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也就是贾珉卖完酒的第二天,薛姨妈带着薛蟠、薛宝钗和香菱、莺儿等,到了荣国府。
拜见了贾母,又去了哥哥王子腾家后,薛家就在荣国府里住下了。
薛家虽然也是衰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住在府里,但是,一应吃穿用度,却是自己负担的。如此一来,既是自己心里坦然,也免得招来闲话。
薛姨妈有事儿没事儿就到贾母和王夫人这里拉家常,的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薛宝钗则是很快融入了贾府姑娘们的圈子里。无非就是谈书论诗之类的。
当然,她的目标主要还是宝玉。
薛蟠原就是个不安生的,每日里只是吃酒、听戏、狎妓、搞基……。跟贾琏等志同道合,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变得来坏了。
按,这样的场合,是少不了贾蓉的。但是,他被贾母发配到了野渡居,交给贾珉处置。
贾珉自然明白,这是贾母因为他交上了一万两银子和暂时没回府里,要求贾赦兑现诺言所做的一个姿态。并不一定就是要他真的惩罚贾蓉。
贾蓉是这么认为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贾珉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贾蓉竟然敢乘他不在时,想来霸占院子和财产,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即使老太太不把贾蓉交给他,他还想去找贾蓉呢。何况现在送上门儿来了。
来到野渡居的是贾蓉、赖升和那天一起来的其他人,一共1个人。
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思想改造,一个是劳动改造。
现在,贾珉正在建花房,准备种植反季节蔬菜和花卉。
花房的上面是玻璃的,四周的围墙,需要用砖、石砌起来,然后中间夹心部分填上草和土,以利于保温。冬季天冷的时候,屋顶的玻璃还需要盖上草帘子保温。
贾珉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从河里捞河卵石运回来和打草帘子。每个人都有定额,必须自己完成自己的,不许别人替着干。其目的,就是不让那些下人们替贾蓉和赖升干。
白天干完活儿,晚上需要反省。
十来个人在炕上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每隔两刻钟,可以换换腿。不准话,不准乱动。谁乱动了,就由南儿执行惩罚,第二天劳动定额加倍。
表面上看,这只是象打坐一样,似乎很轻松。其实,这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辛苦差事。
关键在于,不准动。始终以一个姿势坐着,没个几分钟,就非常难受。
是反省,其实就是体罚。
反省什么?自然是反省自己的错误,这是思想改造。
反省之后,要写出检讨。认识不深刻的,检讨不到位的,保证不具体的,决心不坚定的,打回去重写。
赖升认得几个字,其他人都是不识字的,写检讨的任务,自然就都落到了贾蓉的头上。
可怜贾蓉白天得劳动改造,晚上思想改造,深更半夜还得给同伙们写检讨,一个不心,就打回来重写,早就把贾珉在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贾珉来是打算用这帮免费劳动力干上个七八天的,最后还是秦可卿派人来求情,干了五天之后,在他们写了保证书,保证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之后,放他们么回去了。
平儿那天回府后,在府里呆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到了野渡居。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在府里呆了那么多年,这回一回到府里,竟然感到有些不习惯了。看哪儿觉得哪儿不顺眼。只觉得在野渡居住着习惯,见着了那个败家子儿四爷,心里才觉得安生些了。
听薛宝钗来了,平儿就跟贾珉,别的主子们都送礼了,是不是给薛姨妈、薛大爷和宝姑娘也送上一份儿?这样,以后见了面儿,也好话。
一听薛宝钗来了,别送点儿礼,就是叫贾珉送命都是愿意的。
于是第二天,立马就打发平儿拿了些酒,又现到城里买了些礼物,给薛家送去了。
平儿自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见贾珉对薛家如此热情,还在心里夸赞贾珉认亲。
贾珉现在有些后悔没在第一时间见到宝钗了。但是,一想到宝钗和宝玉的婚事,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定下来,也就稍微地松了口气、心道自己还是有些太性急了。
目前,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儿是正经。
至于那个大脸猫宝玉,贾珉现在根就不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对手。
于是,一边张罗建花房,一边开始管理两个园子的西瓜和苹果。
