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說完,不由分說的拽著何智就走。
何智雖然不明白宋江怎麼會主動就找上門來,還似乎一副要救自己的模樣,但是他本來就是來找宋江的,這會兒正主兒送上門來,何智便干脆順著宋江的意思,跟著他離開了縣中的酒館,往西面一路走了過去。
宋江一路領著何智走到縣城西面的一座小院之中。這小院並非宋江的產業,而是宋江一位同僚的別院。不過宋江與那位同僚關系不錯,那同僚便將小院的鑰匙給了宋江一副。而近日宋江那位同僚剛好又去了州中公干,所以宋江便領著何智先到這小院里暫避。
“賢弟,你與我說實話,晁天王差你來此,究竟是何用意?莫非晁天王劫了生辰綱還不滿意,真想要攻略州縣,做個反賊嗎?”進了小院,宋江小心翼翼的關好大門,然後與何智分別落座,這才嘆了口氣向何智問道。
“宋押司是從哪里看出,我是晁天王派來的?”何智對著宋江啞然失笑。
“這……”被何智這麼一問,宋江頓時也愣住了,“莫非賢弟與晁天王並無關系?可是方才出門時,我听人說,之前晁天王劫取生辰綱時,曾在東溪村見過賢弟幾次。”
“要說沒關系,倒也不是。但是我這一次來,與晁天王的確關系不大也是實話。”
“哦?這話是如何說來?”
“晁蓋我確實認識,先前他劫生辰綱時,我與他也算是有些來往。不過,劫取生辰綱這事,我並沒有參與。我當初去找晁蓋,是另有它事。就像我這一次來本縣之中,也是一樣。”
“哦?那不知先生當時見晁天王是有何要事?這一次來本縣,又有何事?”宋江明顯不信何智的說辭,只以為何智是不肯承認自己跟晁蓋的關系而已。
這讓宋江也有些不悅,覺得何智這是信不過他。不過,宋江是個會說話的人,所以他並沒有直接戳穿何智的“謊言”,反倒是問起了何智的目的。若是何智答不上來,自然就只能將真實目的和盤托出了。
“呵呵,我前次去見晁蓋,是因為他有天命在身,然而卻身處危難之中而不自知。所以我不得不前去點醒他一二。而這一次來這縣城之中,目的也是同樣。”
“先生的意思是,這縣城之中也有一位身負天命,卻又身處為難而不自知之人?”宋江笑呵呵的看著何智,心中對何智的話仍然是一個字也不信。
宋江作為一位押司,同時又是交游廣泛,黑白通吃的大佬,見識可是要比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廣博得多了。
對于何智的“天命”一說,宋江並不是不相信,但是在宋江看來,這個世界上能夠身負天命的,都是那些貴人!這小小的鄆城縣里,哪有什麼能夠身負天命的貴人呢?就算是晁蓋自稱天王,手段氣魄都堪稱一方豪杰,但要說他身上有什麼天命,宋江也是不相信的。
實際上,這便是與宋江本身的性格有關。宋江本身就是一個對官位,對皇權極為敬畏的人。所以在宋江眼中,就算是真有天命,那也應該是落在大宋皇帝或者當朝諸位相公的身上。所以,在何智說出那幾句話之後,宋江甚至都沒有想到,何智所說的“身負天命之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何智見到宋江不信,也同樣笑而不語。這也是何智幾次裝神棍早就用熟了的手段了。
之前對付林沖與何智的時候,何智都用過類似的招數,效果十分顯著。現在宋江對何智的話是百般不信,何智就算再說什麼,宋江恐怕也只當何智胡扯。
只有等到何智所做的“預言”一一驗證了之後,宋江才會恍然醒悟,何智當初對他所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同時,他也自然而然便會對何智生出敬畏之心。
