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彻虽然是个浑人,却不是傻子,觉察到情况部队,当机立断翻身下马,将腰间横刀解下,“当啷”一声丢在地上,而后喝令左右:“都愣着作甚?听从卢国公命令,放下武器!”
“喏!”
身后亲兵纷纷解下兵刃,丢在地上,然后乖乖站在薛万彻身后,心中惊疑不定。
丘孝忠握着刀柄的手狠狠用力,手背青筋暴突,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程咬金。他不明白程咬金为何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但他敏锐的觉察到巨大的危险已经将自己笼罩。
怎么办?
要不要投降?
如果弃械投降,很有可能自己将会被羁押起来,甚至动用大刑逼迫自己供出参预此事的所有人,而后按图索骥,一一缉捕可若是坚持到底,或许下一刻程咬金就能下达必杀令,将自己剁成肉酱!
程咬金坐在马背之上,见到丘孝忠面色阴晴不定,目光游移,遂举起一只手,沉声道:“丘孝忠,你也算是沙场宿将、帝国勋臣,莫要猪油了蒙了心,执迷不悟!自己犯下大罪、身首异处也就罢了,难道还要牵连诸多亲兵部曲给你陪葬不成?某数到三,若依旧冥顽不灵,格杀勿论!”
“一!”
诸多丘孝忠身边的亲兵部将面面相觑,他们都听懂了程咬金的话语,却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谁都知道程咬金不可能在开玩笑,若丘孝忠坚持,下一刻必然万箭齐发、刀斧加身!
“二!”
丘孝忠一颗心都快要揪起来,满腔不忿,却不敢稍有异动。他知道自己这些人的谋划已经泄露,此刻自己束手就擒的下场绝对好不了,可环视左右,这些追随他多年浴血奋战生死与共的亲兵部将都眼神惊惧的看着他。既然机密已泄,又何必拖着这些毫不知情的袍泽一起陪葬?
“当啷!”
丘孝忠咬着后槽牙,恨恨将横刀投掷于地,大声道:“末将遵命,放下武器!”
“哗啦”身边亲兵部曲齐齐将手中兵刃丢掉。
程咬金大手一挥,麾下兵卒蜂拥而上,将丘孝忠及其部下尽皆当场擒拿,五花大绑。
薛万彻眼见左武卫兵卒如狼似虎上前,无差别的将他麾下兵卒也尽皆抓捕,登时大叫道:“卢国公明鉴,闹事的乃是丘孝忠,与末将无关呐!”
程咬金阴沉着脸,喝叱道:“稍候自会甄别,若你当真无辜,谁又能陷害你不成?勿要聒噪,速速就擒,否则生死自负!”
眼见程咬金根本不讲情面,薛万彻稍一愣神,已经被如狼似虎的兵卒掀翻在地,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兵卒将他死死摁住,五花大绑……
数十万军队猬集于黄河北岸,等候横渡黄河,花园渡这边骤然发生骚乱,之后丘孝忠被当场擒拿之事,迅速便在全军范围内传播,各军震惊莫名之余,有数支军队怨言四起、军心不稳,隐隐有动乱之向。
然而随即,左武卫迅速出动,数万兵马分散开来抵达各处渡口,兵卒顶盔贯甲全副武装,严密监视各军,只待稍有异动便大开杀戒!于此同时,已经率先渡河的左侯卫亦在黄河南岸戒严,将已经渡河的军队分批监管,镇压军中骚乱。
一南一北、黄河两岸,登时剑拔弩张、杀气腾腾,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可在左武卫、左侯卫精兵强将的威慑之下,没人敢充当这个出头的椽子遭致疯狂镇压,大家都沉默着配合军令行事,同时却暗暗窥视,寻找时机……
只可惜,运筹帷幄的李绩根本不会给予这些人丝毫机会。
丘孝忠一路被押送渡河,来到黄河南岸临时设立的中军大帐,见到全副武装立于帐中查看舆图的李绩。
尽管帐外数万兵卒厉兵秣马刀枪如林,可丘孝忠还是奋力挣扎两下,一脸怒色,大声道:“请英国公给评评理,卢国公何以这般对待末将?固然不应对薛将军那般无礼,可也算不上触犯军纪,如今却被当场擒拿,颜面尽失,这往后还如何带兵打仗?”
