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红布,托盘上赫然摆着十贯钱,看起来还是短陌的那种,十万贯变成十贯,虽知道有些官员为了捞好处,办事会打折,可黄金万两变成十贯短陌的铜钱,郑鹏再也忍不住。
就是再黑,也不能把十万贯变成十贯吧。
暴怒之下,郑鹏再也忍不住,当场把红布都扔在地上。
“郑乐正,你这话是何解?”那名前来打赏的太监吓了一跳,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平日来宣旨打赏,哪个官员不是哄着敬着,这个的乐正,态度不够端正啊,前面接受封赏时,左顾右盼,频频四处张望,把赏钱给他,先是一脸不相信,然后脸色变差,最后还把红布扔在地上,一脸暴怒。
虽是一个太监,现在是为皇上办事,算是皇帝的化身,还有人敢这样不敬?
郑鹏指着那托盘质问道:“宣旨赏黄金万两,不给黄金,折成铜钱那可是十万贯,十万贯啊,现在只有十贯,剩下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贯,哪去了?”
跑腿要点赏钱可以理解,但是太过分就过了,好比明明赏一只羊,到手只有一根羊皮,心里能服气才怪。
那太监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那眼神有了异样,看着郑鹏的样子就像看土包子,从神色看出郑鹏不像是做戏,这才解释道:“郑乐正稍安勿燥,杂家绝不敢贪昧皇上的赐赏,这里是十贯钱,一贯千文,十贯万文,这就是皇上赏赐的万金。”
看到郑鹏不太相信,太监耐心给郑鹏解释一番,郑鹏这才恍然大悟。
一句,皇帝要面子,但又不舍得给那么多钱,于是有一个浮赏实封的做法,的是一个数目,而实际到手的又是另一个数目。
想想也是,动不动就赏千亩良田、万两黄金,就是国库再丰厚也经不起折腾,于是就有了这种浮赏实封的做法,李隆基的万两黄金,实则是万枚铜钱。
铜钱黄澄澄的,在古代没大量挖出黄金时,铜也叫金,也亏李隆基想得出,当时郑鹏还心里骂他败家呢,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听太监,这种风气其实由来已来,君臣之间都有了一种默契,互不道破,像唐太宗李世民就是浮赏实封的行家,就以卢国公程咬金为例,跟随李世民出生入死,战功显赫,而他独特的个性很受李世民的喜爱,依唐律,国公食邑三千户,而他实食只有七百户,实食不足三成。
像程咬金这种深得皇上信任和喜爱的臣子,还打了那么大的折扣,其它人可想而知,有的食邑三百户,实际只有十户八户也正常。
郑鹏这才明白,为什么钱公公看到自己这么高兴、大方,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是看出自己误判了封赏,天真地以为有一万两黄金,豪气地许诺请整个左教坊的人吃饭、给大红包,可看到自己太兴奋,最后也没点破。
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皇帝不会赏那么多的,先别高兴的话吧。
对了,那宣读口谕的太监,什么双手奉上,自己以为人家的官面话,没料到人家的是大实话,的确是双手奉上,而王文庄临走时钱不够可找他筹借,不收利钱,其实一个个早就明白当中的潜规则。
就自己一个天真。
许诺给左教坊一千多人加酒加菜,承诺每人都有一个大红包,答应请恩那一百个孩子吃大餐、送玩具,还主动跟钱公公给他送一份厚礼,郑鹏想着想着,脸色都有点发白。
自己给宣旨太监一片金叶子作打赏,光是金叶子就有一两,能换十贯钱,而自己收到的十贯钱,还是短陌的。
也就是,自己转手就把赏钱给了传旨太监,末了还搭上一大票,官僚作风害人啊。
郑鹏心里叫苦不已,可人不敢怠慢,闪电般拿起扔下的红布,笑呵呵地:“公公别介意,我这人最近手不好,经常抽筋,拿不住东西。”
一边,一边给太监塞了一块碎金。
自己做的事,就是含泪也要把它做完,钱财肯定要损失,刚刚做的事也得抹平,扔皇上赏赐的红布,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惨了。
捡回还咬牙塞去大约值三贯的碎金,那名捧托盘的大汉也给他塞了一贯钱,就当是封口。
太监和大汉收到一笔丰厚的赏钱后,很识趣忘记郑鹏无礼的举动,乐呵呵地回宫复命。
等人走了,阿福笑嘻嘻地走过来恭维:“少爷真是厉害,进教坊没多久就得到皇上的赏赐。”
“厉害个屁,还不把托盘拿进去?”郑鹏没好气地。
万两黄金变成万文铜钱,还得搭进一大笔,郑鹏就是想想也肉痛。
