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天荡看似宽阔,却是一条死路,三面危壁悬岸,有进无出,宋军在荡口一封,水陆两面合围,将金军变成了瓮中之鳖。
烈阳听到此消息,心知宋金长江大战进入了尾声,自己终究没看到梁红玉击鼓战兀术的经典场面。
大伙儿群情振奋,总算出了一口鸟气。
群豪在黄天荡的湖畔扎营下来,一面派人联络韩军,一面准备水战器具,欲配合官兵进行最后的决战。
这下轮到义军中的水上豪杰大显身手了,由于船大都已被金军或掠或毁,于是采木造船与打造水战兵器同时进行。
当晚,烈阳如同那只被菩提老祖点拨的猴子,兴冲冲地来到七侠的下处,一座临时搭起的帐篷。
不曾想,又是一剑迎头刺来,伴随着君不见凤的轻吟:“君不见相如绿绮琴,一抚一拍凤凰音。”
烈阳故技重施,扭身闪避,谁知那剑如影随形,一直离他的咽喉咫尺之距。
他将街舞身法发挥到极致,依旧无法摆脱,看来昨晚君不见凤是留手了,一旦较真,他哪有一丝机会?
烈阳一声长叹,老老实实地站住:“凤姐姐,我躲不过啊!”
宽敞的帐篷内,中间放个火盆,摆着几个白天砍下的木桩当作凳子,其余六侠围火而坐,声谈论着什么,对帐门这边视而不见,好像忘了要教烈阳学武之事。
“弟弟,那就看仔细了再躲!”君不见凤笑吟吟地认了姐弟,挺剑再刺,依旧是刚才那一招,只是去势极缓。
烈阳看清了,她的剑轻盈游走,剑尖连点,仿佛鸟点头,颇有凤求凰的意境。
他恍然大悟,原来君不见凤所吟之诗就是剑招!
然而,她明明出招缓慢,他还是躲不过,因为剑尖是凤,他的喉咙为凰,不离不弃。
烈阳只有再次立定,看着停在眼前的剑锋,无奈道:“还是躲不了。”
君不见凤撤剑:“看清了没?”
烈阳连连点头,恰似那凤求凰的剑招:“看清了。”
君不见凤回眸一笑:“夫君,换你了。”
君不见龙长身而起,接过妻子的宝剑,站到烈阳的面前。
这不是学武,是车轮战啊!烈阳心中嘀咕,自来熟地唤了一声:“姐夫。”
只比烈阳大不了几岁的君不见龙,剑眉一竖:“少套近乎,看剑!君不见少壮从军去,白首流离不得还……”
又是以诗为招,同样的一柄剑,同样缓慢的速度,在君不见龙的手里,却使出了一往无前的刚烈气势,不斩敌首誓不回!
这一剑的来势,尽落烈阳眼底,虽然明知新认的姐夫不会伤及自己,还是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恨不得逃得远好,问题是:可做不到啊……
“看清了没?”
“看清了。”
“五哥,换你了。”
君不见仲上前接剑:“子,看剑!君不见夸父逐日窥虞渊,跳踉北海超昆仑……”
今夜,挑灯,看剑!
每一剑都很慢,慢得好像后世电影中的慢镜头,但烈阳无论怎么躲、怎么退,都避不开。
他开眼了,一夜看遍君不见七侠的成名绝招,除了君不见君递出了两剑,其余六侠各出一剑,共八招,或轻灵飘逸、或刚猛有力、或偏锋奇诡、或浩气凛然……
总之,风格各异,各领风骚,道尽风流,千百年来的剑道概莫如此。
虽然看清了,可惜烈阳没有内功基础,压根学不来。
若是换了别的江湖人,那简直掉进金窝里,只要掌握了这八招,以后还不横着走?
