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现在的表情,可谓是目瞪口呆。
可这个时候的吾才师叔,却像是那打开闸门的洪水般,一股脑的将心里的苦逼发泄出来。
此时,他脸上露出了几许的气愤之色,继续道:“那大燕皇帝的底细,老夫早就摸清楚了,他的内帑里,还剩下十几万两,国库里的钱粮,也大多是入不敷出,这群穷鬼,天天就知道打仗,赋税不足大陈的一半,可兵马的开支,却是大陈的一半以上。他们的王公贵族,个个只喜欢好刀和好马,不喜绫罗绸缎。”
方吾才一脸理直气壮地诉着苦。
“跟这些穷鬼在一起,师叔很难受,那大燕的皇帝请老夫留在宫中用膳,竟只是四菜一汤,老夫一日都忍受不了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老夫受不得这些只晓得嗷嗷叫的穷酸,好了……”
他敛衽,然后一下子又恢复了风淡云轻的样子,悠悠然地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他们太穷了,穷得老夫都不好意思下手了,所以……老夫得先让他们养一养,给点时间攒一点钱粮,不能杀鸡取卵啊。”
陈凯之简直不知道对此还能发表什么意见了,最后憋出了一句:“师叔,我陈凯之谁都不服,就服你。”
方吾才却是不由一笑,道:“你又错了,人哪,都是血肉之躯,都要食五谷,他再高高在上,或是再如何厉害,那也还是人,是人,就有弱点,是人,就有他的不好的一面,之所以你会生出佩服的心理,只是人各有所长罢了,老夫有老夫的长处,你只看到了老夫的光辉之处,心里便有了顶礼膜拜之心,而一旦你生了崇拜之心,就是老夫从你这儿搞点银子花的时候了,所以,师叔再教你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圣贤,世上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你顶礼膜拜,你要做的,是善于发掘别人的长处和短处,利用短处去击败别人,利用他们的长处,来为自己所用,所谓天下是棋局,万物皆棋子,你的心里,也要一盘棋,你是下棋的主人,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待事物,那么,凯之,你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
陈凯之心中一凛,清澈的眼眸眯了眯,很是好奇地看着方吾才,徐徐问道:“师叔,我也是棋子?”
“你当然是。”方吾才淡淡道。
陈凯之想了想,不由叹口气:“下次我也试试在心里下棋。”
“慢慢雅吧,不过现在,师叔倒是正好给你一个现学的机会。”
“什么?”陈凯之一愣,想着方吾才这又有什么嗖主意了,因此他格外认真地看着方吾才。
方吾才面对陈凯之审视的目光,轻轻地别开脸,淡淡道:“在来的时候,老夫雇了一顶轿子,上山时,跟他们了,让他们等着,待会儿有人下来付账,凯之啊,表现你孝心的时候到了,师叔还要去拜会兄长,告辞啦。”
方吾才大手一挥,只留下一脸无语的陈凯之,已是飘然而去。
陈凯之咬牙切齿,对他背影道:“从你库里的银子扣!”
方吾才却依旧走得不徐不疾,也不回头,却是淡淡道:“好啊,有事,你就促成东胡人和大陈媾和,不然北燕的火器买卖,你就别想继续了。”
火器……
陈凯之不以为然,北燕人凭什么就听你的?这火器,北燕人买定了。
且慢着,东胡人和大陈媾和……
陈凯之一呆,这是怎么回事,东胡人来了?
正在陈凯之震惊之中,却在这时,刘贤气喘吁吁地寻来找陈凯之:“公子,公子,太后请你入宫,赶紧,要赶紧的,钦使就在山下。”
陈凯之猛地回神,太后召见,自然不能耽搁,于是匆匆下山。
在这山下,还真的见到了一顶轿子,只是……这轿子哪里是平常的轿子,这是十六人抬的大轿啊,难怪师叔连郑王府的车马都不坐了。
陈凯之只得上前付了账,远处,几个宦官正焦灼地等待着,见了陈凯之,便匆匆上前道:“陈将军,快,入宫……”
“出了什么事?”陈凯之不由好奇地问道。
“东胡使者,巴图王子,想要见公子。”
东胡人?
