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一直拉着马走到天亮,再没有上马和姨妹刘浣青共骑,两个人沉闷着也不多话。
不是无话可,而是方进石觉得,无论什么话,都透着无比的尴尬。
半晌时分,终于来到一个镇子,难得这大道边上还有个驿馆,方进石花钱借过纸,给梁翠容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他并未多什么,只是带着刘浣青回汴梁办点重要的事,让她莫要担心,他写好书信,拿出重金给驿卒专程跑一趟,把这封信送到他们来的那个地方。
他写这个信的时候,刘浣青一直在边上看着,但是并没有话。
只要给钱,就是好办事,方进石又向驿馆的人打听一下,有没有卖马的,寻了好一会儿,马倒是难买到,驿馆的驿丞给介绍买了附近农家的一匹骡子,骡子虽然不如马,但总是比没有强,方进石又向驿馆买了副鞍配,他正和驿丞闲聊着安放鞍配呢,大道上一阵烟尘,几匹快马由远处而来,马上乘者都是身穿官衣的官差和官员。
驿丞了声:“又有官爷到了。”完撇下方进石,招呼馆工们准备上前迎接,那数乘人马只是放慢了速度,中间有人了句:“赶路要紧,不要停了。”这队人马并没有在这个驿馆停留,一路向了汴梁的方向去了。
驿丞悻悻而回,道:“爷还巴不得你们别停呢,省的爷伺候。”
方进石笑笑,自己去骑了骡子,让刘浣青骑马,一起慢慢继续向前赶路,两人走出镇子,刘浣青道:“姊夫,方才过去的那几个官你认识?”
方进石一愣,道:“认识一个,你怎么知道我认识?”
刘浣青道:“我看你神色有异。”
她也是和她姐姐梁翠容一样,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方进石道:“我认识的那个人,是平江府的知府,名叫熊彻。”这熊彻曾经把他关进过大牢,差点把命丢了,他可是印象极深。
刘浣青哦了一声,方进石又道:“这熊知府曾经做过东宫舍人,做过太子的老师。”除了让人尴尬的话题外,方进石还是愿意把一些事情告诉刘浣青的,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刘浣青显得并不笨,而且不是一般的敢作敢为。
刘浣青道:“偏偏这个时候,这个熊知府拼命赶往东京汴梁,看来事出有因。”
方进石道:“这熊知府手段又黑又阴,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刘浣青回头一笑,道:“在你看来,那我容不容易对付?”她忽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方进石一下子无从回答,只好装聋作哑道:“不知道。”
这刘浣青年纪虽然,但是总是能抓牢话题的制高点,她听了方进石这样的回答,低头笑了一笑,探身伸手轻轻在方进石手臂打一了下道:“我还以为,你从今以后再也不理我呢。”
这样轻挑的动作,这样的话方式,已经完不是像之前姨妹和姊夫那般的谦恭以礼相待的态度话了,倒像是朋友和年纪身份差不多的平辈,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可能是因为昨晚那一阵亲吻,也许在她看来,经过这么一阵亲吻,她已经真正成为大人了。
方进石低声了句:“不会的。”他微催自己的坐骑,前了一些,以免和她并骑前行,刘浣青催马前行,很快追到他的身后,两马相近之时,刘浣青倒转马鞭,用马鞭的木柄在他腋下肋骨轻戳了一下,然后格格笑道:“方进石,你要和我赛马么?”完很快前去了。
她连“姊夫”都不喊了,直呼大名,此时此刻,她又像一个天真烂漫爱笑爱玩的可爱少女,短短半天时间,一下子她的形象,在方进石以往的认知中整个颠倒了个儿,以前实在是太不了解她了,方进石不再催促坐骑,慢慢的任它前行。
刘浣青跑了一阵,收缰慢慢在一个树荫下停下来,方进石的骡子慢悠悠赶了上来,刘浣青等他赶上来,打了个哈欠道:“好困,一个晚上没休息了,你怎么好像不困?”
方进石淡然道:“我也困,到前面找个客栈休息一下。”
刘浣青道:“先停下来休息一下,腿都麻了。”着就自作主张的从马上下来,她个头太,骑在高头大马上很不舒服,虽然方进石之前在驿馆中给她改过马镫。
方进石也只好自己下骡来,他走近到刘浣青面前关切的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刘浣青摇了摇头,她虽然没多什么,但方进石也清楚,这一路以她的体质,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方进石取下背后背的牛皮水囊,问了她一句:“要不要喝点水?”
