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无疑是非常辛劳的,尤其是对于郭嘉这种平日里面喜欢喝酒大于喜欢运动的士族子弟来说,所以虽然知道要尽快的赶往阳城,但是身体上疲劳和痛苦却不允许郭嘉这么做。
和战马疯狂的摩擦之后,郭嘉的大腿内侧已经开始明显的红肿起来,甚至出现了一些水泡,疼痛难耐之下,郭嘉不得不暂且停在了道路一旁,稍微处理一下。
要不……去换一辆蒲车……护卫头领看着郭嘉的细皮嫩肉,觉得就算是暂时现在处理一下,再赶路也同样还会出问题,所以不如换车,只不过那样就……
郭嘉沉吟了一下,拒绝了内心当中的诱惑,他虽然痛苦,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因为痛苦就去躲避和懈怠,不必了!包扎一下便可!
护卫头领见郭嘉坚持,也不在多说一些什么,便细细的帮助郭嘉包扎起来,同时又叫人给郭嘉马背马鞍上再加了一层皮裘垫子,但是也就仅能如此了……
正在包扎的时候,忽然见到有传令兵风驰电掣的从官道之中而来!
定是又有变故!
郭嘉虽然心中焦急,但是也不可能当路拦截传令兵,因为传令兵的目标性是极强的,属于点对点的传递,纵然郭嘉现在上去表露身份也不可能让传令兵停下,除非现在杀了传令兵……
像是什么传令兵被半途当中什么人一拦就停下来的,基本上就只会出现在影视剧目当中,因为实际上,若是传令兵半途泄漏了消息,就算是最终一样传递到了目的地,也是要被治罪砍头。
走!郭嘉咬牙站了起来,继续赶路!
…………
阳城之上,夏侯惇全副武装,站在城门之上,沉着脸扫视着远处骠骑将军的骑兵大营。众所周知,骑兵大营为了出入方便,并不像是步卒营地那么的整齐,而且占地面积很大,从城门上望去,真的就像是连接到了天边一般。
城门洞之中,曹军辛辛苦苦的将原本堵城门的砂石什么的搬开,让出一条通道来,然后在城门洞开吊桥落下的吱吱呀声中,发了一声喊,似乎给自己壮了胆,旋即举着盾牌,朝着骠骑大营冲去。
这些出击的曹军兵卒,都是敢死队。
要么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要么就是犯了军中的律法的兵卒,还有一部分的囚徒,虽然不至于搏一搏就会所嫩模,但是至少在这一次战斗之后,他们原本的罪名就一笔勾销,若是还能有战功,说不得还会得到奖励和升迁。
带队的,自然就是夏侯充。
夏侯惇虽然心中难免不忍,但是明显这也是一个让夏侯充洗刷罪名的机会。只不过当夏侯惇看着夏侯充带着三百人往前冲去的时候,作为统帅,夏侯惇知道此刻不能一味的仁慈,而作为父亲,他的心也开始揪了起来,虽然夏侯惇有八成的把握判断对面是一个空营,但是万一不是呢?
这三百人冲出去,若是自己判断失误,恐怕回不来几个!
虽然说夏侯充带着敢死队,发出的动静不小,但是骠骑大营之中还是静悄悄的,眼见自己儿子夏侯充越是临近大营,夏侯惇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刻就是战鼓激扬牛角声声,然后骠骑将军的骑兵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涌出……
敢死队冲进了大营。
静悄悄的大营就像是一只怪兽,直接将这三百人吞噬了一样,在那一刻,夏侯惇的额头上都不由得冒出了几颗汗珠……
一名曹军发了疯一般的从营地当中奔了回来,夏侯惇身躯不由得向前倾斜了一些,然后就听见在风中依稀飘来的:
空……空营……
果然是空营?!再次出现的夏侯充也是向城头上表示,骠骑营地之中那些身影其实都是些草人,扎了些兵刃在值守,而真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夏侯惇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但是旋即又是一块石头被提了起来。骠骑将军人马都去哪里了?此时此刻,夏侯惇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种被斐潜愚弄的愤怒,斐潜表面上像是中了夏侯惇的缓兵之计,但是实际上是夏侯惇中了斐潜的计!
夏侯惇甚至不知道骠骑将军斐潜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去了何方?
来人!夏侯惇沉声说道,立刻前去核查骠骑人马踪迹!莫非是能上天了不成?!
