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各县的县令大喜过望,都不禁长长松了口气,他们自然清楚,这一次天瘟的横行对他们来意味着什么,重则自己染病,死在任上,即便侥幸活下来,境内死了这么多人,这个黑锅,你不背,谁背?
现在陈凯之既然有防疫和治疫之法,这对他们来,不啻是雨露之恩,纷纷头是。rg
杨同知阴测测地看着陈凯之,他知道,自己的一切算盘都已落空了,如今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悄然地自人群中退出去,心急火燎地回到了自己的后衙廨舍里,对一个仆人道:“请那位先生来。”
那位先生,当然是北海郡王的门下,如今杨同知已是六神无主,心知要大难临头了。
谁知他话音才刚落下,外间便有人报:“大人,北海郡王殿下的人来了。”
杨同知心下稍安,他最怕的就是北海郡王那儿眼看大势已去,会给他来一个落井下石,现在听到消息,后脚就来了,也可见对方的耳目灵通。
那人徐徐踱步进来,表现得很是淡然,可是面上却很冷峻。
杨同知冷汗淋漓,忙行礼道:“先生,下官……”
“呵……”此人冷冷地看着杨同知,道:“为何事先没有控制住那个人?如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可知道,你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杨同知已经有些魂不附体,忙道:“下官知错,只是……下官……”
“你这乌纱帽,已经保不住了。”此人的目中没有丝毫的波动,继续道:“这一次,你铸了大错。”
“可是,下官也不曾想到,那太祖高皇帝当真托梦给了陈凯之啊。”杨同知为自己辩解。
这人只冷冷一笑:“你相信是托梦?”
杨同知犹豫了,不是托梦,又是什么呢?否则那家伙年纪,哪里来的药方?多少名医都无计可施的病症,他一个陈凯之,何德何能?
这人突的叹了口气,才又道:“可无论是不是托梦,谁也不敢质疑他的话,现在朝中已经有了麻烦,而你……北海郡王在京中还来不及传递消息来,我在金陵,代郡王行事,现在你大祸临头,这时候理应赶紧藏匿起来,想必用不了多久,明镜卫就要动手拿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躲……躲到哪里去……”杨同知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艰难地道:“下官……真的没有生机了吗?”
“你先躲藏起来吧,既然是为郡王殿下办事,殿下岂会不给你一条后路?眼下风声正紧,你火速走吧,寻个地方,先躲起来,你的族人,郡王那儿总会想方设法保的,躲个两年,等避过了风头,到时你再改头换面,寻个差事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同知这才心安了一些,他便忙朝这人作揖:“下官明白。”
这人只风淡云轻地一笑:“来陈凯之只是一个虾米,不过是上头谋划的一个突破口,哪里想到他却成了至关重要的人,还真是百密一疏啊,噢,你记着,你要藏匿好了,切莫让人发现了行藏。”
杨同知着头,谨慎地道:“是,是,下官知道该怎么做,趁朝廷的处分还未来,一定立即安排。”
…………
在另一头,交代了所有的事项,陈凯之已是疲惫不堪,这一次风险实在太大了,可想到能救活许多人,心里方才稍安一些。
他不敢表现的得意洋洋的样子,两世为人,他太清楚少年人切忌锋芒太露的道理,有的风头可以出,可是有的风头,却是万万出不得啊。
所以……这是托梦!
他咬死了这是托梦,谁质疑自己,自己可是要批评他的。
拜别了所有人,陈凯之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家里。
街市上已是冷清了许多,便连隔壁的‘黑吧’,也没了往日的笙歌,门窗紧闭。
陈凯之觉得有些欣慰,无论如何,自己似乎救活了许多人,能帮助到别人,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推开了柴门,进了屋,陈凯之扫视了一眼,不禁微微一愣。
无极呢,无极去了哪里?
家里异常的干净,厨房里似乎也不曾有过近来炊煮的痕迹,陈凯之在家里走了一圈,陈无极却仿佛一下子凭空不见了。
陈凯之心里担忧起来,那子不会出了事吧?
不对,他也不算了,理应不会出事,只是这个时候,他能跑去哪里,而且看起来几日都不曾回来?
陈凯之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却又不断地安慰自己,却在此时,外头传来声音:“陈公子,陈公子……”
是荀雅的声音……
陈凯之连忙往外走,果然见荀雅俏生生地站在庭院外,依旧还是那般含蓄的样子,只是那似若星辰的双眸,直直地看着陈凯之,似乎在确定陈凯之是否一切安好。
陈凯之快步上前,朝她行礼道:“荀姐怎么来了。”
荀雅却是眼眶发红起来,道:“前几日,传来了公子的噩耗,我……我急得不得了,偷偷出来,想从无极那里打听一些消息,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无极,只听……听人,是跟着一个道人走了,我……我担心着你,几宿不敢睡,听你平安回来,所以来看看。”
陈凯之这才注意到荀雅脸上那明显的憔悴,心里不禁浮出一丝感动。
陈凯之忙道:“是学生的错,学生行事太孟浪了,令你担心。”
“我是偷跑出来的,见你平安,心里也就安了,我要赶紧回去了。”荀雅嚅嗫着道。
陈凯之却在心里想着,无极跟了道人走了,是哪个道人,人贩子吗?似乎也不对,无极已是半大的子了,人贩子拐他做什么?他定是心甘情愿跟那道人走的,罢了,他已经这么大了,迟早还会回来。
陈凯之虽然多少还是忧心陈无极,可现在的情况看来也是无从寻找。
陈凯之便对荀雅道:“那么荀姐还是赶紧回去吧。”
“嗯。”荀雅很想穿过篱笆,再细细看看陈凯之是否完无恙,却又踟蹰着不敢上前,终是旋身朝轿子方向去。
陈凯之知道她不舍,便也别过身去,心里对她颇为感激,瘟疫流行的时候,她尚且敢出府寻自己下落,但凡一个不为目的对你这么好的人,也难以令人反感。
想起二人的过往,陈凯之也没有发现,此时他的眼眸里多了一抹少有柔和,却是有股想冲上前挽留荀雅的冲动。
只是陈凯之历来知道那位‘伯母’的手段,倒理智地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若是被那位伯母察觉了什么,多半荀家又要鸡犬不宁,哎,少给未来老丈人添乱了吧,虽然没有胸口碎过大石,没有跪过搓衣,可是想必一定很不好受,权当是日行一善得了。
只是刚刚转身行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看那教自己心仪的背影,不妨,荀姐竟也去恰好回眸看来。
四目相对,荀姐先是愕然了一下,随即嫣然地笑了,欢喜显而易见,道:“我走了。”
“好啊,不送。”
荀姐笑着道:“不许再回头看了。”
“好啊,谁回头谁是乌龟。”
荀姐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显灿烂,在陈凯之的眼中加盛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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