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想直接与丹穴山那位决一死战,可是,他的身份地位限制了他无法只考虑自己。rg他不得不以大局为重,他不能因为仇恨,轻率下令去闯丹穴山,贸然赔上千万条性命……
如此这般,三百年来,那二太子居然始终不曾下山,叫他连一丝复仇的机会都寻不到。
他气啊,他恨啊!可他又无可奈何。
他有时候恨得想破釜沉舟,干脆将这三界闹得天翻地覆罢了!
可是,回回只能是一想,便又不得不强捺住愤恨。毕竟他身上所担负着的使命,令他冲动不得。
这段血仇,这口恨气,他一忍便是三百余年!
而如今,可谓是天地有眼,终于给了他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
大约所有光明磊落,一生坦荡之人,都不曾去留意躲藏在阳光背后的阴影。
强者除外。
因为强者们可以站在更高处,将世间百态当作一盘棋局,将每一颗棋子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林苏青不算强,他甚至有些弱,他也的确不曾留意到许多事情。然而许多事情的许多细节,却是有着至关重要的提示。
那些提示,便是冥冥之中所给予的选择。因此,他错过了许多可以选择的机会。
皓皓长空,云卷云舒。
坦坦荡荡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有的林苏青,此时然不知,在那些风起云涌的背后,早已经有了无数双眼睛,正隐藏在暗处窃窃地窥视着一切。
……
是人间。
川流不息,熙熙攘攘。
街道两旁除了开设店铺的,但凡空档之处,皆是摆着零零散散的流动的摊,或推车、或架桌、或席地铺置。
有兜售胭脂水粉的青涩姑娘、有贩卖瓜果蔬菜的热情大婶子大叔、亦有支了个张简易的桌子,专为人求签测字的“赛半仙”……各色生意贩应有尽有,各式各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入城前,山苍神君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化成了一顶幂篱戴在头上。幂篱垂下来的一层薄薄的白纱遮住了他的容貌。虽然他是为了凡人们着想,刻意挡住了自己那双夺魂摄魄的眼睛。
可是,他这一身桃色偏粉的锦衣,且头发是半扎半披散,这薄纱幂篱一遮,若不是他举止甚是倜傥且颇具风度,若不是他身上缠绕着七条三爪拘魂锁……
倘若只是寻常那样端正的立着,安能辨他是雌雄……林苏青不时的咳嗽两声,以缓解尴尬。
在山苍神君的招待下,林苏青在一间门面还算阔绰的馆子里放肆地填饱了肚子,当久违的饭菜香窜进鼻子里的那一刹那,他险些感动得想热泪盈眶。终于吃上一口正常的饭菜了啊!
吃势如秋风扫落叶,呼啦啦就只剩下了空盘底。
出来时,山苍神君低价买了几叠宣纸和寻常的笔墨纸砚塞进他怀里,道:“你也去寻个空地儿支个摊位去。”
林苏青指着自己,愕然问道:“摆摊儿?我?”
“难不成是君?”山苍神君隔着白纱看着他道,“你随便画几幅画,写几个字,守株待兔即可。”
语罢他转身即走,林苏青抱着满怀的宣纸连忙跟上去,询问道:“您去哪儿?”
“此处人多眼杂,君总不能于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吧?君要去城外,寻处林子遁走。”
“我送您一截吧。”林苏青忙跟上。
山苍神君睨着他道:“没成想你这异世来的野子倒挺懂礼数的,你的娘亲废了不少心思教你吧?”
“其实还好……我时候是比较听话的孩子……”林苏青有些惭愧的应道。
忽然提起家人,他心底突地一抽,鼻腔顿时很是酸涩。已经来到这边许久了,不知家里一切都还好吗。
或许家里报过失踪吧?
现在还在报着希望寻找他吗?
