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十月,已是宜人的秋。
北面战事停下后,随着公孙止封王的消息传出,许都再次热闹起来,走南闯北的商人循着商机而来,瞻仰这一盛事的各个阶层的人,从陈留、定陶、临颖……等等附近县城、乡镇赶来凑热闹,一时间,许都各条街道,酒肆、食肆间人满为患,就连城外偏远的歇脚店也不一定空房。
这样的氛围也导致许都官府绷紧了神经,严加戒备可能出现的乱局,眼看北地都督加封为王的日子愈临近,许昌府尹满宠为此熬了数夜,白都多了几根。而今日下午,各国使臣队伍进城,引起一阵骚乱,对于这些域外之邦,城中百姓之前就听闻过西域诸国断西征军后路的之事,感到义愤填膺,围观中有人捡起石头朝对方掷了过去,打在一名骑马的西域使者头上,差役连忙过来,倒也未为难那人,只是将人驱走作罢,甚至一些浪荡子见状,爬到街边树上,或楼舍上面朝过去的队伍吐口水。
车师、龟兹在西域也算大国,被吐口水,面上不好看,虽然城中汉人差役已经做出驱赶,但对方并未惩戒那些人,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可忆起之前于阗、莎车、疏勒三国把这东方的巨人给得罪的彻底,忍不住心里骂了几句,而眼下他们也就只得忍气吞声,当作没见到。相反,三韩部落和邪马台、狗奴国等使者倒是乐呵呵朝四周的汉人点头,用着学来的礼仪朝他们行礼,别扭的动作迎来不少哄笑。
之后,游街般的使臣队伍进入驿馆暂住下来。
十月初五,承光殿中刘协从梦中惊醒,坐在床榻上满身都是汗渍,惊恐的看着旁边陪侍的宫女,将她推下床榻:“滚下去…..朕不要服侍……”他手脚有些凉的下了床,那日曹操身死后,公孙止举剑对他说的那番话,犹如梦魇一般让这位天子难以入眠,就算睡着也是胆战心惊,每次都会被吓醒过来。
随身的心腹宦官给他披上一件袍子,这才走出殿门,外面夜色深邃,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但整个皇城到处都是巡逻的北地士兵,甚至曾经曹操安排的士卒都一律撤换成了公孙止的部下,几乎五步一岗,三步一哨。而延绵的皇城城墙上面,火把光芒照亮天空,他能看到那些一队队持戈背弩的士卒从上面过去。
整座皇城戒严到了令人指的程度,就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真把皇城当他家了啊……”刘协站在宫殿的二楼咬牙出低沉的声音,他隔着围栅望着夜色中一座高台的轮廓——毓秀台,作为这次封王的高台,工程浩大,高六丈有余,占据两亩地,从七月中旬开始一直持续到十月方才修筑完毕,“.…..这座皇宫只能是朕的,也只有朕才陪,一个马贼起家的人……”
话还未说完,身后一名北地士卒已经过来:“启禀陛下,该是准备封王之事了,百官五更天后就要进宫准备。”
望着毓秀台的天子顿时化出笑脸,朝那士卒点了点头:“朕这就过去准备。”
皇城之外,城池安静,偶尔传出几声鸡鸣。
不久之后,天色青冥起来。
城中最大的府邸亮起了灯火,侍女仆人开始前前后后的忙碌,三名丫鬟端着温水快步走入檐下,在一扇亮有灯火的房门前停下,里面有女声说了句:“进来。”之后,方才战战兢兢地进去。
“放那边,你们先出去。”
屋里响起伏寿的声音,三名侍女连忙福了福礼,一前一后的出去慌张的关上了门扇。屋内,身形窈窕的女子取过案桌上的木梳,在铜镜前端坐的男人身后轻声笑道:“下面的人一见到夫君,一个个都是胆战心惊的,比天子还要威……”说到这里,她陡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差点没了顾忌,话语便停了下来。
木梳滑过一缕一缕头,也有些许白迹。公孙止望着铜镜倒映出背后的女子谨慎的面容,笑了起来:“卧房之内,只有你我,不须谨言甚微的说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那…..蔡姐姐,你也是这般说的吗?”
“自然。”
公孙止看着一点点梳起的髻,握住女子的手:“同枕之人,该没有隔阂,不然行乐也如同嚼蜡。”
“蜡很贵的….才不给你嚼。”伏寿挣脱他大手,脸上红红的说了一句,随后转身去将架子上黑底云纹的袍服取来,一边帮男人穿戴,一边叮嘱封王大典的规矩,毕竟她在宫中许多年,礼仪大多都是清楚的。
“……这些夫君一定要记住,该是让宫里宦官来的,有些事他们更加清楚一些,省得到时出丑,让不服你的人,心里笑话。”
“那就让他们笑吧,笑又不少块肉。”
此时,外面已有人等候,李恪一身甲胄锃亮,拄着狼牙棒挺胸抬头站在檐下:“领,时辰到了,咱们该上路…..”下一秒,一只大掌扇在铁盔后脑勺上,一个踉跄朝跌出半步,回头,正是全身狰狞铁铠的典韦,“你这傻小子,会不会说话!”