军中最终荣誉,似丘孝忠今日这般被程咬金当众缴械擒拿,的确是颜面扫地,威望折损非常严重。
李靖负手而立,颌下长髯无风自动,一双眼睛灼灼凝视着丘孝忠,缓缓道:“卢国公因何将其擒获押赴于此,难道你当真不知?”
丘孝忠心中一虚,却也不能承认,梗着脖子道:“捉奸捉双,捉贼拿赃,却不知末将所犯何罪,又有何证据?”
“何必这般狡辩?”
李绩上前两步,面色淡然,随意道:“本帅受命统御全军,便拥有全军生杀之大权,莫说你意欲起事谋逆证据确凿,即便没什么证据,本帅要杀你,谁又能拦的住?”
“呵!”
丘孝忠差点气笑了,大怒道:“不罪而诛,英国公就是这般统御全军?只怕要杀吾丘某人容易,安抚军心却不易!”
李绩淡淡道:“那又如何?左右不过是谁跳出来就杀谁,杀到没人敢跳出来了,自然军心稳固。你既然这般冥顽不灵,本帅也懒得跟你多说,来人,丘孝忠蛊惑军心、意欲谋反,将其退出帐外枭首示众,而后传谕全军,以儆效尤!”
“喏!”
帐外亲兵蜂拥而入,将丘孝忠拖着往外走。
丘孝忠这回是真的傻眼了,他知道李绩已经洞悉了关陇将领意欲起事造反之事,却没想到居然二话不说便将自己推出去枭首示众。他难道就不怕杀了自己反而使得关陇将领愈发同仇敌忾,且得到把柄坚定起事造反?
可眼瞅着兵卒将他拖出帐门,李绩丝毫没有更改主意的意思,甚至负手转过身去,心底的侥幸终于破灭,无尽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没有几个人能够等闲视之……
他面色苍白,奋力扭动身体挣扎,嘶声大叫道:“英国公饶命,某将知错,还请宽恕一回!”
帐内毫无声息,兵卒拖着他往外走,来到帐外十余丈的一处雪地,两人摁着他的肩膀意欲将他摁得跪倒,丘孝忠奋起全身力气不肯跪下,疯狂吼叫:“末将知错,愿意指证参预此次预谋起事之人,还请英国公饶命!”
生死关头,平素所有的桀骜与自负尽皆不见,唯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彻底占据心头。
“跪下!”
一个兵卒从后用刀鞘狠狠敲击他两处腿弯,“噗噗”两声闷响,丘孝忠惨嚎一声,“噗通”跪在地上,腿上筋骨已然被敲碎,疼得他冷汗涔涔,却也顾不得许多,待要继续求饶,身后兵卒已然举起横刀,手起刀落。
刀光闪过,鲜血喷溅,斗大的头颅落地,在雪地里滚了几下,兀自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李绩的亲兵以及督战队四处出击,将已经渡河的军队纷纷隔开,而后在全军范围内不断抓人,诸多将校刚刚渡河未等站稳跟脚,便被如狼似虎的兵卒生擒活捉。
间或也有奋起反抗者,但皆备迅速镇压,即便是其直属之军队却也只是目瞪口呆在一旁束手观望,并未如同他们所想那般趁机起兵发起动乱。
大唐承平已久,当初建国之时的各支军队早已更新换代,那些将主帅奉若神明、生死与共的将校兵卒大多已经退伍归乡,新增补的兵将即便再是拥戴主帅,没了那份同生共死浴血奋战的袍泽情谊,谁肯拎着脑袋将全家老小性命一起押上,陪着主帅造反谋逆?
时过境迁,时代已经变了……
无数将校被迅速捉拿,押赴至中军帐外,李绩这才升帐,逐一审讯。凡主谋者皆当即退出帐外斩首,附庸者视情节之轻重或斩首或杖责或羁押,而后将其罪状公之于众,并言及自今而后从逆者既往不咎。
一手大刀,一手安抚,军中躁动之情绪迅速被镇压下来。
李绩也明白,即便军中关陇出身的高层将校几乎被清洗一空,关陇的影响力在军中前所未有的降低,但随着距离长安越来越近,待到进入关中之后,其余的关陇兵卒会越来越躁动,深藏的危机非但很难清剿,且随时都会再一次爆发出来。
不过他并不畏惧,越来越接近长安固然意味着关陇势力越来越大,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一段艰难的行程也即将抵达终点,他所肩负的责任也将会卸下。
风云变幻,雨骤风狂,更为激烈的局势远远还未曾开启。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改天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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