陈凯之身躯一震,一下子,陈凯之便明白了。
现在开春了,而燕军东部有倭寇,在南部,又被陈军击败,丧权辱国,此时的东胡人,怎么可能按捺的租蠢蠢欲动呢?他们势必要南下。
只是……他们想要南下攻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燕人守住了城塞,东胡人极少能占到便宜。现在胡人分裂,实力已经大不如前,所以这个时候,当他们得知燕陈的战事,自然而然会毫不犹豫的派出使者,希望能和陈人一道彻底灭燕。
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可陈凯之没有想到,而没有想到的原因,并不是他没有分析出这利害关系,而是因为……他的思想,有盲区。
呼……这师叔,居然连这都料到了。
陈凯之心有佩服,二话不,便立即启程进宫去。
……
陈凯之前脚刚走,后脚,燕使张昌就已到了。
他嗅到了一点风声,这方先生,不会从大燕逃回来的吧,莫非他蒙蔽了大燕皇帝陛下?
当然,张昌虽有这样的猜测,却不敢,因为从燕国内部的消息来看,这件事,似乎忌讳莫深,而现在,方先生竟找他上飞鱼峰,这令他一头雾水。
这姓方的,想做什么?
方吾才一回来就要见他,这方吾才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张昌心里慌慌的,想不通原因,可是很快他到了山脚下,便有人下山来:“请,方先生在山上等着大人。”
张昌一脸疑虑,等他上山,到了书斋,刚刚在悬里坐下,可左等右等,却不见方吾才来,直到最后,方吾才才姗姗来迟。
他见了张昌,第一句话便是:“老夫不辞而别,陛下无碍吧。”
“啊……”张昌以为方吾才一定会想方设法隐瞒自己溜回来的事,又或者在自己质疑之下,不断的搪塞,可万万想不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告诉自己,他不辞而别。
张昌脸色怪异起来,只好干笑。
方吾才则是叹口气道:“老夫料到了一件事,这才急急的赶回来,虽是东胡人要内附,可东胡人在临死之前,总会挣扎,他们一定会派出使节前来洛阳,与大陈密谈灭燕之事,这关乎着大燕的国运,老夫后知后觉,竟差一点算漏了这一步,而今事关到大燕皇帝危亡,老夫不得已,只好先行赶回,为的便是为陛下解决这个障碍。”
“胡人……来了洛阳?为何老夫不知情?”张昌派驻在这里,既是负责交涉,某种程度,也是为了打探大陈的情报。
方吾才冷笑,反问着张昌:“胡人的使节到了,会告诉你们燕人吗?”
“这……”张昌一副犹豫的样子。
他不敢九,满腹怀疑,一双眼眸微眯着,细细的打量着方吾才,生怕他骗自己。
方吾才道:“老夫这里有一封几日之前就已经修好的书信,只是其他人,老夫并不放心,老夫在燕京的时候,大燕皇帝经常提起你,对你还算信任,你选个可靠之人,将这封信送去给皇帝陛下吧,告诉陛下,老夫绝不允许陈人与胡人媾和!”
他取出了一封书信,张昌接过,见这信笺上满是褶皱,显然不是新写的,于是连忙心地收好。
此时,只听方吾才道:“好了,你可以走了,在这里与你见面,只是因为这儿静谧,而那陈凯之,必定是想不到老夫在这里与你密会,会谈这些,这叫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的地方,好啦,该的都已了,你做你的事,其他的事,老夫自有妙策。”
张昌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他觉得方吾才这个人太复杂了,复杂到他根摸不清路数,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要在乎他是什么人呢?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心思罢了,他只负责传递书信即可。
于是他长身而起:“先生,告辞。”
方吾才朝他一笑道:“你在洛阳,可要心了。”
“什么?”张昌一呆,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好端端的,方吾才怎么出这话?
方吾才曳,神色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让你心而已。”
张昌苦笑不得,作揖,告辞而去。
………………
陈凯之匆匆赶到了洛阳宫,心里满是疑惑,莫非当真是东胡人来了?
可东胡人若是来了,自己一个辅国将军,一方的节度使,东胡人要谈的,肯定是外交大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见驾呢?
他想不明白,不过此时却不敢怠慢,火速的入了宫,脚步匆匆的赶到文楼。
在这里,却只有寥寥几人,除了太后,便是赵王、郑王和梁王,除此之外,便是姚文治,便连陈一寿等人也没有来。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个胡人了。
陈凯之眼眸,便发现这胡人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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