前往大营查看的斥候,在经过了一番仔细侦查之后回报说,发现了骠骑人马的踪迹,只不过过了营地十里之后就分开了,一路似乎过了颍水,一路则是往雒阳……
雒阳?
颍水?
夏侯惇心中猛的一跳,斐潜又准备搞一次突袭许县了?
有前科的家伙总是让人歧视,则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是斐潜,谁都知道斐潜就是三板斧,突袭,埋伏,打侧翼,可问题是知道归知道,依旧是难以破解。就像是谁都知道刀枪剑戟是可以杀人伤人的武器,但是有的人拿在手中宛如神兵,而有的却只能引人发笑。
斐潜,或者说斐潜的手下,突袭过邺城,也突袭过许县,那么能保证斐潜这一次不会想着再突袭一次么?
夏侯惇不敢赌,也不能赌。他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去赌骠骑大营到底是不是空营,但是他无法拿着曹操整个的基业去赌斐潜不会再一次的突袭许县……
所以,夏侯惇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迟疑,一方面让夏侯充代为驻守阳城,一方面让李典带着少量的兵卒沿着骠骑人马的痕迹往雒阳查探,而自己则是带着主要的战力沿着颍水而下,追着骠骑这一批显然跟有威胁性的人马来。
斥候很快的就在颍水北岸找到了新的痕迹,而种种痕迹都表示这一批的骠骑人马走得很急,甚至连消除掩盖的动作都没有做,这不由得让夏侯惇紧张起来,一方面尽可能的放出了斥候进行侦查,一方面则是沿着痕迹急急追踪。
……人;……
李典有些无奈的带着五百人,沿着官道往北,走得并不快。
李典明白夏侯惇是什么意思,可是依旧是无可奈何,因为如果换成他自己站在夏侯惇的位置,估计多半也是会这么做。
许县显然比阳城跟重要,若是骠骑将军人马都不在阳城,那么阳城还有什么防御价值?所以夏侯惇自然是要去追那一只沿着颍水而下的骠骑人马,而阳城之中又不能不防守,而李典和夏侯充两人比较起来,夏侯惇会更相信哪一个?
同时,李典若是在阳城之中,夏侯惇同样也不放心,所以很自然的,李典就成为了这样一支略带了一些白送意味的兵卒统领……
难道不是么?
若是真碰到了骠骑将军斐潜,五百人好干什么?
李典能够理解夏侯惇不相信自己,但是并不代表李典就觉得自己碰上这样的事情,会坦然接受,像是旁观者一样,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就像是当作为读者,看盗版的时候,似乎觉得理所当然,可是当他自己成为了作者的时候,心态自然不一样,但是大多数人一开始都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直至那一天自己的设计被侵吞,想法被剽窃,创意被偷取的时候才大叫为什么社会是这样……
李典不觉得自己能说服夏侯惇相信自己,所以干脆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领队往前,只不过走走停停,走了一天都没有走出三十里,天一黑,就下令扎营。
李典表现得有些消极怠工,李典所带领的这些曹军也多少明白,自然也不会急跳跳的想要表现什么,于是乎很自然的就跟着李典一同早早的搭好营地,升起篝火烹煮食物,吃了便往帐篷一躺,睡他一个昏天地暗再说。
睡到了半夜的时候,李典忽然从梦中惊醒,然后猛的翻身坐起。李典梦到自己竟然被再一次的捉拿俘虏,然后赵云的长枪又一次的搭在了自己的肩头,那种刺骨的冰寒让自己终身难忘……
幸好,只是一个梦。
还没等李典暗自庆幸完,耳边就传来了嘈杂的声响,这个声响就像是梦中他所听到的一样,一时间让李典有些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依旧在梦中。
敌袭!敌袭!
营地之内凄厉的喊叫声终于让李典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下意识的就抓起了自己身边的战刀,冲出了帐篷之外。
一出帐篷,李典就惊呆了。
到处都是人影晃动,到处都是火把跳动,似乎无穷无尽的人马从黑暗当中奔腾而出,然后漫山遍野的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着自己这里涌动而来!
火光之中,那三色的战旗无比的刺目!
李典张大了嘴,几乎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直至当下,李典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极度的痛恨美梦成真这四个字……
……或许在雒阳的时候,李典有着一定的战斗的**,可是现在,李典看了看身边惊慌失措的曹军兵卒,忽然之间就丧失了搏杀的想法,便扬声大叫道,可是骠骑当面?某乃李典李曼成,且来一见!
