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这里无人的原因,原来是一座祀堂,尊重祖先的古人不敢打扰先人的灵位,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忽炎武在旁提醒他:“十人长,现在怎么办?”
他才发现周围血汗淋漓的士兵们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刚才的举动奠定了他的领导地位,在战场上挺身而出的人当然值得尊敬,此刻无人计较他曾是个汉人草包十人长。
他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成了头领,有些心虚地对忽炎武:“一半人守住入口,另一半人好好休息一下,敌人很快会进攻的。”
忽炎武叽里呱啦代他发令,俨然一个传令兵。不出他的估计,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门外听到了哄哄的人声,他凑到一个门缝儿向外瞟,立时吓了一跳。
只见外面数不清的头扎红巾的大汉正列阵已待,应该跟海战的那批红巾军是一伙,半跪的第一排弯弓正对,站立的第二排持枪待掷,看情形,只要这门一开,屋里的女真兵们都要变成大刺猬。
他又看到了一幕骇然的场面,另一些红巾大汉正搜寻着伤而未死的女真兵,或一枪戳死,或一刀砍死。
他见识到了这场民族战争的残忍性,对敌人斩尽杀绝。
好像知道有人偷看,一个满脸落腮胡的大汉箭一般的目光向这边射来,他吓得忙转头,贴着墙坐下,心脏扑通直跳,对原先所抱的被俘后的一线生机彻底绝望,只怕自己来不及表白便掉了脑袋。
外面垂死的女真兵发出了惨呼,他克制着想要捂住耳朵的举动,却看到周围的女真兵一个个面露悲愤之色,皆把目光投向自己,似等他发布命令杀将出去。
他苦笑着对他们摇摇头,现在出去等于送死,对方是瓮中捉鳖,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却完符合战争之道。
他心里:“上天把我派在了你们一方,无论为人为己,我只有尽我最大的能力,看能否带你们逃出生天,在这一场女真和汉族的百年战争中,只有我知道最后的结局。无论战争正义与否,我帮哪一方都不为过,因为众生平等,而且几百年后,都是一家人。”
他沉下心来,默默清点着可以作战的人数,已不足百人,而且十之**带伤。
虽获得了暂时的喘息,但己方已失去了与对方硬拼的实力,唯一的生机就是固守待援。他想,若对方来一个火攻,大伙儿都将变成聚德烤鸭,只希望对方顾忌这是祀堂,不采用火攻。
这时,一阵浓烟从门缝里钻进来,远远超过他所担心的事发生了,对方更绝,采用了一个两其美的计策——烟攻。他彻底傻眼了,烤鸭变熏肉……
靠门的士兵被熏得东摇西晃,屋里一片咳嗽之声。
反应较快的忽炎武连发几箭射破了两旁的窗,想通风引烟,可惜窗口太,对这三面皆墙的封闭环境作用无几。
他也泪流满面,有过一次火里逃生经验的他情急地一声大呼:“都给我趴下!”
女真兵们倒有十之**听懂了这句汉话,他们虽不解其意,在令行禁止的习惯下齐齐趴倒,方明白了这样做的原因,贴近地面后呼吸好受多了。
屋里的烟气聚多,屋外一片鼓噪之声,他听出像是山东的方言:“熏死鞑子!熏死金狗!”
