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照见到朱慕云,露出了惭愧之色。他确实早就订好了包厢,而且,二处的人,也已经坐到了包厢,可是刚才遇到了一个人,就把包厢让了出来。
张光照虽然知道,今天是朱慕云正式就任二处处长,但是,他以他的为人处世经验,觉得今天这个包厢,不但需要让。而且,还得主动让。或许,让二处的人,在大厅吃饭,会很没面子。可是,他却给朱慕云,争了一个机会,一个与上层人物靠近的机会。
“包厢没订到?”朱慕云眉头紧蹙,如果这点事都办不好,他真不知道,要张光照这个副处长干什么。古星饭店生意很好,是古星最高档的酒楼了。想要在包厢吃饭,必须得提前预订。
“处座,市政府的持长想要个包厢,所以我就替处座作主,将包厢让了出来。”张光照不好意思的说。
张光照嘴里虽然说不好意思,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以朱慕云现在的身份,想要与市里的官员拉上关系,是很难的。这次出来吃饭,正好卖持长一个面子,对朱慕云以后的仕途,是非常有帮助的。
看似朱慕云今天失了面子,可实际上,他是得了莫大的好处。有多少人,想排队跟持长套近乎,却找不到机会呢?也就是自己认得他,否则的话,这样的机会,也轮不到朱慕云。
“持长想要个包厢,所以你就把兄弟们的包厢,让给他了?”朱慕云脸上露出不悦之情,冷冷的说。
这个持长,朱慕云是知道的,大名常百诺,古星市政府委员,兼任市财政局长济处的缉查科,兼收税款,所以,经常会与财政局有来往。这个常百诺掌握着古星的财政大权,所有政府单位的经费,都要从财政拨款。所以,平常眼睛都是长在额头上。
以前姜天明当局长的时候,见到常百诺,确实要笑脸相迎。可是,朱慕云却没把他当回事。像常百诺这样的汉奸,早就上了军统的暗杀榜。常百诺看似位高权重,但随时会面临杀身之祸。
朱慕云还知道,常百诺与警察局长方本瑜是亲家,他儿子娶了方本瑜的宝贝女儿。张光照在警察局,之所以能成为不倒翁,就是因为他与方本瑜的关系非常好。对方本瑜的亲家,张光照自然不敢得罪。
看着张光照一副想表功的样子,朱慕云心底生恶≡己在政敝,确实是八面玲珑,处事圆滑。可是,并不代表,就必须见人就拍马屁吧?特别是,这样的马屁,还是张光照以自己的名义去拍的。
“持长说了,请我们在大厅吃饭,一切开销算他的。”张光照见朱慕云脸色不好看,连忙解释着说。
“你觉得,我们二处,像是一顿饭都吃不起吗?”朱慕云不满的说。
张光照这件事办得很不妥,为了拍常百诺的马屁,竟然把早就订好的包厢让出去,实在不该。况且,这个人情,看似是朱慕云卖给常百诺的,可实际上,常百诺只会记着光照。
“处座,其实我们在大厅吃也没什么。毕竟局座,都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张光照提醒着说。
他觉得自己事情虽然没办好,但却卖了常百诺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以后是能换回钱的。当然,这次帮常百诺解了围,想必常百诺也会念自己的好】个人做事,都是有私心的,他也不例外。
张光照坚持认为,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错。财政局长,就是财神爷。只要他动动手指头,钱就哗哗流到了政敝。结交常百诺,对朱慕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跟谁一起吃饭?”朱慕云问,他虽然一向处事圆滑,但是并不代表,可以随便欺负。在政敝,只要他欺负别人的份,怎么能让人欺负到头上呢。
常百诺连句话都没给他,为何要给他面子?虽然朱慕云心里,已经激起了滔天怒火。只不过,他很多事情,都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谢生立,漱府的顾问,‘共和党’的总务部长。此人来头不小,与日本人的关系尤为密切。”张光照解释着说。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说道:“持长说了,今天不方便,改日再亲自道谢。”
如果是请一般人,常百诺也不会出面△为古星的财神爷,历来只有别人请他吃饭的道理,他是很少请别人的。
“好吧,先让兄弟们吃饭,持长不是报账么,什么好吃点什么,什么贵点什么,什么酒贵上什么。”朱慕云没有再深究,再责怪张光照已经没用了,先吃了饭再说。
“处座,持长只是客套话,我看最终报账,还得在处里。”张光照低声说,见朱慕云服软,他心里冷笑。
早这样的话,何必浪费自己这么多口舌呢?朱慕云能在政敝平步青云,就是因为善于拍马屁≡己给了他一个拍常百诺马屁的机会,用感谢自己才对。
张光照丝毫没有意识到,朱慕云早就怒火中烧。
“既然如此,那还在这里吃什么饭?带上兄弟,去法租界的巴黎饭店,我请大家开洋荤。”朱慕云淡淡的说,让他在古星饭店的大厅吃饭,那还不如不吃。
“是,我马上去安排。”张光照忙不迭的说。
“冯梓缘,你过来一下。”朱慕云没有理会张光照,招手将冯梓缘叫到了一旁。
“处座,有何指示?”冯梓缘说,他顺利传出了情报,整个人都轻松了。对张光照的做法,他很不以为然。政敝与财政局,并没有统属关系,财政局的局长来吃饭,凭什么让兄弟们让位?
