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琼带着令王导专门挑的二百看着最雄壮凶恶的兵去赵庄。
王导没能陪同去,被留下负责搜集门和倒塌建筑的一切木料,抓紧时间修好房门,积起烧饭的柴草,这活很重要,天已经冷了,隆冬转眼就会来临,到时候没门没柴得冻死在这废城。
威风十足来到赵庄,范琼在马上居高临下睥睨着把门庄丁:“去,就说本州知州范琼前来拜见老太君。”
把门头目瞅了瞅范琼,脸上是笑模样,嘴中却冷冷吐出两字:“下马。”
范琼一听,勃然大怒。
哎呀我这小暴脾气呀.......手下意识握到剑柄上,目中凶光四射瞄向头目的脖子......任京畿四壁指挥使期间,他巡察京畿各处防御,拔剑亲手杀掉的敢露出一丝轻慢他的禁军可不止十个八个,有的还是有一定品级的正经军官......禁军都随手杀的,河北乡下荒僻之地的区区草民庄丁又岂在话下......
但他牛逼不解释,把门头目更牛,瞅着范琼的眼神也变得冰冷如刺,而且有庄丁立即叉枪拦在马前,那架式大有双枪连马带范琼一齐捅死当场的趋势。
范琼怒火更盛。
都说赵廉忤逆猖狂,怕是早晚会反,赵庄一向嚣张之极,把沧州一带视为沧赵地盘,无视王法,行事肆无忌惮,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太猖狂了,卑贱如泥的泥腿子都敢直接威胁堂堂本州知州,这没反和反了还有何区别......果然统统该杀。
但他却没拔剑冲动杀人,反而转眼冷静下来。
他是猛然想起来了,如今赵庄门前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之地......
皇帝以下所有文武百官都得如此,以示对沧赵家族的尊敬,这里面也包括尊贵的皇族郡王.......此为表彰此次赵廉抗辽建立的巨大功绩.......当然,王侯将相八辈也是肯定不会屈尊到这荒野之地来的,下轿下马就是那么一说的好听,朝廷的其它文武百官也不会到这.......瞅瞅河北这些军官将士的样子可知,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朝廷连可能到赵庄来的赵庄附近的河间府都没通令到,无疑纯是在哄骗赵廉开心,就是在糊弄人......
这虚假做得也太不专业了!
朝廷那帮人太轻佻随意了,根本没用心,阴险太容易露馅了......
但凡来个非沧赵势力的官,不知其故,稀里糊涂就能露了朝廷糊弄人的底,一招耍人好计只会起反作用,沧赵又不傻......反过来说,下马不下马就是个笑话,范琼完全可以无视,但他收怒气,放开了剑,还是下马了......
他今日是来摸底试探的,不是代表朝廷撕破朝廷对沧赵的虚伪面具来开战......和赵庄开打,他不会只带二百人来......
范琼一下马,身边的佩剑小厮以及后边的几个骑马亲兵和军官也下了。
这下没毛病了吧?
范琼瞥着那守门头目,一手按剑,一手牛逼得甩着,挺胸腆肚就往城门里闯,可那两把交叉拦路的长枪却仍然挡着.....
范琼这下有理由耍脾气发怒了。
“大胆。为何还敢持枪威胁本官?尔等草民莫非认定朝廷之剑不利乎?“
那头目却笑了,”乎什么?再乎,小心糊你自己脸上。”说着大手还扇了扇风,糊大嘴巴子的意思很明显。
范琼更怒,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杀机冲动,瞪眼凶残盯着那头目的脖子......头目却笑眯眯地反盯过来......
双方杀机较量,僵持了好一会儿,范琼却没象以往那样胆横凶狂地拔剑行凶,反而突然笑了,还赞美了一句:“早闻赵庄人是好汉,今日得证才信了。哈哈.......”
他笑得欢,演得到位,可头目不笑,反而阴冷道:“想求见俺们老太君,那是你的事。见或不见,你得等着。”
谁特么的求见个老而早该死却就是不死的老婆子?还求?
范琼心中狞笑嘀咕,但脸上没露出这恶毒心思,打了个哈哈:“那就请赶紧通知一声吧?”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被拒绝的准备......沧赵之嚣张,必定会以拒绝来给沧州的新统治者一个下马威,怎么也得三请四恳求才能行,如此才能表明沧州到底是谁说了算,给新官立起规矩......谁知,那守门头目进去后,几转眼间就回来了。
“俺们老太君心情好,可以见见你。”
范琼不禁一愣,怎么能这么快......莫非早准备好了......
