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情,北堂庆不必说,齐宁也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从内心深处来说,齐宁很钦佩北堂庆当年闯入锦衣候府的壮举。
北堂庆当然知道锦衣候府一定是严阵以待,却毅然前往,不但显示出北堂庆对柳素衣用情至深,也证明北堂庆的胆识确实过人。
柳素衣为了不拖累北堂庆,选择自尽,也证明柳素衣对自己选择的男人并无后悔。
“这笔血债,是齐家欠下的。”北堂庆淡淡道:“血债血偿,只不过一个齐家还不够,齐家既然想要保住南楚,那么最好的报复方法,就是将南楚彻底攻灭,让齐家跟着整个南楚一起毁灭。”
齐宁没有说话。
但他现在似乎也明白,为何北堂庆统帅着汉军与楚军针锋相对,这固然是两国争雄,但其中却还夹杂着北堂庆和齐家的恩怨。
“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情。”北堂庆平静道:“我这一生,只亏欠一个人,那就是你娘,虽然无法弥补我的过失,但对她的亏欠,我会弥补给你。”他凝视着齐宁,缓缓道:“所以我会送你一件礼物!”
齐宁一怔:“礼物?”
“天下!”北堂庆道:“我将天下送给你!”
齐宁大吃一惊。
他当然明白所谓的天下是什么意思。
那是万里疆域亿兆黎民,那是八荒**。
但从北堂庆口中说出来,就似乎是送一件稀松平常的物事,如果不是北堂庆说话条理清晰,齐宁都以为此人已经疯了。
“你不必惊讶。”北堂庆淡淡道:“三年之内,我会让你坐上皇位,不只是大汉的皇帝,而是整个天下的皇帝。”
齐宁看着北堂庆,忽然之间,竟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告诉他,这句话并不是这个人一时兴起说出来,或许他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齐宁只当对方是说醉话胡话,可是他知道,北堂庆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这句话,很可能成真。
北堂庆曾经是统帅汉军的大将,他说的每一句话,当然都不会是开玩笑。
“楚国这次北上,或许能够占据一些土地,但却赢不了。”北堂庆淡淡道:“钟离傲应付不了齐景,但足以应付岳环山,他后撤数百里地,丢下了淮水防线,你当真以为他是害怕岳环山?”
齐宁心下一凛,神情凝重起来。
“当年在我部下,有诸多才干出众的部将,我离开的时候,后继之将不只是钟离傲一个选择。”北堂庆道:“可是诸将之中,擅长防守的部将,没有一人能出钟离傲左右。钟离傲后撤,不但可以收拢兵力,而且拉长了楚军的战线,楚军的后勤供给,只能从南方运过来,每增加十里地,楚国付出的代价也就会多出几分,以楚国目前的能力,打到现在的地方,已经算是到了尽头,钟离傲不会让楚军再前进半分,他只要固守要地,足可以拖垮楚国。”
齐宁心想楚军被钟离傲设计损兵折将,如今士气确实受到打击,如果攻势始终没有进展,那么用不了多久,秦淮军团的后勤供给确实会出现大问题,不能尽快取胜,就只能撤兵。
“楚国人最后会撤军,大汉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整备兵马。”北堂庆道:“岳环山是楚国如今唯一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只可惜火候还是不够,我下山之后,要破楚军,也并非难事。”
齐宁更是心惊。
其实当初汉国内乱之际,楚国方面就在出兵北进的军略上有过犹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忌惮北堂庆。
楚国知道北堂庆消失很久,但是生是死,楚国却无法确定,那时候楚国最担心的就是秦淮军团攻入汉地之后,北堂庆突然出现,就如同当年北汉人对齐家心存忌惮,楚国人同样对这位北汉第一名将也有怯意。
如果齐景还在世,自然能够与北堂庆兵锋相对,但齐景早已经故去,遍观楚国朝堂,已经没有任何一名大将能是北堂庆的敌手。
齐宁想了一下,终于问道:“世人知道你消失了多年,还有许多人觉得你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北堂庆淡淡笑道:“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齐宁微点头:“你既然活着,为何没有继续统兵。岳环山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危难之时,你为何没有去接替钟离傲统管汉军,挽回大局?”
北堂庆气定神闲,道:“你可知道,这世间什么样的东西最为珍贵?”
