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墨白眼神有波动,却终是慢慢摇了摇头。rg
他放下茶杯,微微沉吟,转头看向跪地伏首的铁雄:“的确有些失望,但却并非因你不遵我命令。”
铁雄闻言,抬头看向墨白。
墨白伸手拿起茶壶,又取出一只茶杯,放于侧位,将其甄满,轻声开口道:“过来坐!”
铁雄抬头,望着墨白替他甄的那杯茶,眼神却是骤然波动,这一刻竟硬是不敢起身。
墨白回头,看着他苍白而又惨然的面孔,微微摇了摇头:“这是茶,不是离别酒!”
话音刚落,就只见铁雄眸光陡然一晃,随之亮起,看向墨白:“六爷,我……”
“过来坐吧,有些话,我很早便想与你谈,只是……”墨白着又一顿,微微摇了摇头,端起手中茶,喝了一口:“算了,来话长,起来吧,坐下谈!”
铁雄总算是放下了心中惶恐,在明王身边已经五年。
这五年,他早已彻底归属于明王府,这里便是他的家,如何能接受以王府罪臣的身份被赶出去?
他心中杀意滔天,然而却硬是背对梅志峰而坐强忍杀意,不是怕被明王责罚,而是不愿,不愿多年恩义,就此于今日了断。
正如墨白所,他们两人之间,并不是简单的主仆之别,共患难过,都对彼此有莫大情义在。
“是!”铁雄起身,对着墨白一礼,终还是在墨白身边坐下了。
墨白并未对他请茶,待他稍稍平复心绪,才轻声开口道:“我明知你与王妃之间的恩怨,却依然去救了王妃,并且一连数日,并不与你提及当年恩仇,将你这刻骨铭心的仇恨置之不理,你怎么想,又打算怎么做?”
声音虽轻,但听在铁雄耳里,却还是让他骤然色变,几乎下意识的他就要站起身来,墨白却一抬手,阻止了他。
“无妨!”面色平静的再次举起茶杯,将茶饮尽,看向他道:“宁儿之事,当年便是因我而起,与林家的这份仇怨,不止你没忘。她虽是王妃,但从当年至今,你对她的仇恨,从未隐瞒过我,你应当清楚,若我介怀此事,不信任你忠义,我岂会数次将性命都交托于你手中?所以,你不用忌讳,这件事也终究是要解决的。”
铁雄闻言,微微沉默,有些事,他能放在心中去想,也未曾隐瞒民王,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够毫无负担的出来。
不过,他终究不是那种怯懦之辈,同时他也知道,如果今天不,今后将更没有机会。
终于他还是开口了:“六爷,这么多年来,能够得您信任,我对您,心里绝对只有感激。您是知情的,当年家破,我带着宁儿历经生死,颠沛流离,在初时,我的确满心仇恨,一腔热血要为家人与众师兄弟报仇雪恨,纵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种生活一过便是数年,直到那一天,我看到年幼的宁儿为了不让我挨打,哭着自愿被抓走,当时那种心痛与惊恐,远远超了我的仇恨。”
墨白点点头,当年事,他的确早已清楚。知道他的是那一日他救下宁儿的事情,闻言轻声道:“所以,从那时起,你觉得保护宁儿与你那些师兄弟的性命,要远比报仇重要,我救下宁儿之后,你才会愿意去我王府为奴。”
“是,当年我们师兄弟曾饱受官家欺凌,但当您救下宁儿之后,我却还是决定了,只要能让宁儿安好,只要能让师兄弟们不再为了我们兄妹而死人……”铁雄此时的平静,但墨白能想到,以铁雄的秉性,在当时他双膝跪下,自请为奴的时候,是经过怎样的挣扎。
当年的墨白看不出来,可如今的墨白回忆起当年救下宁儿的那一幕的记忆,他脑海中却浮现铁雄咬紧牙齿跪倒的画面。
“后来,有了您的照拂,宁儿不再面黄肌瘦,每日里惶恐不安,逐渐她开朗起来,活的很好,我也因为在王府当差,总算能够照拂一下师兄弟们,不至于让他们为了一个馒头而担负着危险出门寻活计,您的恩德,铁雄曾发誓,今生但有机会,定当以命相报。”铁雄低着头,沉声道。
之后,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明王府遭劫,他最终不离不弃。
墨白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没有出声。
他知道,铁雄在,他能够放弃一切仇恨,心中仅剩下的却是对宁儿的守护。
他能够体会到,当连这最后的守护,也难以周的时候,会有多么绝望。
铁雄眸中又红了,他声音更低沉:“爹娘临终之时对我唯一的交代,便是照顾好年幼的妹妹……她当年所受到的伤害,我实在无法淡漠,每当想起当初宁儿的惨状,我……”
到这里,铁雄没有下去,但意思明了,他忍不了,这份仇得报。
墨白没有出声。
铁雄,沉默片刻,却抬起了头,继续道:“铁雄虽心有仇恨,可却还能分辨是非,当年宁儿在北郊皇林之事,并非是您所愿。而且不论是之前,还是这些年来,若非有您照顾,宁儿绝不可能有今日之安宁,她能够如此长大,是您的恩德,所以请您相信,从始至终,我对您都只有敬重与感恩,绝无半点怨言。”
墨白闻言点头:“我信,当年北河我昏迷不醒,性命垂危,你在这种情况下,却仍然宁冒命丧之险,也未弃我而去,我便当信你!”
