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虽然得很轻很轻,几乎低不可闻,可是大风送声,离太皇太后最近的陈贽敬还是听到了。
陈贽敬眸光一闪,不禁冷冷一笑。
母后真是糊涂了,竟是想跟陈凯之上战场!
他心里很不悦,面容里也是隐隐的露出厌恶之色,不过很快他便将脸上的表情敛去,只冷冷地将目光投向了陈凯之,他在等着看,看陈凯之怎样死无葬身之地。
一百二十步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陈凯之已可以将对面的铁甲骑士,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了那在骏马上的巴图,巴图挥舞着狼牙棒,那眼眸里,似乎带着狂喜,更带着一种骄傲。
他看到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这是豺狼的眼睛,残忍又带着某种捕猎时特有的亢奋。
这是一群饿狼,凶狠,嗜血,只要扑过来就能将他们撕碎。
陈凯之的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一勾,勾出了一抹冷笑。
他们可不是好欺负的,既然胡人想将他们杀了,那他也没必要客气了,就让这些饿狼,见识见识他的厉害吧,因此他大吼起来:“盾!”
“盾!”
“盾!”
在一声声的高呼声中,大盾举高,一个个人传达着命令,而这些命令,整齐地贯彻着。
“预备!”陈凯之嗓子已有些嘶哑了。
侧耳,他仿佛已忘却了一切,忘记了生死,忘记了荣辱,天地之间,再没有什么事可以使他分心。
“预备!”
“预备!”
大盾之后,是数十个孔武有力的丘八,他们轻装从简,可此时,却握着一个个圆球。
圆球的引信随即被点燃,随即,他们一个个将这铁皮包裹的圆球毫不犹豫地投掷了出去。
数十个铁球,便在空中留下了一道贿。
这是手雷。
最初的时候,陈凯之就有制造手雷的构思。
只不过这东西实在过于危险,毕竟,一旦还未投掷出去,便炸开,不但不能杀敌,首先,自己就得被炸飞。
也正因为如此,靠着开花弹以及火器、火药的研究深入,在适当的时机,当手雷的安性得到了保证之后,勇士营里的掷弹兵开始出现了。
三百个勇士营丘八,兵种来繁复,除了一百五十人的火铳手,百人组成的炮手,除此之外,便是五十多个掷弹兵。
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掷弹。
可要掷弹,并不容易。
因为任何一次手滑,或者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出现致命的问题,正因为如此,为了培训这些掷弹兵,勇士营进行了无数次的操练。
他们的体力,是毋庸置疑的,经过一年多的操练,是个个力大如牛都不为过,因此,在此前的近一个月时间里,他们除了了解风向、抛物原理之类的知识之外,便是一次次的进行掷弹练习。
勇士营的练习和别处练习不同,其他的军马操练,讲究的是手感,可在这里,操练是必须进行总结的。
投掷错了目标,就必须检讨,是风向问题,又或者是力道掌握不好,再或者是身体没有足够的协调。
而若是投掷中了,也需总结。
正是靠着这些人一次次的操练,最终在勇士营的文库里,关于掷弹的理论知识,竟足足有一人之高,针对性的一次次的操练,虽不敢这些人是神掷手,可至少,不会出现任何的疏漏,足以保障安。
手雷乃是开花弹的简化版,外头是陶瓷和铁皮,里头装了钢珠和火药,引线是特制的,能够防潮,而且不易点燃,这样做,也是为了安起见,不过,一旦引燃,便开始燃烧,燃烧不见火光,而且速度不快,这样就有了充裕的时间进行准备。
掷弹兵们在投掷时,心里对此时的风向、风力已有数。
而且大致能够目测目标。
因此一声号令之下,点了手雷,手臂一抡,这些‘大力士’们便将一个个手雷抛出。
目标是八十步外。
一个个手雷在空中掠过,划过一个个完美的蝗后,便落地。
有的直接跌入泥泞,有的,则是砸在了那铁勒飞骑的人马上。
只是这宣着甲片的骑兵,却几乎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他们策马,雄赳赳气昂昂,有人甚至发出了狂笑。
这些人,是孝子过家家吗?
单凭一个铁球,就想伤敌?
真是可辛极,莫不是这陈凯之的脑子有问题,居然妄想着用铁球就能打赢他们?
因此他们笑得放肆,笑声响彻四周。
可就在这时,当掷弹兵投掷出手雷之后,陈凯之发出了怒吼:“盾!”
“盾!”
“盾!”
