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佩纶、何如璋、何璟等人胡搞瞎搞的时候,江面上福建水师官兵们却连个鬼都不知道,所有战舰全都下锚熄火,傻乎乎的看着法舰备战。孤拔都已经布置好攻击阵形了,福建水师总指挥张成却还在保持自己的良好生活习惯—午睡。一切的一切,都在想那个无法挽回的方向狂奔而去。
福建水师的福星、扬武、伏波、建勝、艺新、福勝、深航、永保等八艘军舰一字排开,停泊在船政局岸边,济安、飞云、振威等三艘军舰停保在海关码头, 法军舰队则在星罗塔下水域。这个阵型看似清军包围了法军,实际则是被人家截为两段首尾不能相顾,而且清军的舰艇比法国人可差得多。
福建水师是大清的自建舰队,所有舰船都由福建船政局建造,虽然夯实了大清自主造舰的基石,但是工艺水平却很一般。蹒跚前行的大清造船工业,目前距离自主建造舰队,还有很遥远的距离。福建水师除旗舰扬武号是木壳巡洋舰之外,其他战舰全部为炮艇和运输船,而且扬武的吨位也仅有一千六百吨左右。伏波、济安、飞云三舰吨位也将近一千三,但因为设计和建造能力的问题,他们全部都是炮艇。永保和深航的吨位到是达到了一千四,可惜他们俩都是运输舰,完全不具备海战能力。剩下的一堆小朋友全是炮艇,而且吨位更小,不是二百吨的便是五百吨的。
法军的水平可比福建水师高多了,吨位远超扬武的木壳巡洋舰便足足有三艘,而且还有凯旋、杜居士路因两艘装甲巡洋舰。而且法国人还有两艘秘密武器—杆雷艇。杆雷这玩意儿就是*的前身,因为还没办法有效推进,所以便用一根长杆固定在小艇艇艏,海战时小艇冲向敌舰,用撑杆雷撞击爆炸敌舰。这种还用长矛虽然有敢死队的嫌疑,但是威力还是很巨大的,五千吨以下的战舰,只要被他怼上一准没好。
福建水师即便积极备战,主动出击,也是一个死路一条,何况后知后觉,全无准备呢?等待福建水师的只有一个死字,而且是死的很难看。然而忠勇且无辜的官兵们,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厄运,一些人放假去了岸上,一些人则留在甲板上骂娘。
“当官的吃人饭,不干人事,咱们早晚得被他们害死!”扬武号的水手陈叶,一边擦着甲板一边咒骂着上峰。法舰近在咫尺,水手们心里都是惴惴不安,可是当官的把弹药都收走了,他们只能祈祷平安。
“少说两句吧!听说巡抚大人要来舰上视察了,听到了准要收拾你!”水勇林阿松劝慰着满腹牢骚的袍泽。其实他更郁闷,陈叶好歹是正规军,他则不过是一个勇,连国家工资都拿不着。
“那边怎么了?”陈叶没和林阿松抬杠,而是看向了舰尾方向,正管队郑葆辰、守备郭玉麟、炮正头目张涌泉、以及杨兆楠、薛有福、黄季良等几个满洲留学生,全都聚集在了舰尾,正在看着什么。
“娘的,法国船!”两人也向后面看去,发现正有一艘法军小艇向他们驶来。
“去炮位,抄家伙!”陈叶和林阿松一把扔开了抹布,跑向了自己的岗位,他们要去备战。
各舰的士兵见法舰驶来,全都在积极备战,但是掌控全局的扬武号上去正在忙着吵架。军官们发现敌军靠近,急忙去叫醒了张成,等着这位指挥官大老爷拿主意。张成的起床气可是不小,到船尾随便看了一眼之后,便是一阵暴风骤雨式的痛骂,一再责怪部下们扰了他的清梦。
“张军门,敌舰突然靠近来意不明,我部还是先分发弹药、生火起锚,以备不测吧!”郑葆辰等人忍了好半天的吐沫星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见张成不做任何准备又要回去梦周公,五品衔的郑葆辰只能出来提出了良心的建议。
“敌舰主力未动,不过是一艘小艇而已,何必大惊小怪!我军突然分发弹药、生火起锚,若是让法军误会,引起了冲突,岂不是罪过。目前仍是以和局为要,岂可因我部一时惊慌,影响了大局!法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理他们就是!”张成根本不想多说,打着哈气转身便走。
“军门,还有一艘法军舰艇向福星号去了,法军似乎有所图谋!” 杨兆楠又提醒了张成一句。所谓小艇不过是张成的说法,法军驶来的舰艇吨位都在三百吨以上,也就是比福星号小一圈而已,可是一点也不小。
“法人诡诈恶毒,凡此种种,不过是为了引逗我军开火,借以讹诈朝廷而已!朝廷早有明令,断不可衅自我开,无论法人如何挑衅,我部不予理会便是!”张成也有自己的一定之规,就是装植物人。
