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真传是算学家,但不是智障。早在从辽东返回之际,王孝通老爷子就千叮咛万嘱咐,公事可以公办,但公私相搅,直接装瞎。
学生们在西市等着山东绢布的根原因,是想知道,这个侯七是什么来头。他怎么就想到给东宫做假账,然后偷偷刷钱的
东宫文学院开支没奇怪的地方,东宫榷痴益也没奇怪的地方。但隐藏在这些平平无奇治下的,却是同一批武城丝绸卖了几回,打散之后瞧着不多,可实际上累加起来,两个多月刷了两万多贯。
而东宫账面结余只有几百贯的原因,那就是文学院采买宣纸同样打散了刷,刷的同时,这些宣纸的用处是英,而东宫还专门委托了某个英局做石版英。
英品生产是个动态过程,就算查出有问题,那就直接一次刷个够,补上被人怀疑的缺额就是。
侯七是个人才,这是“王学”子弟一致认可的。
同时,“王学”真传弟子们也很清楚,这里头水有点混,搞不好跟储君之位有干系。虽然查到了问题所在,但他们没有深入,只和民部度支司一样回报,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踩着东宫上位,他们想都没想过,这事儿在回京之前,先生早就提点过了。
事不过三,东宫的账目风波,就到此为止。皇帝即便还有怀疑,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是无论如何不能继续下去。
“侯七,汝为东宫一佐吏,实乃大材忻啊。”
西市,最近追涨绢布行情的“王学”子弟也在城西拿了一个铺面,却也不做销售,就是个对外仓库,屯了一些绢布追涨。
“诸位高才圈,某粗鄙野人,何堪此等之言?”
侯七淡然自若的模样,让“王学”子弟都是呵呵一笑。
却见一人笑道:“侯七,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得我等。辽东时,我同侯文定乃是同学,你也姓侯,莫非是侯氏子弟?”
原是戏言,侯七却是脸色一变。这状况让“王学”弟子们都是面面相觑,如何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这”
麻爪的不是侯七,“王学”真传弟子们同样知道出岔子了。如果仅仅是侯七事大,倒也没什么。可偏偏眼下一句话问出了坑来,那屁股底下一片黄,不是屎也是屎!
“师兄,这如何是好?”
师兄弟们脸色难看,看侯七更是跟看仇人一样。
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人长叹一口气:“还是装不知就是,若这侯七攀咬,咬死抵赖就是。”
“也只有如此。”
那侯七却是目光闪烁,沉声道:“诸位不愧是‘王学’高才,片刻之间,竟然揣摩出这般多的跟脚。既然如此,某也只当和诸位不曾见过,所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侯某告辞。”
“请。”
众人等他离开,却见侯七笑了笑:“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做笔买卖,反正这开元通宝,也不曾讲究善恶对错,诸位,可是如此?”
“王学”真传弟子们脸色一变,话是这么,可想要让他们兜底,那是玩玩不能的。
不过侯七却是道:“某虽为东宫一恤,不过在洛阳长安,亦可借东宫之名,借贷数十万。便是华润号中,亦有数万贯进出,某断定,这几月绢布价格当大涨,诸位既然在西市盘下铺面却只为仓库营生,也是英雄所见略同”
王孝通的学生们数学不差,一顷地产多少桑多少丝,实地走一遭,就能估算个七七八八。今年的物流行多少价钱,空船率空仓率是多少,也是稍稍盘问就能知晓。可以,只要数学不太差,十来个学生,就能将河南道淮南道的某一大宗货物的行情,盘的了如指掌。
这些辽东来的学生,靠的是数据,但侯七靠的是嗅觉。
各有优劣,合则两利
东宫账目风波似乎就平淡了下去,可在沔州汉阳城中。张德终于拿到了消息,愣了半天年之后,只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没错啊。”
这年头的消息迟滞的厉害,侯七先以东宫榷场名义从几十个钱庄举债,借着侯氏配合一起以洛阳为中心,将淮南道河南道多出来的绢布丝绸定下。因为绢布成型需要时间,门效可能一匹布要一个月多点才能出来,但有世家豪门通过购买织机,建造先进的缫丝厂,一天就能出几十匹布。
但不管怎么,因为化整为零,洛阳绢布市齿时还是平稳的,可实际上大量的绢布,已经被控制。过了一个月,长安就开始传出消息,今年河南道桑麻减产,生丝似有不足。
此时,长安的绢布价格依然平稳』过已经有长安土豪开始想要囤货,胡商们想要从主人那里再进一些丝绸,却发现不够。
又过半个月,消息又是一变,有人河水不宁,冲毁桑田若干,淮水大涨,苏丝难入洛阳。
尽管长安到洛阳就是一天的光景,但消息传的有板有眼,加上苏丝入洛阳就是定时定点,总有空窗期和繁忙期,可掐着时间,给人产生的错觉就是苏丝似乎真的没有入洛阳。
到这时,长安绢布大涨,洛阳星三十文,居然还有人把洛阳的绢布连夜拿到长安来卖。
这光景,连坊市内的邢百姓也觉得这绢布似乎真的不太好买,两京的气氛,就有一种今天不卖绢布过年少做衣服的错觉。
“呼!”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东宫榷场,有胡商跑来拿货,侯七淡然道:“老客,好的,咱们按时价来结账。”
“唉,结账结账。谁能想到绢布竟然行情大涨!”
