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宫内,皇帝换上了一身略微保暖的衣裳,明黄袍服极限华丽。而殿内一干大臣,多是朱紫官袍,弘文阁大学士马周的神情有些愁恼。
“今年还没有结束,兵部开支就已经四百七十多万贯,这放在贞观二三年,想都不敢想。”
来回在吏部和兵部跳跃的侯君集脸皮一抖,豳州大混混是个相当实在的人,他混兵部的时候,就忙着给敦煌宫搞点好货色。皇帝也乐见其成,反正西域也不是没有回报,敦煌宫那里的生意有多大,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
后来发现了金矿,侯氏跟长孙氏联手,加上程处弼这个跟程咬金闹翻了的程家子,皇帝也没少捡便宜。
听到马周说兵部开支有点大,侯君集就情不自禁地偷偷地瞄了一眼老板。
而万万没想到,李董大概是知道豳州籍流氓会这么干,居然早在地瞪了他一眼。
瞎的豳州大混混当时就缩了缩脑袋,有道是年纪越大越怂,他侯君集如今还是怂一点比较好。
“四百七十多万贯……”马周起身环视四周,“闻所未闻!”
尽管不是现钱,还有大量的布匹、粮食等实物支出,可这兵部的四百七十多万贯,并不包括各大都护府、朝鲜道、“海外”驻军的开支,比如西域都护府的一应开支,都是由敦煌宫接手,受皇帝、内府、兵部、都护府多重领导。
兵部在西军身上,只有人事权稍微能搞一点花头。如果是侯君集这种本身就是军方大佬出身的,还能嗓门大一点,毕竟老部下多,在西军也不少,会给兵部尚书面子。可要是侯君集不在兵部,跑去吏部,那鸟兵部堂官的厮杀汉真心没几个。
唯有敦煌宫,才是祖宗,得贡着。
“到明年,怕不是五百万贯也要破了去。”
有人小声地嘟囔了一下。
“今年就一定会破了五百万贯!”
马周有些不爽,朝廷结余是不少,可和皇帝、内府及地方巨头比起来,朝廷简直就是小姨子养的。
朝廷就是个工具,需要捞钱需要显贵的时候,就拿来用用。
这是马周现在最直观的感受。
可他“货卖帝王家”,还能怎样?皇帝老子带头干的这种破事啊。
而与此同时,抵达武汉的一只江阴小土狗,在一处可以进出的书房中,捧着一卷坦叔递给他的书,看的津津有味。
“什么是国家?”
坦叔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读书的小土狗陡然念叨了这么一句。
“国家是统治阶级进行阶级统治的工具……”
小土狗一头雾水,字都认识,可就是看不懂。
“阿公,甚么是阶级?”
少年的疑问,让坦叔睁开了眼睛,年纪越来越大,白天很容易瞌睡。若非先登死士出身,也没有这般好的老年精神。
听到张沧的疑问,坦叔靠着椅子,回忆着说道:“你阿耶说的有些绕口,老夫也记不住。不过相差仿佛的道理,老夫就试着说一说。”
整理了一下语句,坦叔便道:“勋贵世族,便是高一点的‘阶级’;苍头黔首,便是低一点的‘阶级’。大郎你看那门口的阶级,可是高的压着低的?”
张沧探头看了看,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非常的直观,张沧想了想,又道:“如此说来,咱们唐朝,岂不是皇帝带着勋贵……还有地方名望,便是‘统治’天下的高一点‘阶级’?”
少年人想法发散,倒是有点难住了坦叔。
何坦之虽然也读过书,可毕竟是老兵出身,一生的见识,都在人情冷暖上。
这光景被问住了,坦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其中的道理,老夫委实不懂了。待你阿耶回转,你自去问他就是了。”
“阿公,我去山里学堂,便未见着教这些物事啊。”
张沧指了指手中的书。
“郎君行事,一向是如此的。倘使他不教,定然有他的道理。”话虽这么说,坦叔心中却是觉得有些诡异:这个甚么国家的释义,倘使真个教了出去,怕不是郎君要惹了出大风波来。
不过坦叔转念一想,如今自家郎君都逼得李皇帝有些狼狈,这“妖言”就算“惑众”,想来也是无伤大雅吧。
正琢磨着,坦叔自己摇摇头:皇帝倒是好说话,反是那些扬子江的豪强,未必能放任这等言语出去。
祖孙二人又安静了下来,张沧看得正一头雾水,忽地,门外传来清脆响亮的声音:“阿公,大哥,孃孃做了甜汤,可要一起食用?”
门外,张沔穿着贴身白袍,白袍上绣着花纹,多是一些花草,显得很是秀气精神。他天生一双大眼睛,更显聪明机灵。和张沧那硕大骨架比起来,张沔更似翩跹公子。
“阿哥,不是说大哥最喜拳脚,怎地来了家里,就看书哩。”
“江阴才是家,阿妹说错了。”
一问一答,坦叔听了很是满意。推门出去,见小郎小娘站在台阶上,兄妹都是笑嘻嘻的,更是让坦叔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这就去。”
坦叔开了口,又对刚刚放下书卷的张沧道,“大郎,一起过去吧。”
“这就来。”
张洛水没见过张沧几次,偶有印象,大概就是脖颈上一串的虎牙,还有大哥张沧令人惊讶的身手。飞檐走壁谈不上,可翻墙的本事,当真让张洛水叹为观止。武汉樱桃新熟,张沧翻墙偷樱桃,拿回来就跟弟弟妹妹分了去,显露出来的“本领”,让张洛水顿时觉得自家大哥虽然见面少,但将来一定能做大事……
跟张沔说了之后,张二哥只觉得心都没了,自家阿妹他是恁般的宠,偏偏老家大哥来了一回武汉,偷了一回樱桃,这是什么感情都拐骗了去。
“兄长,在书房看个甚么书?”
“阿耶手写的书,那个甚么‘国家是统治阶级进行阶级统治的工具’,看得我头昏脑涨,不知道阿耶说的是甚么意思。”
见张大郎抓耳挠腮的模样,张二郎顿时快活起来:“兄长莫急,这一课我却是学了的,少待我把阿耶讲的,告诉兄长就是。”
“好!”
一时间,张沔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心中暗道:我却不必偷樱桃,也是有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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