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这才面容稍霁,叮嘱道:“一定要当心,三郎左右也不过是个斗殴生事,令狐家再是过分也不能怎样,你们不可鲁莽,动了胎气。”
凡事只要有武媚娘出马,卢氏心中就算是彻底踏实。
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多么艰难的局面都难不住这个秀外慧中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儿媳妇……
长媳杜氏在一旁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家中遭遇大事,公公脱身室外不管不问,那定然是有他的道理。但是房遗直堂堂长子嫡孙安坐于内,让两个身怀有孕的弟媳妇去出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她便推了房遗直一把,道:“三郎有事,你既然身为兄长岂能坐视?还是你去一趟刑部衙门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想法子将三郎捞出来才是正当。”
她倒是没有旁的想法,只是想着若这个时候房遗直避而不出反倒让两个弟媳妇出面捞人,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要惹人耻笑?
谁料房遗直哪里愿意管这样的事情?
将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拒绝道:“谁爱去谁去,某可不去!三郎年纪便在外惹是生非,这次正好给他一个教训,否则日后岂不是要成为另一个二郎?咱家有那么一位棒槌就算是祖宗干了缺德事,若是三郎也那样,咱家的门风就算是彻底毁了!不去不去,某绝对不去!”
卢氏气得大骂:“老娘怎地生了你这个孽障?兄弟出事,你却顾念自己的颜面不管不顾,哪里有你这样的兄长?当真是窝囊至极!”
心里愈发悲戚,着着眼泪便下来了。
向着若是这时候二郎在家,无论是找人前去项谈判,亦或直接带人直接去砸了令狐家的牌楼,哪里用得着她操半点心?都是老娘肚子里头爬出去的,差距怎地就这么大呢?
房遗直被母亲骂得面红耳赤,干脆一甩手径自回了房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杜氏怒其不争,气得眼圈儿都红了,却也没办法,只好道:“嫂子陪你们去吧。”
武媚娘看不起房遗直的懦弱,但是对性格柔顺和善的杜氏却向来亲近,闻言宽慰道:“嫂嫂何必生气?大兄便是这般性情,谁也不会见怪。这件事并不麻烦,嫂嫂且在家照顾母亲,吾和殿下区去去就回。”
杜氏只得作罢。
门口马车已然备好,卢氏叮嘱二人千万注意身体,又将府中家将部曲尽数招来,命大家务必保护好二位少夫人的安危,这才看着高阳公主与武媚娘乘坐四轮马车出了家门。
*****
刑部尚书韦挺端坐在刑部大堂之上,有些心烦意乱。
令狐家的少主令狐锁与房玄龄的三公子房遗则发声口角,继而被房遗则用硬物击中额头……
这算是屁大点事儿?
偏偏刑部当中有令狐德棻昔年的学生,私自将房遗则羁押在了刑部大狱之中,并且扬言错处在房遗则,定然要判房遗则一个恶意伤人之罪!
韦挺很是有些恼火,即恼火于手下人口出狂言徇私枉法,更恼火于这帮混蛋肆意妄为将自己顶在墙角下不来台!
韦氏乃是关陇集团一员不假,在如今房俊于关陇集团明刀明枪的干架这个关键时刻维护关陇集团的利益亦是正途,可偏偏他还有一个身份,齐王李佑的老丈人……
李佑被陛下责罚贬斥出京,到了齐州那个尿不拉丝的鬼地方称王称霸,当初很是闹腾了一番,甚至手底下有几个心术不正的家伙怂恿李佑造反……
那段时间当真是把韦挺吓得夙夜难寐,心惊肉跳,无数封书信苦苦相劝,唯恐李佑一时糊涂受了人懵逼干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牵连自己的闺女,牵连自己,甚至牵连韦家。
幸好有房俊暗中维护李佑,使得李佑能够沉下心来“莺歌燕舞贪图享乐”,这才熄了造反的心思……
现如今李佑奉诏回京,陛下对其并不欢喜,日后的道路显然也艰难得多。
这种情况之下,与李佑交情不错的房俊便很有可能成为日后李佑的一大庇护。
别看现在房俊似乎因为道德坊一案处于下风,朝中一片喊打喊杀之声,但是在韦挺看来,陛下的维护之意并未曾稍减半分,即便是现在碍于形势不得不让房俊沉下去,异日也定然会再次升起来!
为啥?
房俊的能力在那里摆着呢!
这样年轻有为、能力超群又忠心耿耿的臣子,皇帝怎么会不喜欢?怎么会不重用?不仅仅是皇帝,便是太子亦时常暴露对于房俊的看重和信任!
可以想见,未来几十年内房俊的崛起已是必然……
韦家是关陇集团的一员,但绝非核心。
不是核心就意味着关陇集团的绝大部分利益是韦家沾不上的,同样,即便是关陇集团遭受打击受到重创,韦家的实际利益亦不会有多少折损。
这种情势之下,韦挺怎么会愿意往死里得罪房俊?
可现在房遗则的人已经在刑部大狱,若是他明目张胆的放任房遗则离去……
那可就是公然与关陇集团破裂。
这种后果不是他韦挺能够承受的。
惩罚房遗则来打击房俊的声望,后患无穷;放了房遗则交好房俊,报复很可能就在当前。
韦挺前思后想,反复权衡,左右为难。
心中差点郁闷得想要骂娘!
恨不得现在就提着鞭子将手底下这帮坑人的熊货挨个狠抽一顿,以出心头恶气!
正自烦恼之间,衙前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韦挺心情恶劣,大怒道:“何人喧哗?”
门外一个书吏快步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尚书……高阳公主驾到。”
韦挺一听,心中明白高阳公主这定然是为了房遗则一事而来,若是自己做个顺水人情想必关陇集团那些老不死的也不出什么,毕竟这么点事儿咱不可能连公主殿下的面子都不卖吧?
心中烦躁顿消,赶紧站起身来问道:“那还不快快将殿下迎进来?”
那书吏苦着脸道:“不行啊,高阳公主正指使着家将部曲揍人呢……”
韦挺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揍谁?”
“令狐锁。”
韦挺难道不好,又问:“因何缘故?”
书吏苦笑道:“殿下,既然令狐家状告房遗则街头滋事致人重伤,那么为了顾令狐家诗书传家清廉公正的名声,令狐锁自然应该当真重伤才好。既然令狐锁并未重伤,那就打到他重伤,以事实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韦挺哭笑不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往在宫内便骄纵跋扈的高阳公主嫁到房家,这行事作风愈发与房俊相近。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今日前来的乃是房俊,恐怕做出的行为与高阳公主绝无二致……
他有心不管,可想想令狐锁到底是令狐德棻的爱孙,自己好歹亦是关陇集团的一员,若是任由高阳公主在刑部衙门之前将令狐锁重伤而自己不闻不问,无论无何也不过去。
只得揉揉发胀的脑门儿,叹气道:“速速带官前去,唉,真是不让人消停……”
门前的喧嚣声愈发强烈,韦挺脚步匆忙,不敢怠慢。
到了门前,韦挺顿时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只见刑部衙门之前诺大的空地之上,数十人混战一处,哭嚎震天喝骂入耳。等到仔细一看,却是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一方躺在地上哀号求饶,一方拎着棍棒不停的敲一棍子,每一下就是一声哀嚎,场面凄惨。
看情形,战斗已然结束。
结果一目了然,房家一方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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