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黄昏,晚风吹拂在大草原上,绿草沙沙的作响。左鹫带着人事不省的元亥,在数百残兵溃将的簇拥下,往西疾驰,但心中一片冰凉。
此时左鹫脑海中一片空白,并不是他不去想,而是他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脚下的道路非常熟悉,他甚至能辨认出这些痕迹是他前日率援兵通过所留下的,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就短短一天多的时间,沁海渡城就告失陷,他就带着这点残兵剩卒重新踏上这条路,他有什么脸面对着见族长、去见拓跋部的宗子拔跋旗。
“噗通”一声,心神失守的左鹫竟然都没有保护好元亥,让他从锦鞍下掉了下去。
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摔在地上翻滚了两下的元亥,还是在无意识中呻吟了几声。
左鹫慌忙下来,心翼翼的将元亥扶上青蛮兽。看着这个汉子为了救自己,陷入生死不知的境地,心中悔恨万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趴在草里面捶地嚎哭起来。
只是草原上空旷,嚎哭声随着轻柔的晚风传不太远就消散了,诸将卒也都成丧家之犬,看到左鹫如此,皆是惶惶,不知道最终等候他们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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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辚马啸,陈海坐在一个双辕铜车之上,手握一个秘符图卷细细看着,随着铜在草原深处晃荡着前行。
此时繁星已经升起,百里之外的拓跋部停下了脚步,铁崖军也依着陈海的意思,停下来整顿队形、挖灶升,并不急着紧逼上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道道炊烟升起,如不是随行的都是杀气腾腾的精锐甲卒,该是一个多好的夜游的场面。
远远的一只灵鹄穿过云层,直接向陈海这边飞过来。
灵鹄优雅的身姿在半空盘旋了一阵,落在陈海的肩头,左右顾盼,神俊异常。
陈海将图卷放下,笑着抚摸了一下灵鹄的羽毛,顺手将捆在鳞爪上的密信取了下来,一扬手臂,让那灵鹄破空而去。
将雪白的信笺打开,陈海微微一笑,跟凑过来的苍遗、张雄、鹤婆婆等道:“阎师兄用兵倒是犀利,这时候竟然已经将沁海渡拿下来了啊……”
黑燕军北撤,虽然饥寒交迫,死伤惨重,但追随阎渊者,无不是心志坚定之人,这么快能拿下沁海渡,实不出人意外。”张雄道。
陈海点点头,心想只要阎渊清楚沁海渡的意义,又敢于牺牲,在敌军没有来得及调整军事部署之前,拿下沁海渡并不令人意外。
陈海让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告在前营的铁鲲知道,很快他们就听着前面有蛮将兴奋得大吼起来,谁知道黑燕军先一步拿下沁海渡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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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间,拓跋旗也接到了沁海渡口失陷的消息。
尽管他一直都担忧元亥、左鹫两人无法守住沁海渡,但他也绝没有想到沁海渡会如此之快的失陷,他心一片冰凉,站在月色下,巨大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一年前他率部过潼河东进,谁能想到一年后他所面临的,竟是如此的山穷水尽。
左鹫在西逃途中太仓促了,仓促间传信通告败讯,对沁海渡的失陷过程,着墨甚少,只是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恨跟羞愧,要赶过来跟拓跋旗及左阳请罪,拓跋旗恨得要将这封信撕成粉碎。
即便黑燕军前锋两万战骑先于他们之前聚集起来,但经营这么多年的沁海渡,竟然就这么轻易就失陷了?
在瀚海征伐数十年,无论什么样的困境,拓跋旗最终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找出解决办法,可如今,他彻底慌了阵脚,尧山为何有那么多的人族精锐涌出,黑燕军为何义无反顾的在蛰伏赤眉湖后突袭沁海渡?
太多的谜题,他都看不透、解不开,这一仗听天由命,他还能怎么打?
这种无力感是拓跋旗从来没有过的,几乎要彻底摧垮他的精神意志,左阳等将也是满面死灰,实在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怎么走?
第二天早晨,阳光如同往常一样将光和热洒向大草原,但对拓跋部的将卒而言,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沁海渡失陷、归途被堵,并非拓跋旗能遮瞒得住的,沁海渡此时就在他们一千里外,左鹫虽然还没有逃回来,但左右千里范围内,还有一些大大的蛮族逐水草而居,也将消息传出来的。
这些蛮族原都是选择归附拓跋部的,一夜之间,却都选择逃离栖息地,不愿意再与拓跋部有什么干涉。
拓跋部今天改变了方向,不再往沁海渡方向推进,而是拔营往东北方向、潼河入瀚海的河湾地区开拔,踏上更加吉凶未卜的道路。
让拓跋旗更加警惕的是,铁崖部今天的动作有所加快了,等到黄昏扎营的时候,双方的距离拉近了有三十里。
拓跋旗现在已经不能再对局势做出判断了,毕竟想要把手下的八万精锐带回去,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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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照耀着几个在黑夜中狂奔的身影。
在中午时分,随左鹫身后的一万骑兵遇到了他,左鹫和元亥的惨状让他们着实吃了一惊。
难道沁海渡数千守兵,就只逃出了他们这点人么?