“既然先生不願意對宋江說,那便算了。只不過,先生曾經與晁天王相識。近日縣里風聲鶴唳,府尹下了文書到縣尊那里,讓縣尊籌備各項事宜,防備晁天王入寇。所以若是讓認識先生的衙役再看到先生,只怕是會有些違礙。所以,這幾日便請先生暫且在此處住下。待風頭過去,在下會來通知先生。到時先生無論是想要繼續尋訪那天命之人,還是想要做什麼別的事情,都由得先生去了。”
宋江也不愧自己呼保義的綽號。盡管他對何智十分不喜,覺得何智所言不盡不實,而且似乎還對他似乎頗有懷疑隱瞞的成分,但是宋江仍然盡心盡力的為何智掩蓋行蹤,免得他被官府捉住。
“呵呵,宋押司不必為我擔心。天命之人我早已經找到了。只是他此時還渾渾噩噩,不知大難將至而已。不過再過幾日,一切便見分曉。這幾日我就在這里休息,宋押司只管去。”何智對宋江拱了拱手。
“嗯。如此便好。”宋江也勉強對何智回了一禮,然後便匆匆走了。
剛才宋江離開簽房的時候,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他做為今天當值的吏員,自然不能離開太久。
等宋江回去之後,朱仝這邊也早已經將那名看到何智的衙役灌了個七葷八素。等朱仝帶著那衙役回到縣衙中的時候,那人早就已經將何智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于是乎接下來兩人又是風平浪靜。宋江倒是每天都會去同僚的宅子里陪上何智片刻,一來是他擔心何智一個人耐不住寂寞,到處亂走,又被人撞破。二來也是宋江覺得何智雖然神神叨叨的,但是看著也算氣度不凡,所以不想冷落了何智,讓何智覺得他宋江不會做人。
而何智每天與宋江見面,也不再提起什麼與“天命”有關的話題,只是每次見到宋江之後就與他閑聊一些在這個世界中的見聞。反倒是宋江經常拿這事兒向何智打趣,問何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那位“天命之子”,將他帶給自己看看。
對此,何智自然是笑而不語。
然而就在第三天的時候,宋江命中注定的劫難終于來了——這一天依舊是宋江在縣衙當值。他做完了差事之後,傍晚時分便從縣衙里出來,到對面的茶館中去喝茶。
結果宋江剛在茶館里坐下不久,就看到外面進來一個背著大背包,腰里還挎著一口腰刀的大漢。那大漢走路走得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他站在茶館門口,也不進來喝茶,只是盯著對面的縣衙來看。
宋江覺得這大漢行為蹊蹺,心中頓時便有些生疑。他出了茶館,跟著那大漢走了幾步,就看到那大漢回過頭來看他。
兩人對面之後,彼此卻覺得有些眼熟,但是卻又都不太認得。于是那漢子就停住腳步,盯著宋江上下打量,但是又不敢上前來問。
兩人猶豫片刻,那漢子終于找到旁邊一家店鋪,向那店鋪里的篾匠問道︰“前面那位押司是誰?”
“那是宋押司。”這篾匠是縣城里人,當然不會不認識在鄆城縣大大有名的宋江。
那漢子得了答復,立刻就提著刀走上前來,對宋江一躬到地說道︰“押司可認得小弟嗎?”
“有些面善。”宋江說道。
兩人寒暄幾句,宋江就將那漢子引到一條僻靜小巷的酒樓里。隨後那漢子便對宋江納頭就拜。宋江連忙一問,才知道對方便是跟著晁蓋劫了生辰綱的赤發鬼劉唐。
當初晁蓋一行人劫了生辰綱之後,官府也曾發大軍圍捕。還是宋江和朱仝兩人給晁蓋一伙人通風報信,才讓他們及時跑掉了。所以對這劉唐,宋江也算是救命之恩。
劉唐報了姓名,卻讓宋江大吃一驚。而且,比起水滸傳書中的記載來,宋江這會兒對劉唐的感覺就是更加緊張一些。畢竟,在水滸傳書里的時候,劉唐來的神不知鬼不覺,除了宋江之外誰都不知道劉唐來了。
可是這一次,何智卻先到縣里來了個打草驚蛇。宋江把何智藏在同事的別院里,本身心底就有鬼,每天上班的時候都很緊張了。這會兒居然又來了個劉唐,宋江怎能不緊張?