“是啊,谁知道呢,天灾**的,没个准。”
此时感觉到有问题的人不少,其中就有杜正仪,只是这光景也没什么好的。事情一旦闹出来,东宫直接洗成白地都算好的。他找到侯七,只了一句:“侯七,你你大材忻了啊。”
哄抬物价这件事情跟东宫没太大关系,而侯七也不是直接拿东宫的名头去玩,而是东宫榷场。
钱庄认钱不认人,收不回钱,那自然找东宫闹。但既然收回了钱,那自然也是乐得清静,不会再去寻衅,更不会反咬一口。
“左庶子谬赞。”
侯七恭恭敬敬,让杜正仪半点话不出来。
他兄长发配交州,皇帝以杜氏秀才门庭故,又让杜氏的人出来占坑,算得上是不错了。
可惜,杜正仪数学不好
“听闻城东权贵,多有囤积绢布,侯七啊这绢布”
“物价有涨有跌,正常。”
侯七依然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只是那内敛的目光之中,满是傲然。便是太子左庶子当面,也不曾弱了半点气势,哪里像个温吞恤。
“哄抬物价囤积居奇不算什么新玩意儿,可这一眨眼功夫,就把锅甩给了接盘的城东权贵,也真是不怕得罪人。”
张德感慨之余,又不得不承认,东宫这个侯七玩的确实漂亮,他以东宫榷场去套现,别人看重的不是你东宫榷场,而是东宫。信用是难以描述捉摸不定的,但东宫二字,在钱庄这里,它就是值数十万贯上百万贯。
你敢借我就敢给,不怕你赖账。
东宫赖账毁的可不仅仅是东宫信用,李承乾没这个概念,杜正仪却被底下人给耍了。侯七前期做帐给东宫带来的好处,使得杜正仪一时不察,就被侯七玩了把大的。可这光景杜正仪敢掀桌吗?不敢,掀桌就是用人不明,下场比他家老哥杜正伦还要惨。
囤货的钱是空手套白狼弄来的,数据分析时间差原靠感觉后来却有王孝通老爷子的那几个学生,这年头,已经算得上精准。
加上河南人来就是要搞事,闹不好还在推波助澜,长安城东权贵的钱,这一铺被坑的不在少数。
而朝廷出来稳定物价,最后还要弄几个标,谁手中攥着绢布,谁就是标!
问蓟问心,这是上哪儿都能得通的道理·安城东某些权贵手中攥着绢布还想抬一抬,不管迹象还是心思,都要遭受收割。
而化整为零的东宫榷场,虽然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但这个锅,如何都背不到他们身上去。
河南道淮南道的绢布,不敢部砸在长安城东权贵手中,但至少,这是一次非常漂亮的收割,尽管手法原始却又粗糙,但依然是漂亮的。
“侯君集血脉祖庭,竟然还有这等人才!”
竟陵县委书记震惊之余,更是看着老张,“那侯文定,不会也是扮猪吃虎吧?”
“啧,侯文定是个爽直之人,纵然有此领,却也不会这般做。他和侯君集简直不像是父子。”
“万一是个能蛰伏数十年的王莽呢?”
“那侯君集算什么?”
老张横了一眼老李,然后道:“这次怎么呢。”
是啊,怎么呢⊥像是山东人和关西人打了一程,山东人偷袭,关西人贪功冒进,里面还有个侯七这样的强悍内奸,于是一波被人收了人头。
几年家底被掏空,恐怕不会是一户两户的事情。
“长史,长安飞报。”
“噢,拿来。”
二人正着,堂外有人呼唤,不多时,就有信笺送到了张德手中。
“甚么?”
老李问道。
看着飞报中的内容,张德愣了半天,扭头看着李德胜:“温彦博死了。”
“他重残两年了吧,拖到现在才死,不错了。”
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是被权万纪喷成重病的,但长安大夫续命技术不错,温大临拖到贞观十二年都还有气。
可没想到,眼下却是死了。
“呃操之,你这神情,只怕还有秘辛?”
老张点点头,将飞报递给老李:“你自己看。”
李德胜扫了一眼,半晌,嘴角一抽:“入入娘的这个温挺,怕是爵位不保啊。”
能让二人感慨的,显然事情不。
实际上,温彦博兴许身就挺不过去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温挺拿了温氏的家底,带头去炒绢布,前头不是没赚,但就像一千多年后炒股炒成股东一样,最后大量的山东绢布,落在了温挺这般的长安城东权贵手中。
温挺手中攥着多少绢布呢?
价值三十万贯。
不仅仅是温彦博一家的家底,还有温氏同族的投献之资』错,这年头绢布是可以当钱来用,但眼下绢布在长安的价格,除了已经炒不动的因素之外,朝廷一次投入市场的绢布,直接将长安绢布价钱拦腰一刀。
以前一批绢可以买一推车煤饼,现在只能买半车
别温彦博藏弥留,就算是中气十足,只怕也要被活活气死。
“这他娘的”
老张老李都是感慨万千,觉得头皮发麻。
曾几何时,东宫对财货都是捉襟见肘成天唉声叹气,可眼下,虽然也唉声叹气,然而太子左庶子唉声叹气的原因是钱太多了。太多了。
多的让杜正仪想要辞职,可又不敢。
侯七将这笔钱打散,基都是存底华润号这样的柜面。还有大量的钱,则是购入了城东不少田地房产。如温氏,原在城东有三十余处宅院,其中像样一些的,能开门对街的房产,十余处被拿下。
东宫账面上记录的,不过是长安县有房屋几间,租赁给谁谁谁。
至于这个谁谁谁为什么租,鬼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太子幕僚们对于吃租子,很是感兴趣,至少旱涝保丰收不是?然而李承乾对此一无所知,他连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堆房产都不清楚,何况租子收多少怎么收。
贞观十二年,东宫幕僚多了一项新的耕分房子。
账面上来看,这些房子是储君体恤幕僚。可幕僚们能奏少间房子?实际上这些幕僚都成了二房东,账目压根就不入东宫的账目
“这他娘的”
老李和老张两人没多久有打听到了消息,继续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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