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武老爷子在人群中大喊一声,将何奔辛苦打造的威压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脸上的骄傲仿佛耐克的广告,就差没有旁白写出一行justdit了。
“你是?哪来的老头,我怎么不认识你?我们塑料七厂的事情,干你什么事儿?还你能,你能什么能?”
何奔眼睛一立,摆手喊道:“保卫科的人呢?把人给我弄走。怎么厂子还没卖呢,连工作都不做了?谁都能进厂来,还觉得自己多能呢!”
“等一下!”
宋老眼睛一瞪,几个保卫科的人脖子一缩,顿时不敢动了。积年的威严,让宋老哪怕已经不是厂长,但仍然没人敢直面他的气势。
气势这个东西,来也很奇妙。胸中一口正气,自然所向披靡。而没有这股对自己所行的坚持,便只能用体制赋予的权柄来操纵人心。孰高孰低,场中的工人一目了然。
此时的工人们都还是“国家工人”,不仅不怎么习惯明目张胆的谈钱,更是胸中多少还有些理想和骄傲。何奔手中的权力,或许能在塑料七厂资中上下其手,却不可能凭空收买厂职工。
关键时刻人心向背,可谓是一目了然。对于从斗争中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更是明白应该如何争取人心。
宋老可不仅是塑料七厂的厂长,实际上在这个职位之前,他在轻工局早就已经落下赫赫威名。绣城轻工系统,他是徒子徒孙遍地也不为过。
人的名树的影,何奔此时正是在塑料七厂权力最弱的时候。但宋老扎根在职工们心中的形象,却是永远也不会褪色。
“谁不的事儿了?”胡世武呵呵笑着,走上前来。
“别你塑料七厂这点事情,就是绣城市委市政府,我都管的来!”
“大话谁不会,你这老头……”
“怎么话呢!”
宋老啪的一声,将何奔指向胡世武的手拍了下去:“你爹一辈的人,你就喊老头?你这厂长当狗身上去,连点规矩礼貌都没有了?”
“宋老,我尊敬你,喊你一声宋老,别给脸不要!”何奔也算是豁出去了,他明白今天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要想把塑料七厂卖出去,无论如何这关也要过去才行。
“我警告你们,十分钟之内立刻解散,否则我立刻就给文市长打电话!”何奔瞪起眼睛来,竟然也有几分杀气:“到时候惊动了市里的领导,心吃不了兜着走!”
“好,你打!”宋老挺胸上前一步,逼视着何奔道:“不打你就是我孙子……呸,有你这样孙子我早打死了,你就是兲!”
“姓宋的,你!”
何奔被宋老逼的走投无路,看着周围工人们的目光,这个电话看来无论如何都要打了。不打,他就要在塑料七厂威严扫地,再也没有什么权威可言了。
“好,你们自找的!”何奔完,恨恨的转身回了厂办大楼,就在楼门口的值班室抓起电话就打了起来。
何奔实话,心里是绝对不愿意打这个电话的。作为塑料七厂的厂长,他的工作就是安抚工人,让招商引资能够顺利进行。
今天打这个电话,不论原因是什么,他的工作能力都会在文市长那里打上一个叉。若非走投无路,他绝不会选择这条路,这个电话的政治成大的他恐怕一不心就要仕途断绝。
但另一方面,他也深信这个电话对宋老和工人们来会是压倒反对势力的最后一颗稻草。
文时珍刚刚上任绣城特区市长几个月的时间,除了熟悉绣城的时间以外,塑料七厂的招商引资是他主抓的第一件事。
市里成立的塑料七厂招商引资组,文市长亲自担任了组长,轻工局的局长甚至没捞上一个副组长的位置。不过他何奔倒是凭借塑料七厂厂长的职位,拿到了一个秘书长的头衔。
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显然绣城特区新市长文时珍,就是看重了塑料七厂招商引资这个机会,打算把招商引资作为他的第一把火。
倒不是塑料七厂涉及的成交额多么大、或者局面有多么复杂,需要一位副省级的特区市长亲自来处理这个事情。
塑料七厂的出售,并不是关系到他自己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绣城招商引资大局的开创件。
作为特区,绣城虽然有种种优惠的政策,甚至是副省级的立法权。但正如罗马并非一天建成,一个开放的特区也不是套上名头,立刻就成了国际化的大都市。
绣城特区在开埠之后,享有很多让其他地区非常眼馋的特权。诸如的进出口权,价格面并轨、实行市场经济,以及胡文海最中意的一个权力——私人企业的合法化。
塑料七厂,是吸引外资投资绣城的第一个项目。香江商人——有人香江凭啥算外资,这事儿只能找商业部去理了。不管这个香江商人是怎么出现的,他的身份和资金都来自香江是确认无误,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
招商引资,外资收购国有企业应该怎么操作?
