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真行坐在马上,还保持着用马鞭指着李元嘉的姿势,张大嘴巴,一副错愕状。1xs
是耳鸣了么?
高真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岔了。
让某赔礼道歉?
还要打断某的腿?
嘶……
这话,听起来蛮有亲切感,得有个十年八年的没听过了吧?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真行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大雷霆,反而笑出了声,他眨巴着一对三角眼,看着房俊,笑道:“子,你知不知道在跟谁话?某虽然近些年一直在江南,但是回京这几天,也不止一次的听过你的名声,你是长安城里第一纨绔!可你子知不知道,十年前这个名号是谁的?”
高真行的年纪比房俊大得多,只不过他的脸有些白,看上去显嫩,只有二十三四的样子。江南水土养人,虽然是身在军营常年与僚人开战,却没有经受几丝风霜的浸染。
但是想当年高真行还没有远赴江南的时候,在长安城里架鹰斗犬横行无忌,仗着李二陛下的宠爱和强悍的身手,大大的纨绔们见到他,哪个不得头哈腰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四郎”?
合着出去几年,这长安城里都已经忘记了咱当年的威风,连这么一个黑脸的毛孩子都敢跟咱叫板?
还打断我的腿?
高真行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伏在马背上呵呵的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拍打着马鞍,状极开心。
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房俊要打断高真行的腿,然后呢,高真行就笑个不停。
房俊脸上冒出黑线……
这人有病吧?
李元嘉却是笑不出来,非但没笑,反而一脸凝重。
在他这个年龄段的勋贵子弟当中,就没有不怵高真行的。这家伙性情暴戾,下手阴狠,最要紧的是起疯来完没治,根不管出了人命怎么办!
他要是疯,没人挡得住。
李元嘉就有些心虚,他不愿意招惹高真行,也不远舅子被自己牵连。
深深吸了口气,李元嘉道:“这块地已然做好地契,不可更改。此次谋逆案,不少皇族牵连在内,充公的产业不可计数,四郎若是有意,王再为四郎寻一处优质产业,如何?”
这话出来,便是低头了。
李元嘉这人有些书呆子气,性子软,但是骨子里却很是清高,轻易绝对不会向人低头。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风花雪月的清隽高雅,还要有一份然不群的傲骨!
这番话,是他咬着牙出来的……
谁知高真行根不领他的情,只是笑呵呵的道:“李元嘉,休要在此聒噪!某是什么样人,你能不知道?当年,某揍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呵呵,但凡某看上的东西,那就必然要得到手,若是得不到,宁愿摔烂它,也绝对不让别人得到!”
到这里,他的语气渐渐转厉,三角眼狠狠瞪着房俊,“既然有胆子跟某硬杠,那就要承受这代价!黑炭头,你不是很牛么?不是号称长安第一纨绔么?行,某也不为难你,要么乖乖的将那块地送给某,然后磕头认错,某就当一切都没生过,你还是继续做你的第一纨绔;要么,某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这番阴狠的话语,配合高真行狰狞的面容,的确很是杀气腾腾。
胆气稍微弱一,不用动手,就得被他这份气势给压制了!
房俊眯起眼睛,对视回去,心里却有些狐疑。
李元嘉前脚来找自己买地,这家伙后脚就跟来,还堂而皇之的跑到自家门前找李元嘉的麻烦,这是巧合么?
这家伙气焰滔天不可一世,恰恰自己的性子好像也差不多,这碰撞在一起,那简直就是火星撞地球,这也是巧合?
想到高真行的身世,房俊便总是觉得事情不会只是纨绔碰撞那么简单!
高真行是谁?
高士廉的儿子!
高士廉是谁?
李二陛下的舅丈人,长孙皇后与长孙无忌的舅舅,长孙冲的舅爷爷!
而高真行,是长孙冲的表舅!
高家的真正崛起,是凭借长孙无忌与长孙皇后,两大家族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长孙无忌掌权的年月里,高家一直荣宠备至圣眷不衰,而当长孙无忌倒台之后,高家也立刻分崩离析,子孙尽皆遭贬,祸及后代。
而他房俊与长孙冲的冲突,长安城中无人不知,高真行莫非此次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想要为长孙冲讨个公道,出口气?
可问题是,长孙冲现在已经失踪,即便高真行讨去这个公道,出了这口气,又有何意义?