铁雄闻言抬头看向墨白眸子,这一刻,他不能不怀疑,六爷这句话中“未弃我而去……”的深意。
很明显,当年他师兄弟们曾想过要杀明王,甚至还已经动手,是他拦下。
这件事,他始终深埋在心里。此时听明王的意思,他不能不惶恐,明王是否已知道当年旧事!
然而,他却见墨白眼神清明,并无半点异样。
但,铁雄心中很惶恐,他隐瞒明王的事绝对不多,独此一件,却时常为他担忧,不是不信明王会怪罪师兄弟们,而是根不敢赌。
最终,他还是决定继续隐瞒下去,不敢六爷是不是已经知情,他也绝不能。
好在墨白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言,已经又开口了:“嗯,所以这么多年来,你虽然仇恨没有淡忘,但却恩有头、债有主,始终只是想找王妃报仇。但王妃是我的王妃,虽然他林家已与国朝反目,但她终究还是名正言顺的明王妃,而且此次她来明珠,我还救下了她,你该如何报仇?”
这话就敏感了,直击问题中心,就算是铁雄的性子,也知道这话不能乱。
事实上,铁雄何尝又不正是为了这个问题,而纠结。
多日以来,心中郁闷非常。
他半晌才道:“六爷,我知道无论当年事实真相如何,是否与王妃有关,我身为明王府中人,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对王妃不敬。这段日子,每当听宁儿起,当年事与王妃无关,王妃是好人,不是王妃要打她……”
到这里,他头低的更深了:“我想过,或许真如宁儿所的那样!”
墨白能体会到铁雄的为难,一面恩义,一面仇恨,这句“或许真如宁儿所的那样”包含的却是铁雄对他墨白的无比忠义。
他是已经打算要放弃仇恨了。
墨白相信他这句话,因为,铁雄只要不想和他墨白为敌,就永远也杀不了明王妃。
只要墨白一日不开口废了林素音的王妃名分,铁雄要杀王妃,就是以下犯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敢防抗,便是犯上。
这道理在人人平等的社会很可笑,但在当今,却是压的人很沉重。
若铁雄杀了王妃,明王颜面何存,明王府其他人又当如何自处?
可铁雄为难,墨白又何尝不为难。
尤其是在林素音真的出现之后,他知道,不止是铁雄在等着解决王妃的事,还有着他的那群师兄弟也在等着。
今日陆寻义走时,问如何处置梅志峰,却没问林素音半句。
可事实上,是他们忌讳不提,就证明他们心里对这事的在意,只是不敢提起来,引自己怀疑罢了。
处置林素音的事,可以,已经关系到明王府能否上下一心的问题了。
陆寻义他们或许没有铁雄这么大胆,敢直面自己表露仇恨,但是藏在心中,却不容易处理。
从救下林素音的时候,墨白就已经在考虑这些问题,但他的考虑,却只能放在他自己心中,永远不可能对别人敞开心迹,也没有人可以与他商量。
此时,接着开口道:“你放弃了杀王妃,因为他是我的王妃,明王府的女主人,你不能不敬,所以为了忠义,已经我们之间的情义,万般考虑之后,你决定让自己受委屈,放弃了。你给自己找了理由,宁儿也许的是真的,这件事不关王妃的事。”
墨白的话,很平静,但铁雄却是抬起了眼,看向墨白,这段话的语气他觉得不对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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