“賢弟,你真是好大膽!你知不知道今日縣里正在清查奸細?幸虧你這一路沒有讓人看見,否則只怕是要惹出天大的禍事來。”
“宋押司,小人只是感恩押司的救命大恩,所以不懼一死,特意前來酬謝。”劉唐對宋江說著,就將背後的包裹打開,拿出了晁蓋的信件和他送給宋江的一百兩黃金。
宋江急忙攔住了劉唐,讓他將黃金收好,帶回山寨去,只是接了晁蓋的信件而已。之後的一切依舊如水滸傳書中所寫的那般,宋江寫了回信給劉唐,讓他連夜離開鄆城縣,回梁山上去了。
而宋江這邊剛剛將劉唐送走,另外一頭卻剛巧又撞見了閻婆。
看過水滸傳的人都知道。這閻婆便是閻婆惜的老娘。閻婆惜是個十八九歲的俊俏小娘子,估計以前也是做勾欄營生的,但是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在舊地待不下去了,就跑到鄆城縣這邊來逃難。這兩人在當地找了個媒婆,通過媒婆就勾上了宋江,成了宋江養下的外室。
不過,這宋江本身長得不怎麼樣,又不是很願意下功夫去哄女人,于是閻婆惜便送了宋江一頂大大的綠帽子,跟宋江的同事張三勾搭得不亦樂乎。
宋江知道這件事之後,倒是也想得開,覺得反正不是自己老婆,既然她不願意跟自己了,那自己干脆就不去見她也就算完了。
但是宋江這邊想得開,卻不代表閻婆這邊想得開。畢竟閻婆可是將宋江當成了大金主的,所以見宋江整日不去找閻婆惜,她也有些不樂意。
于是這天見了宋江之後,閻婆就拉扯著宋江往她女兒那里去。宋江跟著老婆子拉扯不過,便只能跟著她走了。
等到了閻婆惜那里之後,閻婆惜卻一心只想著張三,反倒要給宋江臉色看。宋江在閻婆惜那里窩了一肚子火,結果卻是將自己隨身的公文袋給丟在了閻婆惜那里。
等宋江想起自己的公文袋丟在閻婆惜那里的時候,他頓時就猛然意識到要糟糕了!
先前劉唐帶給宋江的那封信件,可是還被宋江塞在公文袋里沒來得及燒掉呢!而且最關鍵的問題是,那閻婆惜還是認得字的!若是讓閻婆惜看了晁蓋的信,她豈不是就什麼東西都知道了?
宋江想到這里也是嚇出一身冷汗,慌忙回去找閻婆惜。結果見面之後,閻婆惜果然拿了信件來威脅宋江。而且,閻婆惜看到信件上說的明白,晁蓋讓人帶了一百兩黃金給宋江。這女人貪念上來,便向宋江索要黃金。宋江無論如何討饒,閻婆惜都只是不信。
最後宋江被弄得心頭火起,居然鬼使神差的把閻婆惜給一刀殺了。等到他殺了閻婆惜之後,宋江才恍惚間一下醒悟過來。
他先前與閻婆惜和閻婆兩人吃飯時,被灌了一肚子的酒。這會兒殺人之後冷汗一處,頓時酒醒了大半。
若是正常情況下,宋江就算是殺了閻婆惜,倒也未必就覺得有什麼。畢竟他本身就是怒極殺人,還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對于閻婆這個女人,宋江也全然沒放在眼里,甚至覺得這老婆子不敢把他怎樣,用點銀子就能打發。
可是,現在宋江在殺閻婆惜之前,卻見過了何智。而且每次與何智閑聊間,還都會打趣的向何智問起,那位“天命之人”究竟有沒有找到。久而久之,這件事宋江自己反倒是記在了心上。
而現在宋江殺了閻婆惜,心中一驚之下,卻是福至心靈,猛然間就想起了何智說過的那些話來。
“當初那位何先生與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邊說他已經尋著了那位天命之人。還說那天命之人將有大難臨頭,卻渾渾噩噩而不自知。今日我與那劉唐見面,之後遺失晁天王的信件,被逼無奈殺了閻婆惜,難不成這渾渾噩噩不知大難臨頭的天命之人,便是我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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