刘浣青看了一下他的水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好着就好脏。”
她可是真是有什么什么,方进石心中叹了一口气,这长途赶路,这牛皮水囊已经是最好的装备了,他只好自己拨了塞子大口喝了几口,然后重新把水囊背到自己背上。
刘浣青看他喝了水,道:“这么脏的水你也喝?”
方进石道:“哪里脏了?军营里行军打仗都这样喝,这水囊还是新的,我也好好的洗过了,往前走,至少还有三十里才有人家,不喝点水怎么能行。”
刘浣青啊了一声道:“还有这么远?你怎么不让我先喝?”
方进石道:“你不是嫌脏么?”
刘浣青道:“是看着脏脏的嘛。”她定了一下,道:“方进石,给我喝几口。”
方进石听她又直呼自己名字,取下背后的水囊道:“没大没的。”
刘浣青白了他一眼,接过牛皮水囊,举起来看了看那囊塞,嫌弃的皱了皱眉,迟疑着要不要喝水,把嘴唇凑近了又放下,摇了摇水囊,倒掉了一些,又举起来又放下,好像总是过不了自己的心理那一关,方进石看她这样,忍不住道:“别喝了,我到前面看看有没有泉水。”
刘浣青道:“多远才有泉水?”
方进石干脆道:“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泉水,别喝了,我方才吐了口水到里面了。”
刘浣青放下水囊轻打了他一下道:“你好恶心。”
方进石道:“来就是如此嘛。”
刘浣青用衣袖又擦了擦塞口,举起水囊,道:“又不是没吃过你的口水。”这次她真的咕咚咕咚喝下去几大口。
方进石听她的最后一句话,心头一荡,抬头看去,他头一次发觉,女孩子喝水有时候也真是很好看的,她的喉头一动一动的吞咽,还不忘记眉目带笑斜目看看他,方进石不自主的吐咽了一口唾液。
刘浣青喝了一阵水,放下来水囊递给方进石道:“你要不要再喝几口?”
方进石把牛皮水囊塞好,道:“不喝了。”
刘浣青道:“喝吧,你再喝几口。”方进石看她神情,无法拒绝她的好意,就又拿出水囊喝了几口,刘浣青一直盯着他喝水,就像方才方进石看着她喝水一样。
方进石喝了几口,放下水囊,刘浣青忽然格格笑着道:“方进石,我给你,我刚刚真的吐了口水进去。”
方进石假装生气的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刘浣青格格笑了,道:“我的口水可不像你的那么臭,是不是根喝不出来?”她看上去很开心很开心,好像真的捉弄了一下方进石。
她的口水自然不臭,甚至还有点香甜,看着刘浣青笑的那么开心高兴,方进石心中有些无奈,他原想着自从昨夜发生那样的事以后,就决定从此以后板着脸和她话,好好的当人家的姊夫,没想到不过一会儿,这样的决心就迅速的土崩瓦解。
方进石决定不能这样下去了,他等着刘浣青一直笑完,正色的道:“咱们俩个能不能好好话,不能没大没的好么。”
刘浣青收了笑道:“怎么个好好话?”
方进石道:“就像以前那样,你不能叫我的名字,我是你四姊夫。”
刘浣青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方进石道:“怎么不一样了?”
刘浣青道:“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难道要我直出来么?”
方进石真没胆子让她直出来,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刘浣青注意到了,道:“你叹气做什么?我不会告诉我四姊的,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可以放心好了。”
方进石道:“天知之,地知之。”
刘浣青正容道:“老天爷归我管,他们知道了也听我的,最大不了我大一些了也嫁给你啊,看别人还有什么话可的。”
这也许正是她的人生信条,方进石听了她最后一句话,如同炸雷裂在他的耳边,扭头看了看刘浣青,刘浣青看方进石这么看着自己,轻轻推了他一下道:“我最大不了,就是根没可能的了,你可别想的太美,姐妹共侍一夫,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让你占了。”
方进石道:“我也没敢这么盼望。”
刘浣青道:“云内州刘家是大汉皇室,刘家的女儿,要招夫婿,必定是金戈铁马的大将军,或者是运筹帷幄的有大才者,必定不会是个只图蝇头利的破落商贾,你看看大姊夫到三姊夫,莫不如此,到了你这里,哎,四姐毕竟是改姓梁了,我可是姓刘的。”
方进石听了她的话,想想确实如此,只是只是自己做着天底下最大的生意,和外邦王子商谈的几十万缗的大买卖,如此这也算是“蝇头利“,也算是”破落商贾“,这标准也太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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