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来,萧布拿起酒壶,在方进石高宠二人面前酒杯里斟满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道:“老夫先干为敬。”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展示给二人看。
方进石端起酒来,却又放下来道:“这酒喝的不明不白,实难和萧老丈痛饮。”
他改“老汉”为“老丈”,已经有所让步,萧布道:“有何不明不白的?之前我和方校尉之间有些不痛快的地方,不过你我各为其主,并无私仇,对是不对?”
方进石不禁点了点头,萧布又道:“如今大势已定,萧某人佩服方校尉的事,诚意结交,如此而已,有何不明不白之处?”
方进石笑道:“萧老丈笑了。”萧布脸色一紧,正色道:“萧某并非笑,我来给方校尉看一样东西。”他完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来,放在桌面上打开,里面是几封书信。
萧布拿起第一封书信道:“这封书信,是云内州节度使刘成川写给大石林牙的军情禀报,里面不仅写明了金兵攻城的情形,而且写明了云内州府是如何在重兵之下解围的,刘将军着重提到了他的第四女婿,一位姓方的宋将。”
方进石道:“我岳父的书信,自然是要给我好话了。”
萧布点点头道:“好吧,来看这第二封书信,这封书信是辽将萧阔海写给大石林牙的私人书信,里面不仅详细的讲述了云内州府的解围过程,而且萧阔海将军把之前方校尉从宋境起兵救张宗鄂之事起都讲述一遍,大石林牙看后回信给萧阔海将军,要他想尽一切办法游方校尉,期助辽一臂之力,只可惜方校尉已经动身来汴梁城,萧将军并非见到你。”
方进石听了道:“只怕大石林牙是误听人言,其实在下并没有什么事,打仗更是不行。”
萧布拿起第三封书信道:“此封书信是金军行军万户完颜迪古乃呈送给驻守南京府的元帅完颜宗望的云内州军情纪要,里面也提到了方校尉。”
金营中这等机要书信也给萧布拿到了,看来辽国人在金军中也没少下功夫,方进石笑道:“如今女真人也要替我扬名了。”
萧布认真的点头道:“方校尉是有大事之人,金狗也开始关注你了。”方进石道:“我一个的从七品武功郎,有什么大事了。”
萧布将这三封书信一起拿在手中道:“这几封书信我看了又看,连大石林牙都对方校尉青眼有加,特意安排人手招揽,若是方校尉能到我辽军中,何止于一方节度使了?”方进石道:“只怕在下可能辜负林牙大石的好意了。”
萧布道:“如今大辽势微,人心向背,方校尉如此想法也是正常,萧某自知不可强求,只期来日了,方校尉这一路领军,区区一千几众,调得西夏、大宋数万人马东奔西顾不得安宁,解围张宗鄂更是奇谋,云内州城外水淹金军,一万破十万,令人叹为观止也。”
方进石大笑道:“萧老丈更是笑了,哪有这等神奇!”
高宠在一边听萧布一直在夸,方进石却一直在否认,感到奇怪,后来听萧布起这行军打仗之事,如同历历在目,不由高宠不信,他怎么看方进石都不像是个有如此能耐的人,心想:可能人真不可貌相。
萧布完,自知一下子难以招揽到方进石,反正有云奴儿呢,也不急于一时,就转过话题劝起酒来,方进石听他一席话来,敌意顿消,这萧布大丈夫,有一一有二二,不奸不滑,胸襟更是宽广,倒也相谈甚欢。
又喝了几分,萧布道:“此次奉林牙大石来汴梁城办事,方校尉可知是何事?”方进石点头道:“我知道,又是为了一封书信一方图章而来。”
萧布道:“方校尉能寻到此地来,我已猜想这事你定知道,此事已结,来今晚萧某人将要起程归辽,正好遇到方校尉寻到此地,也当是有缘。”
方进石一愣:“已结?你要回去了?”萧布道:“正是,不瞒方校尉,那方图章此时已经在回辽的路上,那封书信,也已经让萧某人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幸不辱林牙大石所托使命了。”
方进石跌坐到凳子上,忍不住叹了口气,萧布看到拍拍他的肩头道:“大辽已败,就给辽帝留个颜面吧。”
方进石想来也是,如是按云奴儿给他的,那书信定是写满阿谀奉承之词,任是那一个有血性的契丹人听到,都会觉得无颜面。再退一步,这封书信到了大宋朝堂之上,也未必是好事,除了得意炫耀一下,并不能捞到什么实际好处,且宋金海上之盟约定,不得独自和辽帝盟约投降,不得独自招降纳叛,这封书信只怕会落得金国口实。
至于那方图章,那个传国玉玺,谁也不知真假,得失祸福更是难料了。
方进石转过身来,对萧布道:“萧老丈为大辽做事,也无可厚非,只是可怜了里界村被烧死的百姓了。”
萧布道:“方校尉错了,里界村那几个被烧死的是我大辽派来的人,不过他们听命于韩忌,死不肯将书信交于萧某,寻之不得我就一把火烧了那里,是以那里死的是大辽人非是宋人。”
方进石这才明白,辽国在汴梁者也是分了两派,一派是以韩忌为头目的,忠于辽帝,一派是萧布为头目前来处理此事的后来者,萧布抢了玉玺,但那帮忠于辽帝耶律延禧的人死不肯将书信交出,萧布搜也搜不到,就一把大火将人和书信一起焚毁了。
方进石虽叹息这件事上一无所获,可是世间之事,总是不能什么都由你来得好处,别人倒霉,想到此处也就释然了。
萧布将面前的酒一干到底,站起来道:“萧某这就告辞了,不过我倒有一件好事让给方校尉。”
方进石问道:“何事?”