他趴在地上焦急地转头四顾,士兵们皆皱眉捂嘴,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没办法,只剩最后一招了。
他飞快地撕下一片袍角,放到胯下,拉开了裤裆,掏出那个东西将布片尿湿,捂在了口鼻上,然后向周围看得大眼瞪眼的士兵们示意照做。
“真是个纪律部队。”他心中赞道,满意地看着女真兵们一个个皱着眉头在面上盖了一层尿布,尿不出来的就用别人的尿,一时间,屋里臊气熏天。
这下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了
外面的红巾大汉一定在门外摆好了阵势等他们呛不住烟出来受死,可想而知,对方听不到屋里的咳嗽声后,会以为屋里的人都被熏死了。
果然,过了半晌,屋外不再有烟雾进来,他听到了胜利的欢呼和人群集合的口号,便悄声叫忽炎武爬到门前去查看动静。
忽炎武转回来在他耳边报告,对方已解除了战备,却不是正规的宋军,只是一支被宋人称之为“游寇”的地方武装——红巾军,一向在后方骚扰金军。
他心想扭转战局的时机到了,告诉忽炎武突围的方向,士兵一个一个地耳语传过去。
人声逐渐靠近祀堂,对方显然来检验胜利的战果了,“咚咚”,木头撞门的声音传入。
在犹未散尽的烟雾中,忽炎武做了一个准备战斗的手势,他看到了一个个女真兵收缩的眼眸和青筋突起的大手,他们蓄势待发地弓起身子,等待着门破的那一刻。
“轰”地两扇门应声而倒,外面人影憧憧,阳光久别地射入。
门一开,对方闻到了一股尿臊,以为是鞑子兵临死前的大便失禁,皆掩鼻嘲笑。
烟雾袅袅中,躺了一屋子的鞑子“尸体”们突然跳了起来,毫无防备的对方尽吓得魂飞魄散,靠前的几个大汉未及叫出一声,便血花暴起,被分成了几段。
偷袭的一幕反过来重演了,憋了一肚子“尿”气的女真兵如虎入羊群,枪挑刀劈地向屋外冲去。
血战以不可逆转的方向开始,他被夹在几个士兵中间,像被卷在滔滔的洪流般地身不由己,涌出去。
正陶醉在胜利喜悦中的红巾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女真兵们一下子冲入了对方的人群之中,大开杀戒。
而处在外围的红巾军弓手,因双方混杂在一起,无法发箭,眼看着那些鞑子兵们像一把巨大的双刃刀一样,切开一道口子冲到街心,向来时的方向杀回去。
这是他的决策,撤往自己熟悉的方向总强过面对陌路上的风险。
这是他第二次身临冷兵相接的战场,不同的是,第一次是个旁观者,这次却是个当局者,眼前人类肢体器官缤纷飞扬的血戮场面,是他看过的战争电影所无法表达其万分之一。
女真兵的前锋迅速撕破了对方的防线,已有一大半突围而去。
直到这时,对方才发起象样的反击,仗着人数众多,将剩下的女真兵分割成几部分。那些红巾大汉也甚是骁勇,并非想象般不堪一击。
毕竟是以寡敌众,又经过连番鏖战,滞后的女真兵失去了方才的锐气,陷入各自为战的被动境地。
他处在一支滞后的队中,在以忽炎武为首的十几个士兵的护卫下,组成一个型三角战阵,向前冲去。
眼前红巾闪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他装模作样地横着弯刀随战阵移动。
心头忽警,他顺着感应看去,却是那个眼熟的落腮胡大汉,炯炯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不客气地盯着他,有十几个钢铁战士护卫自己,心想怕你这个大胡子怎的?
大胡子看到夹在中间的他一直没有动手,猜测他是个头目,便一声大喝,挺起手中的红缨枪杀来,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大胡子显然也是个头目,众大汉唯其马首是瞻,俱加紧缠斗,掩护着大胡子杀入阵中。大胡子甚是凶猛,连冲过两三个阻拦的女真兵,直扑向他。
“竟是个狠角!”他的脸被这瞬变的情况吓得刷白,忽然明白了被大胡子看中的原因,自己处于阵中枢纽的位置,一旦被大胡子占据,这战阵就会自内而外地崩溃,正所谓一子杀通杀,一子活通活。
他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可是阵中最薄弱的环节,若真被大胡子收拾了,再从里往外一搅和,那大伙儿一起完蛋。
其余的女真兵亦看出了大胡子的意图,自家人知自家事,晓得这个草包十人长的分量,如何是人家对手?一个个心叫不妙,但俱被对方以三倍的人力缠住,分身不暇,眼睁睁地看着大胡子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阵中心的他。
大胡子认为这个一直不出手的家伙不定是个高手,故这一击是力。
他想后退,却被对方志在必得的枪势罩住,连呼吸都似乎被封住了,心中惨呼:“这下完蛋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自己,想不到老子竟命丧于此。”
他从不是一个认命的家伙,在这生死攸关的千钧一发之际,头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部精神集中在自己和眼前的大胡子身上,而周围的人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仿佛醍醐灌顶,他顿时想起身上还有救命的护身甲,随即生出一个以死搏活的险着。
他看着那锋利滴血的枪尖慢镜头般地递过来,避也不避,其实也无从躲避,竟就将胸膛迎了上去。
边上的女真兵皆露出绝望之色,大胡子也没料到他如此不济,手中枪的几个后势也无法施出,枪尖“铛”地捅破他外面的铁甲,就这么将他挑飞了起来。
无论在哪一方人的眼中,他都必死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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