诸将无奈,只能听从张成的命令,既不生火也不起锚,眼睁睁的看着法舰舰艇向自己靠近。不过杨兆南等人也多了个心眼,舰艇不能戒备怕激怒法国人,岸炮法国人总看不见了吧!所以杨兆南等人马上向岸上派出了联络官,通知了岸防各炮台,今日法人举措异常恐有激变。杨兆南的通信人员刚刚上岸,何璟、张佩纶等人派出的魏瀚便出海了,然后江面上便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孤拔指挥旗舰”窝尔达”等舰集中主要火力攻击福建福建水师旗舰”扬武”号,以部分炮火攻击其他舰船。 福建水师各舰不但全无准备,而且还未起锚生火,没有丝毫的动力,只能以菊花向敌的尴尬姿势挺着挨打。之前神神秘秘的法军小型舰艇也突然加速,自杀一样猛冲向了扬武号和福星号,这两艘小型舰艇便是法军的杆雷艇。
扬武号突然挨了一顿集火,又没有速射武器,根本无法阻挡已经冲到眼前的杆雷艇,一瞬间便挨了一下狠的。杆雷正中扬武号右舷,扬武号瞬间便开始进水倾斜。同时舰艇上层建筑也挨了法军多发炮弹,纷纷燃起了大火。水兵、水勇们死伤极重,又要忙着救火,舰上乱成了一团。
“张军门呢?快请张军门主持大局!”杨兆南很想自己接手,但是他的资历还是太浅了,只能呼喊着寻找整个水师的总指挥。
“张军门弃舰了,刚放了舢板走了!”滚滚浓烟中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张军门移驻那艘战舰了?新的旗舰是哪一艘?”郑葆辰登上了浓烟滚滚的指挥塔,准备听从旗舰的指挥。
“张军门登岸了!”声音更加缥缈。
“我操他八辈祖宗!杨兆南带人用铁斧砍断锚链,张涌泉去船尾用尾炮还击,给老子瞄准法军旗舰!”郑葆辰恨不得生吃了坑货张成,不过他也没忘了此刻自己的职责。
扬武号的官兵们操练不是很多,但是大家都很用心,所以虽然火炮略有落后,但是他们的炮术还是非常的精准。恢复了指挥之后,扬武号的尾炮立时发威,第一炮便命中法军旗舰窝尔达号的舰桥。毙敌多少无从统计,但是也让窝尔达号陷入了混乱,一些残肢直接飞到了江水里。
张涌泉还想再来几炮,起码和窝尔达号拼个共归于尽,可惜他没有机会了。杆雷给扬武号造成的损伤是致命的,进水根本无法堵塞,扬武号已经开始快速下沉。而且随着扬武号的还击,法军再次集中了火力,凯旋、杜居士路因两艘装甲巡洋舰更是集中了全部火力,抵近射击扬武号。舰体严重倾斜无法转向,舰尾火炮又被击毁,张涌泉阵亡之后,扬武号已经失去了还手的能力。只是不屈的水兵们,仍在舷侧用步枪向法舰射击,可是因为何璟、张佩纶等大老爷扣押弹药,水兵们很快打光了自己的子弹。
“传力弃舰吧!”回天无力,郑葆辰下达了放弃的命令,不过同时他用缆绳把自己捆在了桅杆上。
“望诸君留有用之身为朝廷效力,郑某守土有责,先走一步了!”郑葆辰向聚集过来的将士们拱手作别。
“此舰即我等应守之土,我辈岂可弃之!”郭玉璘、杨兆南、薛有福、黄季良等人,也纷纷把自己捆在了船上,坚决的要与舰同沉。
“能有诸君共事,实乃郑某平生幸事,惟愿来生可一展胸中抱负!”郑葆辰眼含热泪看了看一起赴死的军官们。
“弟兄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郭玉璘忽然发现水兵、水勇们都没动,急忙催促他们赶快弃船逃生。
“匹夫岂不知大义所在!”水手副头目杨宝,对着大人们笑了笑,水兵、水勇们没有一个离开,而是庄重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装,满怀深情的看向了他们熟悉且热爱的扬武号。
江水无情的灌入,扬武号终究被滚滚的波涛吞没,全舰官兵英勇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然后与舰同沉。不过当扬武号的桅杆也即将被淹没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水里爬了出来,把一面被血水侵染的龙旗挂在了主桅杆的最顶端。扬武号,舰虽亡、旗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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