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开始时对沈溪咋咋呼呼,故作姿态,可当听到沈溪到“守住城塞”为主要应对方针时,颇为欣赏。
关键在于谢迁的想法与沈溪相似,连弘治皇帝也暂时采纳这个意见,准备等鞑靼人撤兵后再行追击。
谢迁虽然得到满意的答案,但还是满怀忧虑。
沈溪判断鞑靼人是否会撤兵时,坚信鞑靼人不会轻易言撤。
沈溪的理据并不复杂,这是一个谁先出手谁占先机的局面,鞑靼人既然抢得先手,怎会轻易将到手的大好局势拱手相送?
就连大明君臣也做好“追击”的准备,鞑靼人不傻,就是不撤,或者等到入冬后再撤,那大明的计划自然就盘落空。
除非大明准备让将士冒着严寒出兵塞北,跟鞑靼人在茫茫大雪覆盖的草原上激战,那时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将会是鞑靼人,拥有先进的火器也是白搭。
“你且,有何策略,能让北夷在半月内撤出我大明疆土?”谢迁的问题,让沈溪怔了怔。
谢迁已经默认沈溪所属实,所以不问沈溪对他自己的观点有几成可信,而是问沈溪有什么策略能让鞑靼人撤兵。
这让沈溪非常无奈,当下道:“阁老,您这是在给晚辈出难题……晚辈不过是京城一庸碌后生,至今连官缺都未递补,便令北夷撤兵?就算晚辈是兵部尚书,也没这等事吧?”
谢迁羞恼道:“你既不知,为何要给老夫出难题?老夫上奏陛下,是预见西北有战事发生,陛下采纳老夫的提议,待北夷撤兵后再尾随追击,如今北夷不撤兵,到头来你不是让老夫立于两难之境地?”
沈溪笑了笑:“阁老是否埋怨错人了?晚辈只是想借阁老之口提醒朝廷,防备鞑靼人主动出击,但阁老却自行将话满……晚辈尚且不知鞑靼几时出兵,只是分析鞑靼可能会寇边,又如何敢断定鞑靼一定会撤走,甚至有计策令鞑靼提前退兵?”
谢迁哑口无言。
想想也是,沈溪并没有让他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什么等鞑靼撤兵后再追击,当时谢迁只是顺着奏票拟内容,出皇帝和朝臣喜闻乐见的话,鞑靼人是强弩之末抢完就跑,事后他就有些后悔,来跟沈溪商讨过后,更觉得鞑靼撤兵不太可能发生。
白了,这一切都是谢迁自己逞强造成的,沈溪虽是始作俑者,但后续事情可真不是他的主意。
谢迁自己也觉得冤枉,他是因为沈溪帮他写出的票拟,而被皇帝高看一眼,又在朝会上被架到一个下不来台的境地,在那种情况下,他若自己没见地,或者出一些不符合皇帝心意的话,那会很丢面子。
为了保住面子,谢迁吞下苦果!
鞑靼如同谢迁料想的那样撤兵还好,满朝上下都会称赞他英明神武,仿若诸葛孔明在世,但若鞑靼赖在边关就是不走,久而久之皇帝就会怀疑他,朝臣会奚落他,让他知道在军国大事上吹牛有多么可怕。
谢迁想心烦,指着沈溪道:“你子,就会给老夫添乱……昨晚奏基票拟完毕,恐怕这两天都可以清闲一下。等三日后,你再随老夫进宫!”
“什么?还去文渊阁?”沈溪见谢迁起身要走,连忙问道。
谢迁回头看了沈溪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自然,既然帮老夫做了一次,那也不差下一次,老夫对你办事能力倒是有几分欣赏。这可是老夫刻意栽培,难道你不感念老夫恩德?”
沈溪暗忖:“帮你打白工居然跟我感念恩德?你这是锻炼我当阁臣,还是用我来当苦力?你这个内阁大学士脸皮可真厚!”
沈溪一口回绝:“阁老请见谅,学生这几日要力准备宫廷赐福祈礼事宜,不能再去文渊阁,阁老若有奏无法自行处置,可另请高明!”
有些事沈溪可以顺着谢迁,毕竟谢迁是自己娇妻的祖父,身为晚辈自然要对长辈尊敬有加,就算谢迁胡搅蛮缠,那也是老人家有些自负和脾气,可以容忍和谦让。
不过,有些事一次两次就可以了,多了就会把人惯出毛病来了,自己不过是个卸职等候朝廷调配的前任东宫讲官,是挂有翰林的头衔,但跟入阁相差十万八千里……你没事让我去帮你批阅奏,身这就是僭,被皇帝知道那脑袋绝对不能再留在脖子上。
这么冒险的事还要经常做,偶尔哪天皇帝心血来潮,亲自驾临文渊阁,又或者派个人到内阁慰劳一下肱骨大臣,那不是什么都穿帮了?