当然不可能,因为这八招是结合各人的身体特点,量体裁衣而成,即便七侠,一生也只能浸淫一招,最厉害的君不见君,才有两招。
君不见君让烈阳看剑的用意,是长他的见识,确切地,是剑识。
有了剑识,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如果三相公再拿剑杀他,他打不过她,至少会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最后,君不见君又以拍打烈阳的脊梁骨,结束了今晚的训练。
临了,君不见君很随意地问:“学剑怎么样?我等兄弟可以为你创几招不需内力、也足以自保的剑法。”
烈阳想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先生,可对剑,端的没感觉。”
“没感觉?”君不见君一扬眉毛,真想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后辈子一番,可是身为前辈,自然要有高人风范,即便再困难,也要践行许下的承诺。
能力大,责任大嘛!烈阳毫无思想负担地将把式、大包袱甩给了这位大侠,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草棚。
七侠的帐篷很大,因为还有议事的用途。
其他义士都住在简易的草棚中,一人一棚,三相公和他的草棚相邻,相当于左右铺,话方便。
她没有睡,又在等他,关心他的学武进度。
“啥叫没感觉?剑乃百兵之君!剑如其人,使剑的都是君子。”三相公恼火地质问,她也用剑,对剑道有种发自内心的自豪和崇敬,容不得别人轻慢,哪怕是芳心暗许的他。
“乔,我不是君子,也不想做君子。”他和她虽然熟了,可不想用爱人的名字称呼她,便将她的名字略去一字,变成了乔,大伙儿倒也喊开了。
“你想做人?”她气哼哼道。
“难道不做君子,便是人?”烈阳跟她辩习惯了,“我以为,剑是兵器中的贵族,我只是一介草民,没有贵族的感觉,所以喜欢兵器中的平民,像刀啊、枪啊、棍啊,这叫男儿色。”
“歪论!俺看你是怕吃苦。要是不想拜师,姑娘可以教你啊。”三相公的姑娘,自然是姑奶奶。
“乔姑娘,你饶了可吧……”烈阳嘴上叫着乔姑娘,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姑娘。
白天,群豪加紧造船,消息不断传来:陷入绝境的金军情急无奈,拼死突围,却尽被韩军击退,那金兀术又派人向韩将军哀告借路,却被骂回,只能龟缩于荡中,坐以待毙。
烈阳一天天掐着手指计算日子,最后的结果他早已知道,金军挖通老鹳河故道逃之夭夭。
韩军的水寨就在数里外的江面上,他只须透点风声让韩军警觉,守住老鹳河,金兀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但这个念头被他牢牢地压在心底。
一连几个晚上,烈阳都去七侠的帐篷,不是看剑就是拍骨。
他的骨头倒是拍韧,连以前不敢尝试的超高难度街舞动作,也能跳出来,把七侠看得叹为观止,可惜没产生学习猴子身法的冲动,否则,他先当了他们的舞蹈师父。
到了第七个晚上,君不见七侠殚思竭虑的把式终于拿出来了,君不见君从地上拣起一根不长不短的树枝,以一个怪异的手法,缓缓地画了一个圆。
“就这样?”烈阳傻傻地眨着眼睛,认出君不见君的手法,正是自己街舞的一式,被他偷师了,应该是“师偷”才对。
“然也!”君不见君将树枝递给了烈阳,“你试一下。”
烈阳看看其余六侠严肃的表情,确认不是开玩笑,这才接过树枝,又不确定地问:“这是刀招?还是剑招?”
“你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它可以是刀、是剑,亦可以是枪、是棍!”一向为人谦逊的君不见君,罕有地露出一丝傲色,似乎对这一招非常自信。
烈阳心里话,前辈,不带这么糊弄人的,哪有长短兵器的招式是通用的道理?
话虽如此,他也不敢流露出内心所想,依葫芦画瓢地比划一圈:“就这样?”
君不见凤忍俊不禁:“傻弟弟,当然不止这样,要结合你的猴子身法。另外,这个圆可大可,可快可慢,可一可再,可攻可守。”
君不见君做出详解:“你的猴子身法不以规矩,自不成方圆。始于一点,终于该点,始终成圆。这点是你之强点,亦是敌之弱点。练好了,即便不靠内力,足以自保。”
烈阳听得似懂非懂,有了一丝信心,暗想自己的街舞千变万化,这个圆岂不是也可以千变万化,只不知是否如君不见君得这般玄妙。
他正想问个明白,君不见君却一击掌,如同卸下了一个大包袱:“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把式创出来了,自个去练吧。”
“就一招?”烈阳一愣一愣的。
“他日有成,一圆破万招!”君不见君一甩衣袖,颇有仙人之风。
其余六侠或点头,或抚须,皆有得色,似乎一代大侠高手,即将诞生于他们之手。
烈阳只觉君不见七侠画了一张大大的胡饼给自己,这个他日,只怕是猴年马月,估计是没有吃到的那天了。
他无比郁闷地出了帐篷,却没有回到自己的草棚,而是在湖畔找了一处无人的草地,自己练起来。
远处韩军的战船排成了一条长蛇阵,灯火通明,照漾江波。
恍惚之中,烈阳仿佛回到高中时学街舞的日子,时常在晚自习后,一个人溜到漆黑的操场上偷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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