听到屋外的吵嚷声,伏寿矮下身将一条宝玉带系好,又给公孙止穿上一双黑色翘头履,这才起身,又盯着公孙止看了一阵,脸色绯红的将门扇打开:“妾身不便去观礼,就在府内等候大王消息。”
此刻她说出‘大王’二字,倒是让公孙止笑着点点头,随后披上一件大氅走了出去,带着李恪、典韦走出府邸,外面曹家众将,如夏侯渊、曹昂、曹纯、许褚等人,以及赵云、夏侯兰骑马与近卫狼骑并列一起,拱卫着中间一辆御六马的车撵,数将见到出府的公孙止,齐齐拱手,大喝:“请大王上车,我等护驾。”
“好!”
公孙止上了一张踏几,走入厢内,雄壮的嗓音传出:“去皇城!”
三列九排的虎卫营铁甲士当先开道,迈开的脚步震动身上的甲片出金属碰撞声,镶嵌铆钉的车辕,滚动起来,沉重的压在街道上,缓缓行驶出去,五百近卫狼骑在后方,一面面旌旗在青冥的天色里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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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
空气已有了寒意,对于许都城的一众文武来说,这一天非常重要,且特殊,大汉四百年来竟迎来一位异姓王,众人中或多或少心里都是复杂的,有些更是敢怒不敢言,此时聚集在皇城南门外,与往日早朝相比言语少了许多。
程昱闭目养神站立人群之外,他为人严苛,当年豫州瘟疫之时,用人肉接济灾民,让百官对他敬而远之,失了人望。不多时,一人朝他走了过来,白面长须,身着朝服,正是尚书令华歆,他曾与邴原、管宁号称一条龙,他为龙。
“尚书令为何不与人攀交,到老夫这边有何事?”程昱睁开眼看着他,语气冰冷。
华歆保持微笑,拱手施礼:“眼见宫门将开,歆见荀侍中和荀征事不在,特来询问一二,若是封王大典上,都督不见侍中和征事,心里岂不是暗中有所猜忌。”
“尚书令还是顾好自己,文若和公达自会省得。”
“那如此便好,歆多嘴了。”
随后,华歆转身离开,走入众文武当中与人熟络交谈起来,不久,皇城门打开,一名骑马的北地骑兵,身材高挺,仰着脸朝天高呼:“仪式已到,百官入城——”
……
许昌城中,某栋建筑之上,一对视线望去下方街市。
长龙的队伍正经过这里,旌旗林立,甲士开道,泛起狰狞的铁锈气息,路上百姓、行人早早退往两侧躲避,远远的驻足观看,有百姓站在人群后面垫着脚尖探头看了一眼,赞叹道:“此等威势,这天下怕是难有人比肩了。”
说完这句,他又垫起脚张望过去,初晨阳光照过来,头顶上陡然传来瓦片哗哗声响,正疑惑时,余光之中一道身影冲出了屋顶,跃了起来,一抹寒光自手中划过长长的轨迹,声音响彻街道。
“公孙恶贼!还我师父命来!!”
剑锋照着行驶中的马车刺了过去——
…….
宫门,大大小小上百名文武官员前后有序的走入皇城,甬道、宫墙之上站满了兵甲齐备的士卒,无数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离开甬道后,进入内城接受了两道关卡盘查,方才从左侧去往封王台,走上七丈高的石阶,视野随着天色渐亮广阔了起来。
仰头望去,那是六丈高的毓秀台,两侧还有宫中原来的月神、雨神台,而立在毓秀台最中央,一尊青铜巨鼎立在那里,有烟火冒出。一名宦官走上去,高呼的声音随风传开:“百官入座,在此静候!”
…….
狼牙棒呼啸砸在剑锋上,名叫史阿的刺客身体横飞,随后被冲来的巨汉,一掌扇的翻转坠地,‘哇’一声口喷鲜血,挣扎起身时,十多柄长矛抵在了他身体上。
行进的车辕稍停了一停,帘子掀开,公孙止冷漠的眸子仅看了一眼,又坐回去,帘子回落之时,声音冰冷的从里面传出:“处死。”
“公孙恶…..”
十多柄铁矛齐齐刺进史阿全身上下,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鲜血翻涌淌满了街道,吓得街边胆小一些的妇人捂住眼睛转身挤开人堆跑开了,尸体随后被维持街道秩序的差役用辕车拉走。
不久之后,东方泛起鱼肚白,天大亮起来。
狼旗进入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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