战马在李典营地之前逐渐停了下来,然后在火光之中,赵云排众而出,在马背上略微平枪示意了一下,说道:李将军……小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名曹军摸到了李典身后,趁着李典和赵云说话的时候便端平了战刀,往李典后背就扎去!
李典听的赵云提点,不由得一愣,旋即听到身后恶风突来,不由得大骇,一边往前蹿出,一边扭腰用战刀拨打,然而事发突然,只来得及挡开了其中一名曹军的战刀,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名曹军面目狰狞的举刀扑将过来!
嘣!
弓弦声中,一支箭矢从火光影动之中跃出,旋即没入了那另外一名正要砍杀李典的曹军胸中!战刀落下,可是已经失去了气力,只是在李典肩头拉出了一道口子……
可是夏侯安排尔等行事?!李典又惊又怒。
李典想到了夏侯惇可能不会信任他,但是没有想到夏侯惇竟然在他身边安排了杀手死士!
其实李典冤枉夏侯惇了。
因为这两名曹军,并非夏侯惇安排的,而是夏侯充画蛇添足偷偷安排的。夏侯惇自然也是有交代让夏侯充小心一些,以防万一,可惜夏侯充自以为这样的安排,便是可以防了万一……
李典回首看着曹军,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身心疲惫,万念俱灰,不由得哑声说道:某不过是求免兵刀之灾!保全尔等性命!若不愿者,大可高呼搏杀,求仁得仁,何必背后害人?!
曹军众兵卒皆为默然,然后过了片刻,不知道是哪一个先放下了兵刃,旋即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大都放弃了抵抗。想想也是,不过是五百人,又是一个简陋的营地,纵然李典不管不顾拼死一战,也是多半全军覆没的下场,若是能活着,又有谁愿意毫无价值的死去?
不久之后,斐潜见到了多少有些垂头丧气的李典,呵呵,曼成,别来无恙乎?来人,给李将军取些水来!
李典默默的接过了水囊,忽然愣了一下,低头盯着水囊看了半响,也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最后摇头苦笑了两声,打开了水囊咕嘟嘟的喝了几口。
骠骑欲取阳城乎?李典放下了水囊,虽说夏侯元让领了五千人沿着颍水而下,不过阳城之中仍有正辅兵卒近五千,民夫万余……除非……
李典猛的抬头,却看见斐潜在火把光影之下似笑非笑的脸,忽然觉得嗓子莫名的有些沙哑起来,若……某不愿呢?
斐潜哈哈笑了笑,也断然不会为难曼成就是!某此次前来,也带了些曹军盔甲……一开始的时候,斐潜和荀攸就有设想过,会不会有这种女装,呃,装扮的需要,所以从雒阳出发的时候,也带了一些原本在雒阳仓库当中的曹军铠甲。
曼成,依旧不悟么?荀攸刚刚清点安排好了投降的曹军兵卒,转过来向斐潜汇报,见到李典依旧是低垂着脑袋,不由得在旁边敲了一下边鼓,如今大汉朝堂,曹司空之下,皆为曹、夏侯之流也!此乃曹家朝堂!外姓绝无出头之日!
当然,荀攸这么说,也显然有些偏颇,不过也并非没有道理。其实曹操也不是想要让曹氏夏侯氏独霸朝堂上下,而是因为确实也没有几个可以让曹操放心的人,尤其是在军权方面,曹操简直就是不相信任何的人。
李典沉默着,良久,最终长叹了一声……
……/……
阳城,在晨曦还未完全散尽的时候,城外缓缓的来了一队人马,顿时引起了城头之上的兵卒注意力,但是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是李将军的人……
闻讯而来值守的军侯,站在城门之上,扶着城垛向下喊道:李将军!可有异常?!
李典仰着头,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沉默着,旋即说道:并无异常!骠骑人马回雒阳了,追不上了!速速开门,好让儿郎们都歇一歇!
军侯不疑有他,但是他也没有权限开城门,只能是让李典在城外稍微驻留,然后让人去找夏侯充汇报请示。
而这个时候,夏侯充还没有起床。
父母不在现场督导,熊孩子多半就会放飞自我了,夏侯充虽然年龄也不算小,但是夏侯惇如今不在阳城,自然对于他自己,也没有那么的高标准严要求,加上昨天晚上乐呵了一阵,早上爬不起来也是正常。
正常来说,夏侯充应该立刻上城墙检视询问一番,可是被窝里面的香软嫩滑,却让夏侯充有些硬邦邦的不想就此离开,大脑供血多少有些不足,于是乎便下令开城门,放李典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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