阿福想拍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蹄上,看到自家少爷心情不好,不敢再什么,忙拿起放十贯钱的托盘就往屋里走。
刚想回屋躺一下,丁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郑鹏,上气不接下气地:“郑乐正,赏钱拿到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郑鹏老脸抽了抽,有些郁闷地:“收到了,万枚铜钱。”
到这里,郑鹏忍不住埋怨道:“丁门令,这种事怎么不提一下,某真以为是厚赏,又是许诺加菜又是答应红包,左教坊一千多人啊,这是要某倾家荡产呢。”
要是别人没提也就算了,丁横可是老相识了,平日没少吃自己的卤肉,眼看自己犯错也不提一下。
关键时刻掉链子。
丁横有些冤枉地:“受到皇上封赏,请客吃饭也没什么,但多数是请熟悉的人,的没想到郑乐正这么大方,一张嘴就请了,还应一人一封大红包,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
顿了一下,丁横心翼翼地:“再封赏没下,的也不知到底是赏多少,总不能当众封赏万金不能信这类话,所以”
“好了,好了,这事不提也罢。”
看到郑鹏有些郁闷,丁横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讨好地:“郑乐正心情不好,相信这个能让郑乐正的心情好一些。”
郑鹏心中一动,接过时手一沉,打开袋子一看,不由眼前一亮:里面放着的是一根根的金条,数了一下,有十根之多。
“这是赌注赢来的彩金?”
丁横点点头:“郑乐正投了二百贯,一赔五就是一千贯,铜钱不好拿,就兑成了金条,一根十两,十根一百两,的检查过了,是上好的赤金。”
看着可爱的金条,郑鹏郁闷的心情好多了,叹了口气:“幸好这里还有一笔横财,要不然得借钱去请人吃饭。”
自己让郑福不用寄钱到长安,好好攒着,想着做通风设备赚钱,现在生意还没有开张,投了二百贯买自己赢了后,家里的钱只剩几十贯,这一千贯彩金真是及时雨。
虽很快又要花出去。
“郑乐正,要不去买些点心回去给他们吃,再几句软话,想必他们不会追着要。”丁横给郑鹏出主意。
请一千多人吃饭,花销不是一般的大。
郑鹏摆摆手:“大丈夫一言九鼎,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的话还要食言,这不是自打嘴巴吗,请,都请,菜要好,红包也不能。”
到后面,郑鹏的语气也变得果断。
好不容易才攒了一点名声,要是因为一顿饭就声名浪籍,太不划算了,实在没钱,那没事,脸皮厚点也能过,可自己有能力兑现许下的诺言,自然尽心做好,不给自身留下黑点。
现在郑鹏有点理解崔希逸“明知是吃亏,还是坚持”的原因,那不是愚笨,而是一种诚信的表现,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就是吃了亏,自己也有能力赚回来或填补回来。
钱是王八蛋,花了再赚。
丁横楞了一下,然后一脸敬佩地:“郑乐正真是大气,的佩服。”
“丁门令,你帮我算一下,要花多少钱。”
“除了答应给钱公公那份厚礼不好,其余的,有个五十贯就能办妥。”丁横算得很快,片刻就有了答案。
郑鹏脱口而出道:“什么,五十贯?”
丁横分析道:“现在左教坊有一千三百余人,十人一桌,有一百三十余桌,一瓶酒三十文就不错了,每桌二瓶也就六十文,菜的份量要大一点,一个肉菜大约是五十文,青菜二十文,每桌给他们加个三菜一汤,大约二百文一桌就行。”
“一百三十多桌大约花费三十贯,每人封一个1文的红包,这里需要十多贯,再加上买菜雇车的费用,给厨子发个红包什么的,某想有个五十贯就差不多了。”
到这里,丁横有些为难地:“郑乐正,这已经很省了,要是再少,就怕办得不够体面。”
郑鹏长长松了一口气,摆摆手:“还以为要一二千贯那么多呢,原来只要五十贯就能完成,不贵,不贵。”
“又不是出去高档的馆子吃大餐,也不是去青楼喝花酒,哪里需要花费那么多,再郑乐正是答应给他们加酒加菜,不用包。”丁横也乐了。
刚才看到郑鹏脸色那么差,原来他把自己的饮食标准算在左教坊的那些人身上。
郑鹏豪气地:“要么不请,要请就弄得体面些,一桌二百文太少了,就按五百文的标准,红包过要大,1文钱不够看,普通的3文,有职位的酌情加点,没事,有钱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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