“你去查一下,常百诺和那个谢生立,带了什么人过来。”朱慕云吩咐着说。
这种事情,冯梓缘很拿手。他出去转了一圈,就摸清了情况。常百诺只带了一名司机,而谢生立,除了司机外,还带了一名保镖。此时,他们三人,正在大厅用餐。
“冯科长,你觉得他们三人,是不是抗日分子?”朱慕云突然说道。现在什么样的人,才最恐怖?当然是抗日分子了。谁要是跟抗日分子沾了边,不死也得脱层皮。
“处座,这不太好吧?”冯梓缘被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朱慕云服软了,没想到,朱慕云竟然要搞这么大的动作。
常百诺和谢生立,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常百诺管着全市的财政大权,得罪了他,以后政敝会有好日子过?财政局的款子拨不下来,局里自然把怨气撒到朱慕云头上。搞不好,朱慕云这个处长,屁股还没坐热,就得滚蛋。
“今天我们是来喝酒的,自然不能干活。”朱慕云说,他才不会与常百诺公开起冲突呢,那样的话,只会让别人记恨他。
“那就好,那就好。”冯梓缘说,刚才听朱慕云的意思,他还以为,要让二处的人动手。虽然他的人,可以制伏那三人,但朱慕云与常百诺的矛盾,也就公开了。
“但是,发现了抗日分子,也不能听之任之。”朱慕云缓缓的说。
“处座”冯梓缘紧张的说,朱慕云还是太过年轻气盛,有的时候低一次头,失一回面子,并不算什么。如果因此而得罪了权贵,就太得不偿失了。
“你亲自打电话给宪兵队,告诉他们,有三名抗日分子在这里接头,让他们马上来抓人。”朱慕云在冯梓缘的耳边,轻声说。
这件事之所以让冯梓缘去干,他就要让二处的人知道,自己不会让他们受气。而且,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冯梓缘,就算有人知道,他也不会承认的。况且,电话是冯梓缘打的,就算真要查,也无法查到自己头上。
当然,事情出了之后,肯定会有人猜测。但是,没有证据的猜测,朱慕云根本不怕。
冯梓缘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此时,二处的人,分别在古星饭店门口,坐上了去法租界的黄包车。而冯梓缘则先到了旁边的一条街,找了个公用电话,向宪兵队报信。
冯梓缘不愧是专业的,他压着嗓子,给宪兵队打电话。告诉他们,有抗日分子在古星饭店活动。而且,其中一人,腰里明显别着枪。他说的,当然是谢生立的那位保镖。
宪兵队的人,听到了抗日分子,马上就像接到命令一样,迅速派人杀到了古星饭店。这方面,宪兵队的效率,比政敝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只不过,等宪兵队赶到的时候,朱慕云已经带着二处的人,到了法租界的巴黎饭店。常百诺和谢生立的司机,还有那名保镖,面对如狼似虎的日本宪兵。刚开始还想反抗,特别是谢生立的保镖,仗着有点功夫,就要动手。结果,宪兵一句“八嘎”,让他一动都不敢动。
而旁边的两名宪兵,举起枪,直接给了他两枪托。那名保镖痛得像只虾米一样,倒在了地上。
等到常百诺和谢生立,听到动静,走出包厢的时候,他们的人,已经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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