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政治部副主任,今天的烟瘾实在有些大,这烟吸的几乎是一根接着一根。话说到一半,又点燃一支香烟后,看着烟雾中的李子元。凝视了他好大一会,才开口道:“咱们的实际情况,你也是清楚的。医药单靠缴获的,根本就无法满足需要。”
“一场战斗下来,伤员的数量几百几千的,你上缴的那些西药,连最基本的消耗都不够。而我们的情报人员,却是在日占区发现了有被撕掉标识的,为数不少的美国进口盘尼西林和磺胺在秘密销售。”
“可这些流入敌占区的西药销售渠道,都严密控制在日本人手中。为了搞到一些西药,无论是在日占区还是国统区,我们的人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且一两黄金一支的价格,咱们也实在是有些承受不起。”
“部队医院的绷带,都是清洗之后反复使用,加大了伤员的感染危险。李子元同志,我们需要了解他们走私的渠道,想方设法搞到一些药品和其他的物资。根据咱们掌握的情报来看,那边美援物资之中药品占了很大的份额。”
“如果真的可以通过这个李子康搭上一线,也算是缓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同时我们也更需要掌握那边的中统、军统,对我们太行根据地的渗透情况。军统组织一向都很严密,咱们打入他们内部很困难的。这些东西,我们并不是很容易获得。”
“只有撬开他的嘴,我们才能知道这些东西。但对于这种老油条来说,很多办法都没有什么效果。所以今天找你来,主要确定这个人交待的某些事情。如果证实了他供词内的某些东西,这次也需要你的协助。”
政治部副主任说这番话的意思,李子元听出来了。不过李子元在政治手段上,虽说还有些稚嫩。可有些东西他还是能看出来轻重的。尽管眼前这位首长在第一个要求说的更多,可第一个要求并不是这次找自己来的重点。
如果说第一个要求,只是军区为了多开辟一条药品来源通道,尽力拓宽药品供应渠道,而想要搂草打兔子话。那么第二个要求,恐怕才真正是这次上级找自己来,而且搞得这么紧张的真实意图。
尽管在严格的保密规定之下,李子元很清楚什么东西该问,什么东西不该问。可有些东西,也不代表李子元一点不知道。盘尼西林和磺胺这些眼下整个中国,都需要进口的药物。无对外出口的根据地的确相当缺乏,但也不是单靠缴获这一种手段。
太行山虽说距离大后方有点远,也不像北面的晋察冀军区距离平津那种核心城市近。可至少距离重庆方面的一战区司令部所在地洛阳,却实际距离并不远。以军区情报部门的能力和手段,大批量的西药的确有些难为人,可从那边小批量搞到一些却并不困难。
尤其是盘尼西林虽说贵重一些,搞到的难度大一些,但多少还能搞到一部分。至少从洛阳那里搞到一些,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那边控制的也严,军统还是很有些手段的。运输途中间又要经过敌占区,危险性比较大一些而已。
所以李子元认为这次上级找自己来,第二个要求才是真正的意图。当然,他这个猜测是不会说出来的。犹豫了一下后,李子元道:“首长,我不知道这个一向都不认我是家人的人,这个时候提出来我是他弟弟的原因是什么。”
“我总觉得这个家伙这么做,背后有什么古怪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要与我这个弟弟相认。我不相信这个当年,最看不起我的人,也是给我苦头吃最多的人,在心里面还有什么兄弟之情。”
“在我离开那个地方后,他这些年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兄弟之情,恐怕我不见得能够说服的。而且能让各级首长都无法解决,恐怕这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工作,我可以帮着去做。但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也不知道。您知道,我就是一个当兵的,从十五岁开始就跟着部队走。要说在战场上厮杀这没有啥问题,可这勾心斗角的本事,我可真的没有。”
“我也只能协助首长做一些工作,再多我可就没有那个本事了。我这个人直肠子,那个人是军统出身,玩心眼我可比不了。首长,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至于能做到什么地步,我现在也不知道。”
“不过,首长,那个王均可是我想方设法才留下来的。是一个工兵人才,我想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是不是将他放了?咱们部队这种受过专业工兵训练的人可是奇缺,我好不容易搞到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您可千万别棒打鸳鸯。”
对于李子元这番有些讨价还价的话,这位老资格的政治部副主任,却是一脸严肃的道:“你小子少在这里给我耍滑头,这个工作你不仅要做,而且必须要做到位。用战场上的话来说,这个山头你必须要给我攻下来。”
“至于那个王均,这次让他来主要有两点,一个是政审,这个是必须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第二个主要也是涉及到那个人,我们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等到调查完毕,没有问题的话,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咱们的纪律,还用我在多说一遍吗?”