塑料七厂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为绣城特区招商引资的操作提供一个标准。文时珍这个新市长,之所以亲自担任这个组的组长,也是为了要在这个过程中,高屋建瓴的完善这道程序。
这个时候塑料七厂的出售,显然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交易,而是获得宝贵的招商引资经验的平台。
新官上任的文市长,当然绝对不会允许这笔交易有一丝一毫的问题发生。
对于没有做好安抚工作,或者屁股下面拉了太多清单的何奔,文市长显然是不会有好印象。若非走到了这一步,何奔无论如何是不愿意动用这个最后手段。
好在对于何奔来,如果仕途真的走不下去,大不了下海就是了。
这些年他通过倒卖国家配额的计划内物资,很是赚了不少的钱。这笔钱一部分进了塑料七厂的帐,用来采购回收pv颗粒,另一部分则是被厂里何奔这一系人给私下分掉了。
帐做的不能完美,但也不是那么好查的。他有一个固定的交易方,对方是残疾人联合会的外围商业机构,来头相当不。真要查他何奔,不得抱蔓摘瓜之下牵扯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何奔相信,只要文市长稍稍了解一些内幕,他是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儿的。大家你好我好,放他拿着这些年的收入到一线城市去享福,何奔觉得这样的结局也不能太糟。
绣城这些年,官场里的规矩发的严厉了。公共服务的效率提高了,工作评价更是让过去机关里养的闲人苦不堪言。对纪律的整顿也逐渐收紧,收受贿赂这条高压线就不了,请吃请喝、收彩礼和公器私用竟然都在打击范围之内,简直毫不顾忌人之常情!
这么一来,公家饭虽然稳定,却不是那么好吃了。何奔也考虑到自己这个做惯了厂长的,真要调到轻工局的机关去,真的还能适应这种生活吗?
不如干脆,趁机从这个泥坑里跳出来吧!就是不出国,到南方去闯荡一番也不错。何奔这些人手上也算有积蓄,日子怎么都不会过的苦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拨动起电话上的转盘,很快听筒里就传来了接通的嘟嘟声。
文时珍今年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作为一个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和高级工程师,他的起点决定了他未来能够达到的高度。四十七岁的副省级领导,出任北方第一个特区的市长和书记一肩挑,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只要在这个岗位上做出成绩,渤海省未来的必然有他一席,甚至是中央的位置也可以争取一下。
正是如此,文市长刚刚上任,便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热情和一往无前、雷厉风行的气势。
“何厂长,你的工作是怎么做的!”文时珍从他的老桑塔纳车上跳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被工人们围起来的何奔。
“文市长!”何奔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跑了过来:“我的工作没做好,给您添麻烦了……”
“这些话过后再!”文时珍手一挥,快步想人群走去,边走边大声道:“这里究竟怎么回事,我是市长文时珍,同志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反映!”
宋老当先一人,“文市长,我们怀疑厂里的账目有问题,我们工人要组织起来参与厂里的账目整理。哪怕厂子要卖,也要送塑料七厂清清白白的嫁出去!”
“对,要送塑料七厂一身清白!吃我们的、喝我们的,都得给我们吐出来!”宋老身后的工人们,顿时齐声喊道。
“同志们,清理账目有专业人员来做,大家可以安心等结果嘛!”文时珍微微皱眉,沉吟道:“等收购完成,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何奔得意的接着文时珍的话道:“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你们一群工人要查什么帐?耽误了招商引资的大事,你们负责的起吗?”
“要在其位?我来!”
“谁?”
“人大代表胡世武,够不够格查你的帐?”
老爷子胡世武,或许很多人都忘了,他可是绣城人大委员会正儿八经的人大代表来的!正如他所,别是塑料七厂了,就是市府的帐他想查也随时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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