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冰呼哧呼哧吃了几口,吞下一个鱼丸子,两个黑亮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然后小声地对王小明说“阿伯,那个人是不是饿了?”
王小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先前看见的那个男人正在马路牙子边坐着,上半身伏在腿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那儿有两条野狗在翻抢垃圾堆里的食物残渣。
王小明严肃地说“吃你的饭,不要管那么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杨明正好扭过头来,直直地撞进王小明的视线中,王小明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先败下阵来,收回了视线。他心里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来向自己找工作,那么多店铺不去,跟自己一个小贩找什么工作啊,实在是古怪。真的不是别有居心?
王冰一会儿又说“阿伯,那个人好可怜,都没有饭吃。”
王小明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饭吃?”
王冰一本正经地说“我昨天就看见他了。”
王小明皱着眉头“你在哪里看见的?什么时候?”
王冰说“我昨天在阿荣家里玩,看见他阿公在骂那个叔叔是叫花子,还让他滚蛋。”
王小明诧异地扭头去看那个男人,天蓝色的衬衫,深灰色的西装裤,脚上还穿着一双皮鞋,相貌堂堂,哪里像个乞丐,看衣着打扮根本就是个都市白领,不过仔细一看,身上确实有些脏,像是几天没洗澡没换衣服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被抢劫了?看起来有点像,脸上还有伤,那就应该去报警啊,再不济也该去打电话叫家人朋友来接啊。
王冰仰头望着王小明“阿伯,我们给那个哥哥饭吃吧。”
王小明看着侄儿纯真善良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你知道同情别人,有谁来同情我们呢。但是又不忍心让侄儿失望,唉,就当日行一善吧,想到这里,起身去下粿条。东南一带的人将用米粉、面粉或者红薯粉制成的食品都叫“粿”,粿条是用米粉等调成浆或蒸或烤出来的薄片切成的。
王小明看见王冰放下筷子,麻溜地下了桌子,然后迈着小碎步跑到杨明身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杨明抬起头向王小明看过来,王小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肉丸子差不多了,这才将粿条放进水里,待水一翻滚,就捞了出来,捞上肉丸子,又放了枸杞叶子,撒上葱花,浇上汤汁和蒜蓉,满满一大碗,端到桌上。
王冰还在和那人说话,没有过来的意思,王小明只好走过去,说“我不招工,请你吃个早饭吧。”
那人侧仰着头看着王小明“我干活,不要钱,给饭吃就行。”说话语很慢,口齿依旧含混不清。
王小明看着对方的眼神,并没有半分乞怜的意思,只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他心下有些奇怪,这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乞丐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看他年纪也是个少年人了,应该比自己难道是离家出走?
那人努力皱起眉头,然后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忘了。”
王小明心下更狐疑了“那你叫什么?”
那人抬起头来,看着王小明,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王小明脸上露出一个诡异万分的表情,不会吧,这人是失忆了,还是脑子有问题?
王冰在一旁说“叔叔,吃饭。”
王小明才想起这回事“先吃饭,一会儿再说吧。”
杨明终于站了起来,跟着王小明走到桌边,王小明给他煮了一大碗粿条,里面加了三个鱼丸三个牛肉丸,满满一大碗,香气袅袅,引得饥饿的人直吞口水。王小明给他拿了双筷子,他坐下来,看着王小明,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低下头,先喝了一大口汤,然后夹了一个牛肉丸塞进嘴里,囫囵吞了进去,噎得他直抻脖子。王冰看着他的狼狈样子,乐得哈哈直笑。
正在收拾碗筷的王小明听见王冰的笑声,扭过头来,看见那人被噎得一脸狼狈,眼泪都出来了。那人赶紧喝了口汤,摸着自己的胸口,打了个嗝,终于才把那个丸子吞下去,不过刚才噎的那下,也足够他难受的了。不知道有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肯定饿坏了。
王小明叫了一声侄儿“阿冰,过来帮阿伯。”
说实话,他真有点怕这人是个疯子,万一突然作,伤了王冰可就不好办了。王冰听见他的话,跑到王小明身边去了。
王小明也并不真让侄儿帮忙干活,他收了碗筷过来,那人已经吃了大半碗粿条了,度虽然不慢,但是吃相并不难看,教养应该还不错,当然,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了,衣服虽然脏了点,但并不是路边摊买的那种货色。比起相信这人是个疯子,他更倾向于这人失忆了,疯子一般不会跑到他们这个小岛上来。是遭劫被打失忆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同伴呢,不会是一个人过来的吧。
王小明收好碗筷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吃完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可见是饿狠了。他看见王小明端着碗筷,赶紧站起来,拿着自己的碗筷走过去。王小明将碗筷全都放在一个大塑料盆里,舀热水开始洗碗,那个男的卷起自己的袖子,蹲下来帮忙刷碗。
王小明抬了一下眉毛,没有说拒绝的话,说实话,他也理解作为男人的的自尊,嗟来之食和劳动所得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从这点上来看,他又觉得这人不会是个疯子。
王冰也挤过来凑热闹,被王小明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回去“不要来玩水!”
王冰说“我帮阿伯的忙。”
王小明推着他,严厉地说“赶紧到一边玩去,别来添乱,昨天还打了我一个碗,你就忘了?”
王冰仰着头看天“昨天我还没长大,今天我长大了,不会打了。”
王小明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要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我也就没什么难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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