所谓的盾,这一次并非是举起大盾。
事实上,绝大多数人的盾,早就举起了。
密不透风的盾牌,此刻拦在了勇士营的跟前,与此同时,盾牌之后,所有人都缩了脖子,俱都单膝跪下,将自己的身体躲在了大盾之后,陈凯之已是避入了盾后。
而他,在等待。
哒哒哒
来近的马蹄声,急促如雷。
是蹲下,是靠近地面,是能感受到这来自不远处的窒息。
肆意挥舞着长刀的铁勒飞骑,疯狂地嚎叫。
他们的猎物,已是来近。
以至于他们的情绪更加高亢起来,俱是兴奋地笑着,每个人的面容里都透着几分得意,似乎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收拾掉面前的这些修娃,而后在这满地血腥中欢快地狂呼。
巴图却感觉自己脚下,竟开始燃起了烟,他看到前方,那一个个躲在大盾之后,连一个眼睛都不曾露出来的方阵,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八十步了!
接下来,不过是瞬息之间便可决定生死的事。
城墙上,无数人已闭上了眼睛,他们是实在不忍看下去,看着那些和自己着一样话,一样习俗的人,被胡人如牛羊的屠戮。
慕太后惊得已一下子冲上前,她目中血红,眼里只有大盾之后的陈凯之,整个人情绪已经崩溃了。
此刻,她竟不出话,嘴唇颤抖着,双目有泪水扑簌而下,无尽的恐惧笼罩着她。
只是,这时没有人顾忌得上她。
即便是陈贽敬,面上也只是冷然,显然,对他而言,这个结果,并不太坏,陈凯之死了,勇士营没了,正好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即便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胡人毕竟离自己太远了,而陈凯之的死,勇士营的覆没,却可以给自己无数的口实,可是口实将化作刀剑,用以质疑慕太后的‘软弱’和给大陈带来的灾难。
只是在这时,突的,轰鸣声响起。
当第一个手雷炸开开始,一下子的,那战马的马蹄,齐声落地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那大地依旧在震颤,只是这一次,震颤得更加剧烈。
所有人都觉得,仿佛连城墙和城楼都在摇摆。
就在所有人的错愕之中,火光在瓮城下闪烁。
一枚枚的手雷,连贯地在重甲群中爆开。
硝烟弥漫,而这浓浓的硝烟,盖住了这硝烟内的飞沙走石,无数的钢珠还有爆破的瓷片、铁片被宛如巨浪一般的冲击裹挟,疯狂地散开。
有的战马,很不幸的因为脚下的手雷炸开,竟是直接被炸起,随即下半SHEN焦黑一片,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更有战马,直接被气浪掀翻,马上的骑兵,更是直接栽倒在地。
而更致命的,却是这些漫天飞舞的钢珠和碎裂铁片、瓷片。
在气浪的迅速冲击之下,一枚手雷便溅出数百上千的碎石、铁片、钢珠、瓷片,以至于,连地上的砂砾,此刻竟也成了致命的武器,他们无孔不入,迅速地飞溅开,根不容任何人躲避。
而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一旦击中了附近的目标,其冲击力,竟是完可以击破甲片,这甲片,竟如纸糊一般,随即便嵌入人的肉里。
这些,可能还只是寻常的伤,毕竟有甲片抵挡,所以这等伤,并不致命。
可一旦积少成多,身上被数十枚这样的甲片击中,顿时便浑身鲜血淋漓。
当然,更致命的是骑兵们甲片覆盖不到的地方。
有人坐在马上,死命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突的发出了惨烈的哀嚎,他疯了一样滚落下马,此时,厚重的甲片反而成了令他永远无法爬起的障碍,他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在地上打滚,惊慌的马踩在他的身上,一下子,他便成了馅饼,外头的甲片还算完好,可里头的人骨肉,竟是生生被踩踏如泥。
血水顺着甲片的缝隙如泉涌一般冒出来,流入了泥泞里,此时这被鲜血浸泡之后的泥地,便如修罗场。
战马的眼睛,是无法覆盖的,即便它们躲过了碎石和钢珠的溅射,可是这腾腾而起的刺鼻硝烟,也足以遮们的视线,使它们的眼睛遭受巨大的伤害,战马流着泪,已是分不清方向了,疯狂地嘶鸣,一匹马已是疯了一般的冲向了身边的骑士,随即,两匹马相撞一起,马上两个铁甲锵的一声被惯性相撞,顿时,二人筋骨断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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