他哪知道赵庄有电话联系哪有不快的,却随即大笑几声说:“老太君果然是不一般的人。”
说着带着大队又想往里闯,故意的......
但这回几个庄丁的枪一齐捅了过来封住了城门洞。
范琼收了笑脸,脸上的横肉浮现,阴戾盯着头目:“你这贱奴莫非张狂得连你家老太太的话都不听了?”
这话其实是把赵岳的祖母也一块儿鄙视骂进去了......一个乡巴佬老太婆子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头目瞅着范琼:“在这耍小聪明,嘴上讨便宜?呵呵.......”
心里好笑,嘴上却柔和不少道:“你,可以进去拜见。”
范琼一听这话,心里格噔一声:什么意思?只准我一人入内......要是处心积虑收拾我.......
头目不再说话,随范琼进或不进,但那目光却无疑在嘲笑:“怎么?怕死不敢那?就你这样的鼠辈也配凶狂?”
范琼胆子果然够大......不大,在历史上也干不到仗剑逼迫赵佶和后妃去金军大营找倒霉的惊人事迹来。他吩咐一声部下:“你们等在外边。本官进去就得。”
这回庄丁放行了。
范琼表现得很勇敢自信,甩着大手,迈开大步进入城门洞,但只走了几步,他胆子就虚了.....这城门洞真古怪,也太长了,阴森森的极吓人......怕是不少辽军就死在这........
头目看到范琼的步子小了许多,知道这家伙怯了一样是个纸糊的废物,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却突然一点范琼的小厮:“你也可以进去。跟着你主人入内伺候吧。”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必有什么样的仆从。
这小厮此前同样拽得不行,也是个歹毒的家伙,那就跟着主人进去享受吧。
小厮一愣。
范琼也一愣,但随即就回身招手。小厮赶紧屁颠屁颠跟上去.......
胆战心惊终于走出了长长的城门洞,范琼心头一松,轻舒口气,抖擞精神,跟着庄里的引路人走着,故意慢慢的,一手背着,迈着四平八稳官步......引路的还是小海,也不催促,任这家伙主仆一对趁机仔细观察庄内情形.......
范琼和晁盖一样惊愕于传闻血腥的赵庄里面居然是这么美好......走了一路,也发现庄里很静,没见到几个人,也许都去地里干活了,只偶然看到有几个妇人站在楼前街边的果树下扎堆聊天,一个个的神情似乎很庆幸快活,眼中闪着希望......
希望?
庆幸?
哼!
沧赵雄强一时,必灭,怎么也没好下场。你们这些跟着沧赵的愚蠢贱民,到时候会品尝到无尽悲惨哭嚎绝望......
到了传闻已久的沧赵大院前。大门照样大敞着。
范琼注意到那个玻璃窗户,也知道那应该是门房,按礼也应该等在这,等门房请示了主上,他才可以进去,但范琼就不,心里冷笑着“皇宫才用这珍贵的东西做窗户,你沧赵卑贱侥幸之门也敢.......”大步直接往大门里闯,甩开了引路人,根本不管引路的小海已停下了先要通报门房。
不料,他刚上了一步台阶,突然大门里一阵恶风中扑出个黑影......好大的一条狗,范琼对天发誓,他从来没见过没听说过,也从没想到过这世上居然能有这么大的狗。
他是武将,到底有些身手,胆子也不小,惊恐间仍能急拔剑想砍杀了.....但大狗已轻易扑到他胸口上把他扑得猛跌下台阶重重摔倒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摔得范琼痛苦地闷哼一声,大狗却不停止攻击,前爪子死死按在他胸口,那张开能吓死人的大嘴獠牙凶猛一口叉向他的咽喉......吓得范琼只感觉下裆一松差点儿尿了,失声发出一个没人知道意思的惊叫.......
眼见范琼直接就交待在狗嘴里了,那心肠也骄横恶毒的小厮呆了,根本不知拔剑救主,也完全来不及反应。幸得小海及时喝了一声:‘黑黑,住口。“
大狗住了大嘴,但并没有就此放过范琼,爪子仍然按猎物一样死死按着范琼,可怕的大嘴也仍然盯准着范琼的咽喉,狗眼死盯范琼的眼睛,口中还发着瘆人的呜呜威胁声.....