这一军的主将得知浮桥还在,就想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冲过去,将沁海渡口重新夺回来。
左鹫面无表情的阻止了他的想法,浮桥不过是用铁索将几十艘渔舟连贯起来,随时都可以摧毁,黑燕军没有急于摧毁,一方面有可能黑燕军主力也想渡河西进,另一方面黑燕军更可能故意留下浮桥,引诱他们去攻。
将元亥交给援兵后,左鹫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带了十几骑赶过来跟拓跋旗汇合。
等他们赶到时候,夜已经深了,拓跋部大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偶然有几处亮光点缀着,显得分外的颓唐。
等他们接近军营时,早有人远远迎了上来,看到是左鹫,躬身施礼后就要带着左鹫往拓跋旗帐中赶去。
左鹫不耐他们磨磨蹭蹭的,问明了方向也不管蹄声喧哗,径直往中军大帐去了。
拓跋旗这些时日犹如过在水火之中,夜不能寐的时候,就在帐中呆呆的坐着,脑海中翻来覆去,无一不是自己惨败的场面。
直到喧哗的蹄声在账外响起,这才发现左鹫的到来。刚正了正颜色,左鹫就掀开帐帘冲了进来,看到拓跋旗、左阳之后,就伏地大哭。
昏黄的灯光下,拓跋旗几次试图阻住左鹫大放悲声,但都没有成功。过了好一会儿,左鹫才将情绪稳定住。
“宗子,这次你我二族怕是有大难了。”左鹫哽咽的道。
拓跋旗皱了皱眉眉头,他知道沁海渡口失陷对左鹫打击太大,耐着性子等他沁海渡失陷的详情。
“那黑燕军在赤眉湖看似孱弱不堪,但兵抵沁海城外,用一种重弩,仅两三息的时间,就将沁海渡的西城门轰开,儿郎们根就没有抵挡之力……”
左鹫的一席话将拓跋旗、左阳惊立在当场。
沁海渡的城防他是知道的,也是他主张在沁海附的修城、建渡桥的,沁海渡城通体都用巨大的石块儿筑成,城门也都用千年坚木拼合,包裹着一寸厚的精铜。
可以,即便是道丹境强者亲自出手,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摧垮城门。
拓跋旗一把抓住左鹫的肩膀,难以置信的厉声问道:“什么?你那人族只用了三五息短时就摧垮了沁海渡口的城墙?”
左鹫点了点头,悲痛的回道:“是的,他们所用的重弩,我见所未见,射速快得难以想象,而所射弩箭,也是难以想象锋锐——宗子、族长请看……”
左鹫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尺多长的黝黑铁箭,递到拓跋颜手中。
三棱箭簇严重变形弯曲,但不难判断其射出之时是何等的锋锐,残剩的锋刃寒烁着寒光,这支弩箭竟然是用草原上可遇不可求的淬金铁铸成,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一杆弩箭竟然就有十二三斤重,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要知道,一支木杆战矛,可能也就十几斤而已。
拓跋旗大手颤抖着,这些淬金重锋箭就如此的考究,用料如此的珍贵,他实在难以想象,这种弩箭用重弩狂射出来,会是什么威力。
“黑燕军这种重弩也是不多,但射速快得难以想象,一息之时,差不多能射出十二三支这样的重锋箭,城门被这种重锋箭撕开,连二十息都没有撑到。”
拓跋旗没有看到天机连弩爆发时的样子,自然也无从猜测天机连弩的威力。但是只要左鹫所的是事实,那么拓跋部侍以为傲的骑兵悍勇将,再根就没有可用武之地。
好生安慰了左鹫一番,让他先去休息,拓跋旗在帐中又陷入了沉思,直觉得心狡痛得厉害。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严重的事情,尧山和赤眉湖的两部人族明显是有联系的,那赤眉湖那一部人族有如此恐怖的战弩,尧山铁崖部会没有么?他们为什么在那么危机的时刻都不拿出来使用?
转头拼个玉碎的期望也落空了,拓跋旗默默的叹了口气,坐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泛起了青色,外面又开始了喧闹,但对于今天的行止,拓跋旗则完没有了主意……或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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