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战争开始一个时辰就在主要方向上达成了突破,还是让郑镇国等人惊诧不已,因为他们看到了敌人的防御,只怕比坚城也不差多少,守军并没有因为炮击而崩溃,每幢屋子都发生了战斗,这样的一个阵地,只守了不到一个时辰,实际上可能还要更短些,毕竟他们在攻击开始前,要走上十多里的路。
“前厢第二军完全占领了榆河关,第三军、第四军也突破了侧翼,正在追剿残敌。”
“左厢攻占了太平庄外围阵地,正向中心突进,右厢的进展差不多,还没有完成占领。”
刘禹眼前的大屏幕上,红色箭头缓缓前移,而代表敌军的白色方块正在一点点减少,每一点减少都代表了至少一个百人队的消失,更让他注意的是已方的减员,到目前为止,动作最快的前厢伤亡不到两百,阵亡不到二十,还算在预料之内。
“太平庄方向至少有三个半万人队,他们慢一些是很正常的,再给他们一个时辰好了,一个时辰后无论结果如何,第二波攻势都将展开。”
刘禹在第一波投入了两个满编厢加一个缺编的前厢,他们的任务就是突破榆河关和太平庄的守敌,然后由忠武军的两个厢加上射声后厢组成第二波,持续主动进攻,进一步挤压忽必烈的战略空间,这也是为什么选择在昌平一带做为主战场的原因,第一军据守昌平县城的结果,是将他们置于战场的外线,为了争取到战争的主动权,全军几乎打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正是因为战场空间有限,尽管忽必烈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也只能将军队一层层地排列,这样的态势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郑镇国等人的眼睛,于是,不等敌人有机会展开,他就主动发起了攻击,两个时辰之内,他要再向敌军突进三十里,将他们压向瓮山、玉泉山一线。
就算敌军退进大都城他也不怕,城墙挡住的不仅仅是攻城方,还有守军本身,守城方具有的优势与劣势一样明显,至少数量上的优势不会像野战那么大,反而失去了迂回的空间。
为了避免太过于突前,前厢在攻占榆河关一线后就停止了追赶,一边休整一边等待太平庄方向上的战果,没等完全肃清残敌,敌人的增援就赶到了,两个万人队一个朝着榆河关一个朝着太平庄,得到增援的李庭死死顶着猛烈的炮火,在将近二十里长的战线上苦苦支撑,他手中的兵力要多出不少,面对的压力也大了一倍,手下的军士全都经历过昌平之战最残酷的一天,他们习惯了炮火和枪弹,甚至想出了一些对抗的办法。
不到一刻钟,两个厢的五百门火炮向敌人的阵地倾泄了上百吨钢铁和火药,整个大地就像不停地在发抖,要扶住墙才能勉强站住,头顶上震落的灰石泥土,让全身的甲胄失去了本来的色彩,不过李庭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了。
“元帅,宋人的炮火越来越近,他们打得极准,不会超过两百步,一下、最多两、三下,屋子就被炸塌了,弟兄们死伤太大,一个百人队,不到片刻便没了一半,前面不住地求援,这样下去不成啊。”
“屋子这么明显,宋人如何会放过,告诉他们,屋子里不要放太多人,以濠沟为主,就算失守了,也要将火油点燃,留给他们一片焦土。”
李庭面无表情说道:“咱们没有退路了,打输了,宋人不放过,投降,大汗不放过,为了大都城的家人,要么死守,要么战死,把援军投进去,告诉他们,想要不挨炮子儿,就不要堆作一处,也不要躲进屋子里,以屋子为依托,利用濠沟和地道,出奇不意地打击,才是唯一的指望。”
他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新到的一个万人队刚进镇子就分成了上百个小队,每个小队都不超过百人,一点一点地从濠沟向前面的阵地补充,这种类似于交通壕的战术是太平庄主阵地支持了一个多时辰的主要原因,整个阵地从镇子到两边的侧翼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濠沟,它们联接起每一个挖在地下的洞穴式半隐藏型掩体,不过一个简单的战术,极大地分散了攻击者的目标,那些七弯八拐的濠沟,也让火器的威力大打折扣,需要投入多得多的资源,逐屋逐路地进行争夺,这是所有的进攻一方最不愿意打的那种烂仗,敌人不知道会从哪里钻出来,冷不丁地射出一支箭或是捅上一枪,如果不是他们在战前加强了防御,伤亡一定不会少。