范琼吓得冷汗如水淌,双眼发蒙,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生怕这畜生一口又来了....显然这狗不是小海能真控制住的。小海不是狗的主人。
门房里的老章早知道范琼来了,但直到这时候才慢慢放下茶杯,慢慢扭头看过来,再慢悠悠起身踱出门房,站在大门中间,仍然是晁盖此前见到的那样,一手背着一手在腹前,居高临下瞅着正哆嗦个不停却试图摸向剑的范琼,目射冷芒。
小那小厮这时反应过来了,立即凶狠拔剑想冲上去英勇护主,却被旁边的小海一脚踢了个四脚朝天。
这家伙和主人一样胆横,还想捡剑起身行凶。
小海一声不吭,又是一脚,这下更狠,踢得小厮惨叫一声在水泥地上滑出老远去......老实了。
范琼也老实了。
老章这才召唤了一声:”黑黑,来。“
大狗扭头瞅瞅笑眯眯的老章,这才松开爪子,跑到老章身边,却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范琼,大有随时再扑过来咬死之势。老章宠溺地摸摸大狗的顶瓜皮,大狗舒服地眯眯眼,却并没有摇头摆尾讨好相,只是不反对老头子的爱抚,显然老章也不是这狗的主人。但,这可怕的狗总算走了......
范琼慢慢起身,惊魂未定,尴尬之极却是恼羞成怒之极,但也没敢露出凶狠杀机......
老章审视着他好一会儿,让这家伙更尴尬羞恼却也更忐忑紧张老实了,这才淡淡道:”扫尽身上灰尘,弄干净脚上泥巴,进去拜见吧。“
这就不是晁盖那待遇了。范琼可没有在这洗澡净身的机会,更没有吃大对虾的机会......
范琼不知这个却仍然心中大恨,却照做了。
跟着小海入院,闪眼间,他看到院子里侧墙边居然是片菜地。正有四个人在摘菜,两成年女人。两小孩,一男一女。而那条瘆人的巨狗正趴在菜地边吐着舌头,闻声又扭头凶恶地盯着范琼主仆,吓得这两家伙不禁又一哆嗦,剑拔了.......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
这狗攻击时始终不出声,不攻击时也不象常见狗那样狂叫着威胁陌生来客,就那么盯着......绝对是个袭击人的可怕杀手。范琼主仆一拔剑却更坏了。那狗本不想扑击,这下却立即起身又开始了......并不象寻常狗那样凶狠扑上去撕咬,而是绕着范琼二人转着圈子......居然象狩猎经验丰富的狼王一样避实就虚找机会.......
摘菜的女人闻声也扭头瞧过来。
范琼戒备着大狗也注意着那妇人发式的,猛一瞧清面容,不禁就是一愣:好个一身典雅高贵气的妇人......
这妇人长得并不艳丽诱人,打扮也扑通,浑身没任何首饰品装扮,但脸庞娇柔美丽,眼波平静如水慈柔动人之极.....有令人说不出的味道,引得范琼这样的凶狠货也不禁心生爱怜......不用猜,能在这院子里,能有这气势和姿容的必是传说的那位赵廉二夫人,一个长在赵廉母亲身边的孤儿丫环而已,想不到居然能有这惊人气质......
更令范琼嫉妒愤恨的是,这妇人瞥了他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悠然摘菜,那目光,关键是那目光看到范琼却仿佛看到的不过是个出现在院子里石头什么的东西一样.......范琼恨不能立马扑上去用剑逼着妇人乖乖下拜.....伺候他如意。
但他自然不敢冲动。
不说这地方不是他能行凶撒野的,也不说引路的已经可知武力必定了得的青年,范琼看到了另一个跟在妇人身后的女人在扭身间,由风略扬起的外披中露出斜挂腰间藏着的一口短剑,还有那宽宽的腰带只怕也有问题,怕是藏着暗器......
两小孩也看过来了。
那应该大点的女娃不高兴了但也没怎么着。那小男娃猛然看到范琼二人,瞅瞅二人横在手中的剑,那好奇立马化为了小脸一沉,那眨动着长长睫毛的眼睛,似乎在说:你是什么人?你竟然敢在这院子里拔剑?
小娃娃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外人敢在这院子里亮出凶器。这是祥和安静之地,任他是天王老子来也不敢在此放肆。
他显然很生气,小手都指了过来。
大狗显然注意到了娃娃的手势,突然就暴发了凶猛窜了上来。范琼这次即使有防备,可仍然没防住。这狗虽然庞大似乎应该笨拙却异常迅猛,闪电一口叉在他持剑的小臂上,痛得范琼哎呀一声,宝剑当啷掉了,若不是穿着盔甲,狗这一口怕是能直接咬断他手臂。小厮急眼了,急挥剑.....却再次被小海一脚奔一边躺着去了.....
大狗一甩脑袋,几乎不费力气地就差点儿把范琼甩倒在地,在连连甩动中巨口咬得更死,痛得吓得范琼叫声不断......还没见到传闻中的凶强老奶奶或凶悍赵岳呢,已经吓得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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