他的对面站着三人,为首一个,年龄不大,但衣着华贵,更是趾高气扬,看着徐辉,冷笑道:“这个陈家,你不敢动?这可有些新鲜了,他彭城陈家这么厉害,连郡守都不敢动,这是要成彭城一霸啊。”
这人名为张央,乃是那徐州刺史的侄子,其父朝中为官,与陈永势同水火,这般态度,并不奇怪。
徐州刺史张初,当初《师》论道的时候,他亲自在场,自是知道江水寺和陈止的恩怨,这江水寺先是派出了一个明法僧北上,打算与陈止辩论,找回场子,没想到随后传来消息,陈止一路名声高涨,抵达了开阳后,更是声名鹊起,明法僧不能及也。
寺中高层一看这情形,那还得了,陈止这是要摁不住了,那干脆也别找他了,选陈家来做文章吧,于是才派出了和尚过去传法。
张初知道里面的缘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张家在朝堂上,和陈家并不是一条线的,但张初这个人,向往名士之风,有喜好陈止的文章和书法,所以他不帮江水寺一同为难陈家,已经是开一面了,否则一个州的刺史,想要针对一个刚从衰弱中恢复的家族,那个家族肯定不好过。
结果,最后传来的消息,是陈家派了人,将去的和尚都给宰了,这消息一传过来,整个广陵都沸腾了。
虽然后面又有传闻,动手的不是陈家的人,可架不住这件事的影响力太大,张初也顶不住压力,不得不让家族插手,这个张央,是因此才得以抵达。
他一来到彭城,伙同佛家子弟,带着不少人人马,作势要攻下陈庄,活捉陈家嫡系,然后送交官府。
但那凶手的身份,来颇为模糊,事情也没有定论,郡守府并不配合,这徐辉不满刺史给南边政策倾斜,加上和陈止的关系不错,倒是没有放任,一连几天,都顶住了压力,拿着朝廷的法度事,不允许南边来的佛兵和家丁动手。
“徐辉,我可还告诉你了,今天,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看着徐辉软硬不吃的样子,张央冷冷一笑,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笑道:“我在过来之前,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动手!我倒要看看,陈止庄园那么点人手,几十个家丁,还真能挡住我手下的精兵?”
徐辉登时给气得满脸通红,呵斥道:“你!妄动刀兵,这是目无王法!”
张央随意的摆摆手:“别,不要给我扣帽子,陈家一口气杀了多少人啊,这哪是士族,这分明是匪徒啊,我这兵马是去剿匪的,这才是王法啊!放心,我叔父会修书一封,给上面明白的。”
“张少君,你这么做,不太合适吧,”边上,一个年轻人劝了起来,“还是先从长计议,收回成名,陈止的家丁也是名声在外,那匈奴人都不是对手!”
“得了吧!我都知道了,匈奴人是先被糜军糜将军击败,其中一支人马,溃败到陈止那边,让他捡了个便宜,他那家丁,能有什么事?”张扬瞥了那人一眼,“苏峻,我可告诉你了,这次你给我老实点,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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