灵芝的二级种,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了,再有个七八天,就可以接种了。这次接种之后,后期的管理工作就没有多少了。
这就是农业项目的优势,只要把几个关键环节掌握好了,其他时候,还是比较轻松的。不像造酒那样的工业项目,只要生产,就得在旁边儿盯着。
贾蓉从野渡居回来,加上薛蟠来了,跟贾蓉还没见过面,于是,贾琏就请贾蓉吃酒。
贾蓉等人在野渡居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府里,只是因为给贾蓉留面子,才没人当着他的面儿揭破,只是装做不知。
又邀上了宝玉,四人就到了玉华楼。正好遇见了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于是就并作一处。即是给贾蓉接风洗尘,也是介绍薛蟠和冯紫英等人相识。
玉华楼的头牌谷盼盼也在坐相陪。
这个年代,有点儿文化的人到一起吃酒,总是愿意做做诗,掉掉书袋,以显得自己有学问。
酒过三巡之后,就有人提议作诗了。
谷盼盼倒是会做几首诗,愿意在这些人里面显摆显摆,以示自己是个有内在美的人,为自己贴上才女的标签儿。
但是,见今天的酒桌上又有了薛蟠,就暂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几天,大金门的各家妓馆里,都在流行着薛蟠前两天做的《女儿词》。也就是“女儿悲,嫁个女婿是乌龟,女儿愁,绣房里钻出个大马猴。女儿乐,一个……。”
薛蟠就是个粗人加浑人,虽然识得些字,作诗却是不行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他主动提出了要作诗。
既然他自己要出丑,别人还有什么理由拦着他?况且,要是他再做出象《女儿词》那样的诗来,倒也是很有趣儿呢。
于是众人纷纷赞同,都等着看薛蟠的笑话。
这种场合,宝玉向来是不甘人后的,于是第一个做了一首。不过是应景之作,众人也是纷纷叫好。
接下来是谷盼盼,也不过是为赋新词强愁,诉些闺中之怨。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贾琏、贾蓉等,也都做了一首。
其实,他们都不会做什么诗,只是因为现在有这个风气,于是就在平时,花些个钱,请一些清客给做上几首预备着,遇到场合时,若是合了景,就背出来。若是不合景,就改动几个字。做好做坏的,倒也没人太较真。
众人一再叫薛蟠作诗,他却总是推辞,是自己最后再做,等着压轴。
众人只当他是怕了,也就把他放在了最后。
“薛大爷,这回该你了吧,奴家可是等不及了。”
谷盼盼举着杯子,露出媚眼儿,瞟着薛蟠。
倒不是她就对薛蟠有什么意思,只是她这样的人,最是八面玲珑,看谁,都会给人一种似乎对你很倾慕的样子。你要是以为她真的对你有情,可就是自作多情了。
这就是大众情人的做派,古人早就玩儿的滚瓜烂熟了。
“咱们可事先好了啊,我今儿个要是做出了好诗词,以后但凡我来,只要我叫,谷大家可就要来陪着哥哥。”
于是众人纷纷叫好,表示愿意居中作证。谷盼盼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这第一首叫做《咏鸭》。”
“等等,文举,只听过《咏鹅》,就没听有咏鸭的。”
文举,就是薛蟠的字了。
“那是因为我还没做出来,你们自然是没听过了。”
“好好,你,我们洗耳恭听。”
冯紫英笑笑道,只等着看薛蟠的笑话。
“鸭鸭鸭,抬头向天呱。黑毛浮清水,白掌水下划。”
薛蟠一完,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虽是模仿《咏鹅》,倒也算是有些新意。只是应该是白毛浮绿水……。”
宝玉开始点评。
“宝兄弟,我这是黑鸭子。”
薛蟠急忙辩解。
“好好,黑鸭子。不过,这一首却也只是一般,只是有趣儿些罢了。”
“这一首不好不打紧,且听我下一首。”
“薛大哥还有?”
“你们把那‘还’字去掉,今儿个,非得叫你们心服口服不可。”
“好好好,文举请。”
“听好了,这是一首《咏花》。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
“薛大哥,你数数呢?”
“哼,数数?听我后面的。九片十片十一片,飞入花丛都不见。”
薛蟠念完最后一句,众人都有些愣了。
在场的,以宝玉诗词造诣最高,于是,众人都等着他来点评。
“这一首却是很不错的。初看前面几句,只是罗列些数字,让人觉得颇为没趣。只是这最后一句,就是神来之笔了。这一个‘飞入花丛都不见’,就把前面的数字给盘活了,成了一个花飞满天的美景。这意境一下子就上来了。”
“原我们都以为,薛大哥是不太会作诗的,没想到,如今一出手,竟然如此不凡,当浮一大白。”
谷盼盼也是明白些的,见薛蟠如此,看向薛蟠的眼神儿,就有了些深意。
这回不是职业性的了,而是有些发自内心的敬佩了。
那薛蟠虽然只有来岁,却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谷盼盼的神情,他岂会不懂?
来了几回玉华楼,他早就被谷盼盼迷得神魂颠倒的,见这首诗竟有如此威力,就想一鼓作气,再上层楼。
“这一首不算什么的,我还有一首更好的。”
还有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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