萧布道:“前天上午,我那落脚之地的郑员外有个亲戚前来走动,是个文官,这个极是精明,我手下有人给他看出破绽,无奈之下将此人擒拿在后院中,你不妨等我们离开前去报官军,救了此人也得些好处。”
方进石想了一下,道:“好吧,那就多谢萧老丈了。”
萧布抱拳行礼道:“那萧某告辞了,后会有期。”他前去结了酒钱,趁夜远去了。
方进石坐在这酒楼中,呆了一会儿,回头看去,高宠也是坐在那里黯然不语,方进石笑了一笑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和这辽国人变敌为友,又不去报官捉拿,很是不对?”
高宠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我也不上来对是不对,只是别人真诚对我,想来我也是不太好意思去报官捉拿的。”
方进石感觉他的想法简单,也不禁莞尔,站起来道:“走吧。”他和高宠起身离开这万金楼,来到大街上,高宠问道:“我们去哪?”
方进石伸了个懒腰道:“这么晚了,自然是回去睡觉了,明天一早去报官。”高宠自然明白,他这是让萧布逃的远一些。
二人一路寄存马匹的那家客栈走去,高宠快走几步追上方进石道:“那个人的都是真的么?”
方进石停下来道:“什么是真的假的?”高宠道:“就是他你水淹金军,一万破十万的事。”他是最关心这个了,方进石道:“事情倒是不假,只是机缘巧合而已,没那老头儿的那么神。”
他就是承认有此事了,高宠看他的目光已经带着崇拜了,他虽然精于武艺,力大无比,可是却没有真正上过一天战场,以一万破十万,方进石在他眼中已经如神一般的存在了。
高宠在想:什么时候要找个机会,让他讲讲这个有趣的故事才好,他有这么了不得的壮举,却从没听他提起过。
方进石不会明白他是如何想的,他想的是,云奴儿到底是萧布这一派的呢?还是那个韩忌一派的?不过这些对于他来,一点也不重要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进石早早起来,高宠已经在等他了,他看方进石依然慢慢的吃早餐,上前道:“不是要去报官的么?”
方进石道:“报官也不用这么早了,你先坐下吃饭,我写个书信给京城,哎,是给郓王爷好呢,还是给康王爷好呢?或者想法子递到蔡相公手中好呢?”
高宠挠挠头皮道:“这大李庄镇子上不是也有官府衙门么?何用那么麻烦?”方进石笑道:“若是找这镇子上的官军,只怕捞不到半点好处,还自找麻烦不清,若是找几位王爷出面,功劳也成了大功劳,请也不敢多问一句的。”
高宠似信非信的,这些诀窍是方进石在西北永兴军涂高芝处学来的,同样的事情,能使自己利益最大化,同时减少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方进石想了一下,还是觉得郓王爷赵楷和他关系最近,也最是有用,当即写了一封书信给赵楷,只发现了辽国奸细的行踪,让他派兵来拿。
他给了店二一点银钱,让他去送信给赵楷。
他并不担心这店二不能把信送入郓王府,赵楷曾关照过守卫,他的书信可以很快到达郓王府管家的手里,店二听得是送到郓王府的书信,不敢耽误,飞快的找了快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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