“不能再等了,忽必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有足够的人手往里面填,可我们没必要这么耗着。”
刘禹与他的幕僚们合计了一下,马上做出相应的反应,发布当天的第三道命令。。
“左厢和右厢的攻击速度不变,持续保持便可,前厢休整了半个时辰,应该回复了体力,命令他们立刻出击,击溃当面之敌后,向左攻击,合围太平庄守敌,榆河关交由后厢接管,电告忠武军所部,做好出击准备,半个时辰后向战场进军。”
终于接到了出击的指令,远道而来的忠武军诸将校都是兴奋不已,郑德衍却给他们浇了一瓢凉水。
“最难的仗,友军在打,战况你都看清楚了,半个时辰突破外围,一个时辰拿下榆河关,咱们能做得到么?更不必说,太平庄那咱种战事,主君这是心疼咱们呢,可咱们不能心疼自个,条例条令都记清楚了,别见了鞑子,枪子都忘了上,给老头子丢人,给你们老总丢人。”
他的话让手下一下子就炸了锅,前厢都指陈五贵跳着脚喊道。
“老帅这话说得不差,可咱们哪里就不成了,太平庄那种仗,合该咱们来打,就是没了火枪,拼刀子咱们忠武军会输与鞑子?这些年,咱们与他们打了多少仗,弟兄们哪一个是孬种,老帅不信,就去向主君请命,一个时辰,老子拿不下太平庄主阵地,军法处置。”
郑德衍呵呵笑了:“有种,不愧是咱们京东出来的兵,射声前厢号称铁军,你陈五贵敢不敢打出一支钢军,敢老头子就厚上一回脸皮,去主君那里说项说项。”
“有何不敢,老帅只管去,老陈这就回营整队,别的都不要,把那种一扔就炸的手雷多给些就成。”
忠武军成军不久,无论是火枪还是火炮都不算熟练,实战经验更是缺乏,他对火炮都的近距离支援不怎么放心,却很喜欢手榴弹,威力不小又好掌握,郑德衍瞧出了他的心思,自然无有不允,刘禹没有让他们第一波出击,就是想让他们先观战,可做为军人,最难受的便是友军在拼命,自己无所事事,陈五贵的反应正是他想看到的,当下便用通讯与指挥中心取得了联系,向刘禹表达了下面的请战意愿。
“陈五贵早在五年前就是元人的百户,素以敢战闻名,前厢又是雉姐儿亲自带过的,厢中以老卒居多,最合适与敌肉搏,反而火枪要生疏许多,如今太平庄一线陷入胶着,正需生力军打开缺口,前厢愿意换下友军,一个时辰之内解决战斗,请主君思量。”
刘禹几乎没怎么思量,火枪的特点,注定了并不适合这种烂仗,既然人家有把握,又是主动请命,怎么也不可能打击积极性,至于那点小小的要求,根本不成要求好不好,立刻便有成箱的手榴弹被一车车地送到忠武军的营地,等到两个厢的军士整队出发,每个人的脚踏车后头都捆上了两三捆手榴弹,全军依靠这种便捷的交通工具,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战场,在友军逐渐退下来的空隙,陈五贵利用大喇叭,做了一个简短的战前动员。
“弟兄们,别人不知道,俺们京东人在鞑子的皮鞭子下过得有多惨?自从宣帅来了之后,带着咱们打大户、分田地,多少家里过上了好日子,多少单身狗娶上了媳妇,如今在北地谁不说俺们京东好?三年了,咱们被鞑子大军围攻了三年,终于盼到了反攻的一天,还记不记得出征的时候,咱们的父老乡亲拿出家中的粮食、衣物,只求你们多杀几个鞑子,弟兄们啊,主君说过,打完这一仗,天下就是咱们汉人的了,再敢没有人敢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再也没有人敢随意欺凌咱们,抢去咱们的田地、收成、女人,今天,那些王八蛋就在镇子里,像乌龟一样缩着,像耗子一样躲着,老子要带你们去把他们揪出来,扯出他们的卵子砍成八段,这样的杂碎只配扔到阴沟里去喂狗,在咽气之前,踩着他们的零碎告诉他们,只有咱们汉人才是天下的主人,”
“嗬!”
所有军士一齐发出呼喊,手上有什么拿什么,火枪、盾牌甚至是手榴弹被高高举起,陈五贵拾起一捆手榴弹挂在胸前,单手执起防暴盾,将火枪扔给亲兵,拔出腰间的斧子,向前一挥。
“现在,老子要带你们去斩死这帮王八蛋!忠武军,前进。”
“斩死这帮王八蛋!”
无数军士像他一样,呐喊着向前冲去,如同潮水般扑向沟壑纵横的敌军主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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