齐宁道:“每个人心中珍贵的东西并不一样,因人而异,或许在有些人的心中,一片叶子便是最珍贵的东西。”
“说的不错。”北堂庆笑道:“不过最为珍贵的,便是你曾经拥有,但后来却失去而且失去之后,你才知道它不可或缺,如此才能想到它的珍贵。”说到这里,北堂庆的笑容忽然消失,转过头,看向门外,神情黯然下去。
齐宁知道他想起了柳素衣,心想北堂庆对柳素衣确实是一片痴心。
北堂庆的话,让北堂庆想到了柳素衣,可是齐宁知道他说这句话,并不会是因为柳素衣之故,他本就聪明,已经明白了北堂庆话中深意,道:“当年你统帅下的汉军军威雄壮,虽然与楚军苦战多年,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却也并无落於下风,可是如今汉军在钟离傲的统帅下,节节后退,无论钟离傲是否为了收缩防线,但这样的策略,至少在气势上已经完败于楚军,所以你觉得汉军将士会想起当年的雄风,对你心存心思。”
北堂庆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你和你母亲一眼,天资聪慧。”
“你迟迟不下山,就是希望看到汉军山穷水尽之时,再挺身而出?”齐宁皱眉道。
北堂庆摇摇头,道:“岳环山虽然不能与齐景相提并论,可是如果汉军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时候我再下山,也未必能够改变局面。国与国之战,不仅仅只是领兵主将的问题,还有各方面的
原因都在其中,如果败局已定,我也无力回天。”
“那你?”
“因为还没有到我下山的时候,又或者说,我现在还下不了山。”北堂庆道:“你上山的时候,是否看到有人守在山下路口?”
齐宁立时想起那位一直在研究音剑合一的疯子,点头道:“他武功很高,似乎是一位剑客。”
“看来你已经和他说过话。”北堂庆微笑道:“自我上山之后,他就一直守着这座山,是九宫山的狱卒,我是他看押的囚犯,我在山上可以做任何事情,也可以召见任何人上山,但唯独不能下山,他不会管我做什么,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守着不让我下山。”
齐宁微微变色,吃惊道:“你是被囚禁在九宫山?”
“若非如此,你觉得楚军能打过淮水?”北堂庆充满了绝对的自信:“我知道天下有许多流言,有许多人说是汉帝忌惮我功高震主,我手握雄兵,他担心我谋反,所以将我秘密诛杀,也有人说将我软禁起来。”
齐宁微微点头,心想至少楚国朝野确实是这样认为。
不过北堂庆能对天下事情了若指掌,这倒说明他虽然被困在九宫山,但却依然有耳目一直在为他提供情报。
“他们只说对了一半。”北堂庆面上的表情渐渐消失,他面带微笑时宛若春风般和煦,可是神色冷下来,就变得极有压迫性,声音也变冷:“汉帝确实对我心存忌惮,而且并非是从我统帅汉军的时候开始。”微一沉吟,才道:“你皇爷爷有三位皇子,除了我和汉帝,还有你皇伯北堂煜,三人之中,我排行最幼,但一直受你皇爷爷宠爱,常理而言,自然是皇长子继位,不过你皇爷爷当年想过立我为太子,这不但是因为你皇爷爷对我心存宠爱,还有一个缘故,便是汉帝幼时患疾,一只眼睛几乎看不见东西,不过看上去却是完好无损,而且此事一直没有对外宣扬,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皇爷爷觉得要做一名君临天下的皇帝,不该是一个残废。”
齐宁心下诧异,汉帝眼疾,还真是不曾听人说起过。
“汉帝知道自己的缺陷,也一直担心我会抢了他的储君之位,那时候就多次加害于我。”北堂庆道:“不过我自幼喜好行军布阵,没有想过去做什么皇帝,而且也不想因此闹的手足相残,是我主动向你皇爷爷恳求,立汉帝为储君,我愿意统帅汉军,一统天下,成为一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说到这里,本来严峻的神色微有些和缓:“后来汉帝如愿以偿成为了皇帝,我也统帅大军与楚军厮杀,但如同世间流言所传,汉帝对我手握兵权一直心存忌惮,秦淮大战的时候,我在前线征战,他倒也是操劳过度,他自幼身体就虚弱,操劳过度之下,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齐宁叹道:“他担心自己命不长远,如果由你执掌兵权,他死之后,他几个儿子都不是你的敌手,那时候你就成了皇位最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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