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裳看了看喝了大半的酒坛,笑道:“你也不让你的两个徒弟休息休息?”
足足工作了几个时辰,是人都会累,都会需要休息。rg
张三铁却毫不在意,只道:“做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就是器不成,火不熄。只要炉火不熄,他们也就不能歇。打铁要趁热,就是这个意思。铁硬钢柔,不经敲打难为器。一件利器的锻造必须经历水深火热,只有千锤百炼,方成大器。兵器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白落裳好奇的问道:“难道在兵器炼成之前,你们都是不用休息的?”
张三铁摇头,回答:“不用。”
白落裳又问:“饭吃不吃?”
张三铁摇头道:“不吃。”
白落裳继续问:“觉睡不睡?”
张三铁继续摇头道:“不睡。”
白落裳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了,你们不是打铁的,你们是铁打的。”
张三铁也叹了一口气,“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好一件事。”
白落裳笑了笑,“你是个认真的人,你的徒弟也是认真的人。”
张三铁也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一个认真的人?”
“我只有喝酒的时候才是认真的。”白落裳酌了一碗酒,笑道,“你们这么认真,来你铁铺买兵器的人也一定很多。”
张三铁摇摇头,道:“也有很多是只看不买的,就像你。”
白落裳看着房门,问道:“那么这个时候上门来的人,是买兵器的,还是看兵器的?”
张三铁惊讶的看着白落裳,“有人来了?你听得出来?”
白落裳笑了。
张三铁却没有笑。
火炉里的炭火,还噼噼叭叭的烧着。
张三铁的二徒弟左手紧紧握着铁钳,稳当的从火炉里夹起那块烧红的玄铁,放在铁桩上,右手提着大锤,铿锵地打着铁胚,反复抡锤。
炙热的火花四处飞溅,溅到了他的身上,溅到了他的手上,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
炙热的火花,挥洒的汗水。
即便没有师父掌钳,他也能独立做事,他已经学到了师父的事,虽然没有完继承,也能独当一面。
他稳稳地站在铁砧前,专心做事,沉默不语,好像完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炉火不息,铁锤就要不停敲打,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命。
大徒弟拉着风箱,即便脸已经被烤的通红,他依然面带笑容,即便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一样的事,也不觉丝毫疲倦。
他的臂膀非常有力,每一次拉动风箱,都能听见火苗噗嗤蹿跳的声音。在他的手中,炉火永远也不会熄灭。
突然间,门外蹄声急响,六匹快马卷着一地泥水,应声停立在铁铺前。
马背上的男人佩刀挂剑,锦衣黑靴,各个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最中间的一匹马背上,坐着一个白面男人,锦袍珠冠,披风挂身,年纪不大,一双眼睛锋锐而有光。
两侧各有两个青衣大汉,神态恭谨,纹风不动的坐在马鞍上,显然是中间那人的侍从。
年轻人驾着马从大门外直闯进铁铺,目光四面一闪,就盯住打铁的二徒弟,沉声道:“我们来了!”
谁知二徒弟竟像是没有看见他,也没听见他话。
大徒弟拉着风箱,头也不抬的回答:“我们也看见了。”
年轻人也不生气,继续瞪着那个木头一样的二徒弟,问道:“你师父呢?”
二徒弟自然没有答话,回答他的还是埋头拉风箱的大徒弟,只听他:“后屋,若你还要问他在后屋做什么,当然是喝酒。”
年轻人不再话,双腿一夹,缰绳一紧,这匹马突然像一支利箭一般窜向后堂。
白落裳和张三铁正喝着酒,就见有人骑着马直接闯了进来。
还好门是开着的,不然这门非得被撞碎不可。
白落裳眨了眨眼,喃喃道:“我好像看见有人进来了。”
张三铁叹了一口气:“确实有人进来了。”
白落裳又喃喃道:“我好像还看到了一匹马。”
张三铁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碗,看着进门的人,无奈道:“的确是有一匹马。”
白落裳想了想,很疑惑的道:“奇怪,怎么会有人将马骑到这里来?我觉得是眼睛看错了。”
张三铁道:“你没有看错,当真是有人骑着马从外头进来。”
白落裳点点头,看着高高坐在马背上的青年人,叹道:“原来真是有人进来了,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我发现你们这里的人真是奇怪,都不喜欢用脚走路,都喜欢骑马,连进屋都得骑马。”
青年人居高临下,冷冷的打量白落裳,沉声问道:“你是谁?”
