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踏入院子的一瞬间,柳寒都以为是走进了道观或书院,过了垂花门,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阳光被一股清凉消散,院子两侧栽种着巨大的长叶蕉,宽大壮硕的绿叶遮住了炎热,中间则铺着青色的石板,石板上洒了水,看着就凉凉的。
前厅的两侧台檐下摆着几盆青竹,竹径细长,竹叶青翠,门厅两侧的圆柱上挂着副对练,“明月清风开朗运,高山流水有知音”,两个垂鬓丫站在门前,看到柳寒过来,俩人先冲柳寒施礼,然后掀开竹制的门帘,门帘上绘着花,修长的花叶,白色的花朵,看着有象兰花。
进门前,柳寒递给丫头两张五两银子的银票,这里每一道门都要交钱的,他第一次来时不知道这规矩,结果第二次人家便借口姑娘病了,不让进门了,这让他好生纳闷,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老黄给他解开谜团。
除了花溪河,柳寒没逛过青楼妓院,哪怕在杀手营出任务时,都没逛过。到这里才知道,这逛青楼和逛妓院完是两回事。
这青楼与妓院不同,妓院就是简单的出卖女色,有钱便可以进,但青楼不同,不是简单的出卖色相,而是有讲究的,有钱不一定进得去。
这才呢,每过一段时间,青楼的台柱子姐便要出题,这题目或是对联,或者是诗词,又或者是作赋作歌,交上去给姐看,姐看过后,你便可以进青楼了。
这进青楼就要开始花钱了,大门不给钱,其后,每进一道门,只要门口站着人,就必须打赏,赏金多少随意,青楼的主持不叫老鸨,而叫妈妈。妈妈可以从这上看出来人是不是有钱,虽然给的钱多不一定能见着姐,但这是个重要条件。
青楼和妓院虽然不一样,但有一样是相同的,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明白之后,柳寒再到这芷兰院来,这次他在门口认识了一个慕名前来的才子,俩人一块进了芷兰院,才子没有几个钱,每过一道门都是柳寒打赏,到了前厅喝茶,送茶的丫头对俩人的态度稍有差异,这个差异不明显,但柳寒还是感觉到了,那才子也一样感觉到了,可他并不在意,依旧谈笑风生。
柳寒开始还不解,后来才明白,这子来这里见琴烟只是次要目的,他到这里的目的是找伯乐。
到青楼找伯乐,听起来有滑稽,可却是实情。
北里,是长安城的销金窟,这里有最好的美酒,最美的美女,而这两样却是最有吸引力的东西。
士族豪门,天下名士,寒门学子,无不流连于此,不少脍炙人口,天下闻名的诗词歌赋便是在这里草就,经美人的传唱而闻名天下,寒门学子从此跃上枝头。
柳寒没有选择靠近中间舞台的桌子,而是选了窗边的茶几,引他上楼的姑娘照例问有没有熟悉的姑娘,柳寒摇摇头,那姑娘睁着杏眼眉目含情的又问要不要姑娘来作陪,柳寒还是摇头。姑娘很知趣的不再问姑娘了,而是问要喝什么。
“一壶狮峰,其他随意。”柳寒随口道,姑娘明白了,这位估计是来散心的,而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也就不再什么了,转身叫丫头送了壶茶和几盘瓜果心,这些瓜果心也是要钱的,柳寒随手在托盘上放了张银票,这不是结账,是打赏,丫头偷瞟了眼,银票居然是十两银子,心中不由大喜。
“琴烟姑娘和舞雨姑娘会出来吗?”
丫头正要走,闻到柳寒开口问,立刻细声细气的答道:“琴烟姐姐恙,今天恐怕出不来,舞雨姐姐可能会出来的,请公子少待。”
“无琴则舞,差矣,差矣!”柳寒就像酸腐文人那样长叹一声,丫头施礼离去,这样的酸腐文人太多,不过这家伙看上去挺有钱,也不知道有没有才华获得姐的青睐。
要想成为青楼女的入幕之宾,没有钱是不行的,但光有钱也是不行的,还得有才华,无论是文才还是武略,必须有才。
柳寒懒散的靠在窗户前,习惯性的先扫视了大厅一眼,这大厅不算很大,从楼梯口到窗前,半月形布置了榻榻米,中间则空着,这是姐演出的场所。榻榻米上每隔段空隙便放置张长方桌,这种方桌周遭可坐三四个人,当然如果同来的客人多了,可包下三四张方桌。这种方桌十两银子一张,瓜果酒水另算。
榻榻米很干净,窗前挂着绣帘,挡住了阳光的灼热,却又丝毫没有遮住光亮,屋里清晰可见,已经有五桌客人在场了,每人都有姑娘陪着喝酒笑,另外还有七八张桌子留有预定的标志。
在边上有两个屏风隔断,这种屏风隔断是临时性的,客人需要随时加,客人走了再撤。那几张桌上的客人看着就没有修为,柳寒凝神听了会,都是些玄修的事,便没再偷听下去,而是将目光移向窗外。
这个位置很好,可以望见大部分街道,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各处的院子都开了,门前都有客人侯着,特别是那几个今日出题的院子,围着的士子特别多。
这条街没有妓院,北里很大,分成几个街道,这条街道都是青楼,没有妓院;妓院在另一个街道,那里现在还很安静,要到晚霞满天之时,才开始热闹。
远处的院子忽然人潮涌动,柳寒极目望去,两个穿着劲装的汉子持剑而对,周围的人群象过节似的,热闹的看着,边上的二楼上,还有大群姑娘和客人依窗观看。
柳寒用脚趾头都明白,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场决斗。
大晋不禁决斗,但决斗必须在官衙登记,在官吏监督下进行。
果然,有个穿着宫卫队军服的军官站在俩人之间,两边还有几个宫卫队的士兵,而在另一边,却有十数个青衣汉子。
这是北里,达官贵人,门阀士族,出没于此,这里的治安尤其严格,由宫卫队,长安府衙共同负责,但所有长安人都知道,这北里是结衣社的北里,那十几个青衣汉子便是结衣社的汉子。
结衣社,一剑擎天沈沉,三千青衣汉,长安城第一帮。
在结衣社之前,执长安城黑道牛耳者,叫大刀盟,北里掌控在大刀盟手上。
但五年前,结衣社崛起,结衣社帮主,一剑擎天沈沉,渭水河边一战,单剑尽诛大刀盟盟主极其手下十三太保,奠定了结衣社的威名。
大刀盟退出长安,从此衰败;从此之后,北里掌控在结衣社手中,北里的秩序由结衣社制定。
没有结衣社的同意,偷不敢在这里行窃,不敢在这里抢劫,更不敢强行进院。
柳寒冷漠的看着那群人,这样无意义的拼杀没有丝毫意义,不过徒显血气之勇,两个无谋武夫。
喝着茶,吃糕,想着心事。
他到这芷兰院来是有目的的,是来见一个人,犀锋,当年并肩作战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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