沈溪的原则很简单,偶尔帮忙可以,长此以往,绝对不行。
谢迁生气地打量沈溪,别的事他能以权压人,但这件事身就是他破坏朝廷法度在先,沈溪自有拒绝的道理,勉强不得。最后谢迁一咬牙:“那这几日,你闲来无事,便往老夫府上,督促丕儿温书。老夫若有闲暇,会每日回府,若无闲暇,也会派人送信回去……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沈溪心想:“谢迁分明是退而求其次,我不愿进宫去文渊阁帮他熬夜拟定奏票拟,他就让我去他府上,遇到那种难以定夺的奏,就将奏内容大致抄写下来送回家中,让我给他作票拟!”
“我进宫来就是为了防止被抓现行,两人同在文渊阁,票拟都是谢老儿的笔迹,别人不会料想是我拟定,但现如今有纸片流出……宫里送出来的纸片,被查获的可能性非常高,那不是比我进宫还要危险?”
“不可!”
沈溪又是回绝,“若阁老有事相问,可到晚辈府上,或者晚辈到阁老府上,怎么商讨都可,但若是想以书信来往奏内容,晚辈什么都不会答应!”
谢迁半晌没言语,最后神情萧瑟地摆摆手,迈开步子往门口去:“随你便吧,老夫需要你的时候,能瞧见你的面就是!”
目送谢迁略显佝偻的背影,沈溪叹了口气,不禁想到历史上位极人臣的严嵩。严嵩擅专国政,窃权罔利,却严重倚赖儿子严世藩做事,这和谢迁重用他这个孙女婿有点儿相似。
但问题是严嵩碰上的是以刁钻和无厘头而闻名的嘉靖帝,谢迁侍奉的却是勤于政事励精图治的弘治皇帝,二者根就没有可比性。
……
……
沈溪送谢迁出府,回来时发现云伯神色惴惴不安地站在院子里。
云伯先前因为没认出谢迁有所冒犯,心里一阵后怕。等送完茶水,云伯想在旁侍候,但发现谢迁跟沈溪话的语气不太对,赶紧撤走……他以为谢迁是因府上人怠慢而迁怒于沈溪。
“老爷,老奴有错,未曾想谢阁老会亲自登门拜访!”云伯带着深深的自责。
“没事,你跟谢阁老又不熟,就算有所冒犯也没人什么。”沈溪随口安慰,“放心吧,谢阁老不会经常来,以后待人接物心些,别太懈怠就是。”
“是,是,老爷。”
云伯跟着沈溪到了正堂,又问道,“老爷,您之前不是,府上修缮后,需要添置几个丫头?老奴去问过牙婆,给举荐了几个,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虽不太懂事,但府上教的好的话,能做个十来年……”
大户人家选择丫鬟的标准,一般是选择**岁到十一二岁之间,签二十年的卖身契,三十岁左右送走,主人家就算是仁至义尽。
沈溪之前特地交待让云伯选几个年岁大一点的,能做事的丫鬟,云伯就找十二三岁的……话这十二三岁的丫头,比之尹文和谢恒奴还要两三岁,买回来后能做什么?
玉和宁儿有了归宿,但秀儿、红儿、绿儿这三个陆沈两家的老丫头都还没嫁出去,那边还有个逐渐年长的大块头朱山,回头这批丫鬟陆续就会找婆家,必须要有新一批血脉补充进来。
“找十五六岁的吧。”沈溪道,“不用做十几二十年,我们可以到普通民户人家去请丫鬟,未必需要签卖身契,做几年算几年,就算有卖身契,也签个五六年便可,在卖身银和工钱上不亏待就是。”
云伯有些疑问:“老爷,咱请丫头,回来只做五六年……是否亏大了?”
“没什么亏不亏的,别把丫鬟不当人,包括云伯你自己在内,把沈家当成自己家里就好,以后府上一些事,你自行拿主意,不用事事问我,朝事已经够让我心烦,家事你们得主动承担起责任!”
沈溪的确有些兼顾不过来。如今修缮院子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想插手,现在只希望谢韵儿早些回京,帮他把家撑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家中空荡荡的,连个对等话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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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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