白落裳拍了拍酒坛子,笑道:“我是来喝酒的。”
青年人转头看着张三铁,沉声问道:“你在坐什么?”
张三铁端起陈酒的碗,“陪朋友喝酒。”
青年拧着眉,用马鞭指着白落裳,问:“他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张三铁看了看白落裳,笑道:“除了喝酒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青年人眼睛眯了下,“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张三铁无奈的看着年轻人,叹道:“你刚才是从外面进来的?”
年轻人冷冷答道:“我是从外面进来的。”
“那你是看到了我那两个徒弟了?”
“我是看到了你的那两个徒弟。”
“那我就不需要你的问题了。”
年轻人要的东西,正是他们不吃不休日夜打磨的那柄玄铁宝剑,只是那柄剑还没有真正完成。
年轻人道:“我们在赶时间。”
张三铁道:“我们也在赶时间。”
年轻人的脸色又沉了一沉,冷冷道:“好了七日能成。”
张三铁淡然道:“这才六日,尚不足七日。”
“今日能成?”
“明早才是七日之期。”
“今天我一定要拿到。”
张三铁没办法,只得笑道:“如果真是这样,你现在就可以自己去前面取东西,它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拿走。”
青年人拧紧双眉。
“既然已经来了,就坐下来喝一杯酒吧。”白落裳在一旁笑道,一边着,一边开始倒酒,“这是仙客来,仙客楼最好的酒。”
年轻人眯起眼睛打量白落裳,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喝酒?”
白落裳倒了满满一碗,又开始倒第二碗,直到倒满了整整三碗,才认真道:“因为酒好。”
“酒好就要和你喝酒?”
“对。”
年轻人目不转晴的看着白落裳,“你是个怪人。”
白落裳点头,“我是个怪人,因为我有太多奇怪的习惯。”
“比如?”
“比如喜欢邀请人和我一起喝酒。”
“你最好改掉这样的奇怪的习惯。”
白落裳白落裳抬眸定定地看着年轻人,眉开眼笑的道:“我不会改的,因为改变自己,不如改变别人。”
年轻人冷笑一声,“所以,你准备改变我?”
白落裳立即坐直身子,点头认真道:“是。”
青年人看了看酒,又看了看张三铁,最后还是下了马,走到白落裳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碗。
虽然不是为品酒来的,但还是在白落裳和张三铁的注视下,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放下碗,年轻人道:“我虽然不是一个怪人,但我也有一个奇怪的习惯。”
白落裳好奇道:“什么习惯?”
年轻人冷冷道:“对于别人的邀请,我从不拒绝。”
着,就从马上取下一只袋子,丢到桌上。
袋子没有捆紧,刚一丢到桌子上,袋子就散开来。
袋子里装的是金子,一锭十两的金子。
年轻人转头对张三铁道:“这是五十两,等我拿到东西,再付五十两。”
张三铁看也不看金子一眼,笑道:“其实你该多喝酒的。”
年轻人看着他。
张三铁接着道:“因为喝酒,才能让你忘掉那些多想无益的事情。就算你现在不给我五十两,待剑锻好后我还是会交给你,就算你现在把一百两都付上,我也还是不能立刻将剑锻好交到你手里。因为这中间有一件事,是用钱也买不了的东西。”
年轻人问道:“是什么?”
“时间。”张三铁回答,“好是七天,就是七天。所以,与其站着等,还不如坐下来和我们喝酒。”
年轻人道:“我并不很喜欢酒。”
张三铁笑道:“一个人多多少少总该是要有一些嗜好才对,就像他一样。”
白落裳见张三铁用手指着自己,就忍不住嘿嘿笑道:“我多多少少是有些嗜好,可是要真像我一样就不好了。”
年轻人暗自寻思片刻,也就干脆在桌前坐了下来。
张三铁的没错,即便他再如何着急,也无法现在就取走东西。
白落裳这时候也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年轻人,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先前在一品居前面见过这个人。
这人当时就骑在马上,护着马车走在前面领路。
只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普通的护卫。
年轻人注意到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冷冷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是谁?”
白落裳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这人好敏锐的洞察力,居然能够看出别人的心思。
年轻人又道出白落裳的心思,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
白落裳更加惊讶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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