房俊疑惑不解。
前世今生,他都是一个善于动脑的人,多年的仕途经历,也锻炼他遇事总要深思一番背后的牵扯的含义,绝对不会只顾及表面的现象,而忽略更深层次的动机。
不过他想不出来……
因为他对高真行缺乏了解,对高家更是所知不多。
但是……
自己不就是棒槌么?
既然是棒槌,需要想那么多么?
房俊相信,无论高真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今日好好的干一架,事后所有的一切自然会浮出水面。
他高家再牛逼,难道就能将房玄龄压制住了?
打定主意,房俊便淡淡的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高兄既然已经跳出江湖,又何必再入江湖,自寻烦恼?若是马失前蹄阴沟翻船,岂不是凭白毁了一世英名,任凭世人耻笑?”
李元嘉吓了一跳,急忙拉住房俊:“二郎,莫与此人斗气……”
高真行既然被高士廉欣慰的称呼为“吾家莽四郎”,非但是性格鲁莽下手极重,更是因为其身手高强,武艺出众!想当年此人十七八岁的时候,便号称打遍十六卫无敌手,现在又历经了战火磨砺,武艺想必更上一层楼,岂是易于之辈?
房俊虽然也是以武力值绝而著称,但双方的年龄、资历、经验摆在那里,李元嘉不认为房俊是高真行的对手。
若是因此负伤甚至残疾、丢了性命,他李元嘉如何跟妻子交代,如何跟岳父交代?
高真行却是真的怒气勃!
居然敢如此对自己挑衅?
当即,高真行大手一按马鞍,整个人敏捷的从马背上跳下,大步来到房俊面前几步站定,恶狠狠的瞪着房俊,咬牙道:“好!既然你不知死活,那某就成你!别某欺负你,某的这些护卫,都是从江南道带回来的,身经百战,对付你身边的这些乌合之众,那是大刀剁虾米,欺负人!就咱俩,单对单,部曲不得插手,直至有一方跪地求饶为止,敢还是不敢?”
房俊嗤笑道:“你的随从身经百战,难道某的部曲就是吃白饭的?某今日不将你锤趴下,下半辈子不进这长安城!”
高真行头道:“好,有志气……卧槽!哇呀呀,你偷袭……”
他话音未落,房俊那边已经一个箭步从大门口的台阶上窜下来,当胸就是一脚。高真行猝不及防,差被房俊得手,大骂一声,架起手臂挡住房俊的这一脚,却禁不住倒退三四步,心里暗暗吃惊。
这黑子怎地这般大的力气?
自家亦是以力气见长,可是这一脚虽然挡住了,但是两条手臂被震得麻,不得不令他吃惊。
而更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个黑子很猛!
得势不饶人,偷袭占了先机,便步步紧逼,一顿拳脚雨般攻来,令陷入被动的高真行疲于招架。
但这人敢这么牛,也确实是有底气的!
被房俊偷袭占了先机,又因为事先不知房俊的底细而吃了暗亏,但是很快便稳住脚步。拼着被房俊一拳打在肩膀上,疼得他一咬牙,趁机反手扣住房俊的手腕,脚下向前一顿,扎稳马步,另一只手攥住房俊的胳膊,拧腰力,使出一个类似于突厥人摔角的架势,就想把房俊给扔出去。
谁知房俊力气太大,一矮身降低重心,手臂一拧便脱离高真行的掌控,趁势薅住高真行的衣领子,两人势均力敌,纠缠在一起。
高真行正在力跟房俊较劲,眼角余光一闪,便见到一条人影闪电般冲过来,一拳击打在自己的左肋。
这一拳立马将高真行打得岔了气,一阵剧痛传来,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手上的气力自然就泄了,被房俊趁机一个背摔,便狠狠的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高真行七荤八素,浑身跟散了架似得,却意外的将这一口气喘了上来,顿时强忍着剧痛,大骂道:“王八蛋,居然叫帮手,卑鄙无耻!”
房俊骂道:“滚你的蛋!老子啥时候答应你单挑了?傻逼!”
便向躺在地上打滚的高真行扑去。
高真行这边的随从都傻眼了,这人太不要脸了吧,好的单挑呢?顿时怒火万丈的冲上去。
房俊这边的部曲家将自然不甘落后,气势汹汹的迎上去。
双方顿时在大门外战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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