“不过,你小子也得给我记住。王均就算真的没有问题,也不见得非得调回你们部队。这种人才全军都缺,就连师部都缺乏这种专业型的人才。他究竟会调往那里,这次看你的表现,如果做的不好,这人没准我就给你变没了。”
“现在,你去见见你的这位大哥。记住,工作做好了,才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要是做不好,你小子什么都别想。这次这个任务,可是咱们政委亲自下的命令,你小子给我悠着点。搞砸锅了,我看你怎么跟政委交待。”
“还有,做完工作,去总医院把你和你警卫员的马牵回去。你的那几匹马和你一个德性,总医院那边都快养不起了。你小子当初把马往人家那一扔,你小子就没有踪影。现在日子本就艰难,那几匹马谁养活的起?他们那儿又不是野战部队,出击外线还能有点收获。”
听完政治部主任这番话,李子元只能苦着脸离开政治部的驻地。在一位干事的带领之下,慢悠悠的向着某人临时驻地走过去。不过在途中,那位明显知道详情的政治部干事,看着有些愁眉苦脸的李子元,却是笑了笑道:“老李,你小子至于这么愁眉不展吗?”
“你现在可是咱们师长和政委手下的爱将,就算真的没有完成任务,政委最多也就批评你两句。你这么能打仗的家伙,上级还能因为你小子当初在档案上弄虚作假,真的撤了你不成?你小子,别太紧张了。”
“再说,你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参军的时候,没有说太多的实话。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心眼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谁又没有蠢到家,派你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当什么特务。再说,这些年你在战场上,也证明了你是绝对可靠的。”
听着这位政治部干事的劝说,李子元翻了翻白眼道:“老钱,你老小子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他妈的哪知道,我这千方百计的从那个家庭逃出来,这躲开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得受到那帮家伙的牵连。奶奶的,这些人怎么像是梦魇一样,我跑哪都躲不开。”
“那个王八蛋,交待自己的事情就完事了,干嘛这个时候搞出这么一手,把我也给拖下水了。老子在那个家里面受他的气够多了,没想到参军了,居然还得受他的气。你说我这亏不亏啊。隐瞒上级,这可不是一个小事。”
看着李子元一脸的无奈,那位钱干事却是笑了笑道:“行了,咱们部队现在五湖四海,啥样出身的干部没有?不说别的根据地,就咱们太行根据地的干部家里人,在那边职务高的有的是。”
“自己父兄在重庆方面少将、中将的都有,甚至上将的也不稀奇,就算家人在南京南边的也不是没有。尤其是那些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有几个是农民出身的孩子?要是农民出身的孩子都能上的起大学,这些年咱们还造什么反?”
“还有,你小子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除了师范类的学校,那个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年不得上百块大洋。农工家庭,有谁负担的起?我在政治部就是干这个的,有些人档案我还不知道?你这边冒出来一个军统出身的哥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是我自己,当年的家庭也是川陕根据地有名的大地主。爹妈在被打了土豪之后,部队看我一个半大孩子没处去可怜就带上我,就这么一路跟着部队走了。我不也是剥削家庭出身?爹妈虽说没了,可在那边还有一些亲戚。”
“至少我几个舅舅都跑出去了,他们可也是有名的土豪。两个叔叔也在川军中,当不小的军官。刚过黄河进入晋东南的时候,我还见过其中一个,川军的一个少将。另外一个叔叔,听说在那边还是一个师长。我当初要不是躲的快,差点没有把我调回四川做统战工作。”
“你说我的家庭情况不是比你更复杂,复杂到上级都有心将我调回去做统战工作。我都没有担心什么,你担心个屁?要是咱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都像你这个样子,这工作还怎么干?咱们部队现在又不是当初了。”
“再说,你那个哥哥,在那边也就是一个少校,撑死了也就是一个站下面的小头目而已。要说是一个少将或是上校还可以,在那边也算是一个高级军官。行了,有什么事情有我给你作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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