一定都很难过吧……
母亲身体不大好,希望她不要太难过,保重自己要紧……
……
“不用送了,君去也,你自己当心。”
林苏青蓦然收回神思,一抬头,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走到了城门之外,他四处张望,山苍神君竟是撂下一句嘱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青用力吸了吸鼻子,脆弱每个人都会有,但脆弱绝不能随时随地的展露。他将心中顶上来的那阵酸涩,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他很明白,伤春悲秋无济于事,唯有先适应这边的世界,先好好保命得以生存,才可能寻得回去的机会。
回城之前,他多走出了几步,去林间顺手折了些略粗壮的树枝和较软的藤蔓,一路回城一路着手编织。
好在他很快找到了一处空档处。
因为是两条巷子正对正,口对口,往来对流,穿着大风。因此没什么人选在这处巷子口边上摆摊。大家都默契似的故意离着巷口一段距离后才支开的摊位。
大约是因为相信风水,譬如摆在风口对穿处,可能会破财,或是撞煞。
不过林苏青估摸着自己的摊位不会大,巷子口边上的那点位置,对他来刚刚好,恰恰撞不上风。
他选好了位置,定好了点,便开始忙活起来。
先是用藤蔓作为绳子使用,将折来的树枝绑成了一个木框,座在地上,而后将宣纸铺上去盖住,不知情的一看,这便是一张不太结实的桌子。他用力晃了晃,怕被风刮跑了,于是去路上上捡了几块石头,大的用来压着四角,的用来压住纸张不被吹跑。
便是如此,他又以藤蔓绑出几个细架子,立在边上用以挂饰。
继而,他正打算研墨作画,这才想起研墨是需要水的。实在没辙,就是吐口水也不大够用,他思来想去,眼前登时一亮,连忙端着砚台跑去斜对面的茶棚子,问老大爷借了点刷碗水回来。
于是他重新席地而坐,裁纸铺纸、研墨作画。
随后,把自我感觉良好的,挂在细架子上展示。凑合着勉强能看的,便待墨迹吹干了铺在“桌面”上。
竟是有模有样的卖起了字画来。
是以山苍神君之言,守株待兔之余,兴许还能趁空赚一赚钱,哈哈美哉乐哉。
不多的宣纸片刻就被他折腾完了。突然一闲下,居然还有些不大习惯。
他不好意思像那些贩般扯着嗓子叫卖,便傻愣愣的坐在摊前等着。
这些字画并不成美感,皆是以他不曾特别学习过的浅薄的绘画功底,随手涂鸦之作。无非是一些鸡吃米、猫捉老鼠、学生式的花草树木……
不禁联想,这些拙作若是被那些正统的画仙们看见了,估计要气得吐血三升。
不过,画虽然拙劣,可他所题的那些字,是毫不逊色的。
好也是自幼习过书法,今下随意题几个大字,不能堪比笔走龙蛇,至少也算不上差劲,骗一骗门外粗人完不在话下。
犹豫踟躇了许久,还是不好意思卖力去吆喝。他撇了撇嘴,罢了,反正闲来无事,翻翻经书也好。如是想到他便从怀中摸出那经书来看。
或许此处太嘈杂,无法静下心去领悟,但可以先看个大致意思吧,也总好过一个字没看的好。
如是想着他触碰了那枚凤凰影子,启开了经书。
这经书似乎有一种潜在的吸引力,他只消多看几句,就仿佛被吸住了似的,即刻便沉迷了进去。
易髓的第一步,是要先易气。
他将第一则经文,逐字逐句的烂熟于心后,便将经书揣回了怀内,在心中反复揣度。
而后,他双腿盘坐,将双手自然垂放在两处膝头。没人这样教过他,但他下意识地便这样做了。
他在心中催使自己,尽管身处闹市,也要极力做到对嘈杂之声充耳不闻。随着缓缓的深呼吸,他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他要求着自己,什么都不要去听,什么也不要去看,什么也不要去想。
在呼吸吐纳之间,似深嗅花香而不闷,似轻吹烛火而不灭。感受有一股轻柔的暖流,自后脊梁骨呈笔直的一条线,徐徐往上提起,又缓缓地往下收聚。
他领会着那几节经文的涵义,似乎是这样做没错。须先将散乱的气息凝聚成一处,使得心境清净澄明,从而令气脉畅通。
他努力地使自己静下心来,使自己能够做到摒开杂乱不顾,一心只修经法。
可就在他差一点就要成功时,天不凑巧,忽然有人来问起了生意。
“请问这幅字如何卖?”
他听到询问声,有些无奈地重叹了一口气,刚一睁开眼睛,由于闭目太久的缘故,初见光芒有些刺痛。他揉着眼睛问道:“姑娘你要买什么?欢迎光临……”
等他适应了视线,抬眼一看去,面前哪有什么客人?!毫无人影!
他当即一愣,白日撞鬼?!随即环顾张望,可除了来往不息的行人,他的摊位前的确没有任何驻足的客人。
难道是问完就走了?他低头疑惑,猛地一惊,居然在挂着的字画堆里,发现了一双绣花鞋!是一双女人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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