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柳胥醒来,在床上操练呼吸法。
心静神清,不有扰乱,他的神情安逸,直至循环一周天。
这时,一团若无却有的白气被其纳入体内。
柳胥感觉身体霍然充盈起来,一种温热的感觉从气穴涌出,像是沁泡在温泉中。
暖洋洋的,极为舒适。
然不消片刻后,那团热气便消失了。
柳胥知道,是沉淀到了体内。
待有朝一日厚积薄发,集聚在体内的白气呼之欲出之时,便将能够形成修炼者崇尚的真气。
到那时,以力开山,隔空取物都不是问题。
但真气并不是轻易就能修炼出来,这与天赋都无关系,有些人修行一生,也不见得能成功。
片刻后,待身体平静下来,柳胥再度操练起呼吸法。
他心神归一,依安柳公公所授的气穴法门,一遍遍推赶血气,并同时吸纳空气中的独特物质。
此些物质是为养料,能够壮大己身。
一周天循环完毕,又一团白气吸入体内,犹如一股热流似的,使人感到充沛。
柳胥甚为欣喜,白气沉淀入体,他停止下来。
但却这时,突然感觉胸口有异样产生。
他入怀,摸了摸。
这一探,惊的他手足无措。
因为一块玉,正在发热,并且还有些灼人。
正是昨日从女孩手中要回的那块。
柳胥取出,轻然将玉珏放置在空气中。
“这是怎么回事?”玉愈发灼,他心中不明。
但却片刻间,玉珏内突然涌荡出一团浓郁的白气来,正是与他呼纳得到的白气一样。
他不犹疑,鼻翼轻然一吸,尽数白气被他纳入体内。
相同的热流感觉再度出现。
也就在这时,玉珏归于平静,不再有异样。
柳胥将其握在手中,仔细抚摸着,條忽间,心神竟一阵悸动。
一种若有还无的亲近感觉在他与玉珏间产生。
似乎这玉珏是有生命,并且还与他似曾相识。
这很不解,有些匪夷。
不过当他入目细望时,却陡然发现玉珏有了变化。
原本纯白色的玉质有些污染,一丝若无的血晕使得它有瑕。
是的,那玉变红了。
虽不明显,但却确实有红晕,至少光泽上是的。
柳胥不明,不过预感是益变,因为那团白气使得他获益匪浅。
将玉珏贴身收藏好,柳胥下床来。
突然想练剑,于是取下樱木剑,他走了出去。
剑有意则整,剑无意则散。
今日他的剑是无意的,所以一剑出,并不按招式,仅随性而施。
然因为随性,反而有了剑意,剑势平稳,并且入了境。
入境的解释是人与剑不分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这一刻,他觉得剑很灵活,至少比以往是。
于是他决定不在随性。
所以下一刻,他提剑而起,横刺而出,力道不重,但却木剑破风,束束之音发出。
于此同时,他两脚并一,突跃而起,樱木剑顺随力量的引介猛的横贯而落,威势不可匹敌。
待剑式完全落下,他旋摆身躯,侧转而退,并随之迅速收回长剑。
同一刻,呼出一口浊气,他停下动作。
“碧落式,你算是小成了。”此刻柳公公提着饭盒出现,语气平淡,没有欣喜抑或满意表情。
“哦!”柳胥挠了挠头,跟他走近屋内。
待吃过早饭,柳公公突然望向柳胥,无情态的道:“昨日东厢宫的事,我都知道了。没死掉是你的运气,所以今后别再想着能出这未央宫,我是不会同意了。”
柳胥当然不意愿,但却根本不敢辩驳,于是两眼款款,望向姨娘。
欲言之语,不言而喻。
故而云轩娘娘立时道:“与同年孩子相比,他便不能认识新奇事物,若再没这机会,和我这个打入冷宫的妃子有何区别?”
“娘娘,你总不能一直宠着他啊!昨日他可差些就回不来了!”柳公公道。
“不宠他,我还能宠着谁?我自是知晓危险,但他终究有认识外物的权力!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娘娘?”柳公公无奈喊了声。
“既你还认我是娘娘,就得听我的!”美妇人佯装生气。
“这是那里话,奴才怎敢不认!”柳公公无辙。
听着两人对话,柳胥吐吐舌头,暗自庆喜,甚觉还是姨娘说话管用。
......
三日后,艳阳高照,柳胥在殿外蹲马步。
柳公公前来送饭。
殿内,两人进行私密交谈。
“已经六岁了。”柳公公开口。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美妇愁叹。
“不能再瞒了。”
“你打算要告诉他?”骤然间,美妇人有些惊愕。
“他有知道事情的权力。”柳公公道。
“那你打算怎么告诉他?无论如何是不能明说的。”
“我自然知道不能明说。但这一关,终究是要他自己过。”
“就不能再晚两年?”云轩娘娘提议。
“我何尝不想?但我能够吗?化白骨的人可是在天上看着呢?”
美妇不再言语,两人突然沉默,屋内一片安静。
“姨娘。”一段时间后,柳胥蹲步完毕,呼唤着进来。
“先擦擦吧!都湿透了。”美妇人慈爱。
柳胥点头,如是做,待重换衣袍方才落座。
饭时无语,结束后是考核。
因为《中庸千略》在柳胥手上业已一周了。
将拓印本与抄录本递来,柳公公考问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停止。
柳胥双手于后,躬身而立,回答时不敢有苟,涛涛不断。
柳公公的心情似乎不差,今日出奇温和。
待考校完毕,他从提篮暗格内取出一书。
书由黑金包皮,珍贵异常。最匪夷的是,一个密字,落在左上方,触目惊心。
显然这本书是来自大内密函室,即只有明皇抑或明皇允可的人才能看到。
柳胥如以往般接过,见其四字,正是《梅氏风云》。
柳胥接的平淡,但却未曾感受到,即便此刻柳公公尚处犹疑中。
因为这本书,一旦给他,便真的给他了。
接下来,柳胥的生活再度波澜不惊起来,每日做着重复的事。
却他不厌倦,甚至可以说很自安。
然而有时并不是有一颗自安的心,便能安稳一辈子。
因为大多数时间,命运都是在意料外的轨迹上运行。
四日后,皇庭有大事件发生。
一位少监在碧水潭发现了一具尸体。
碧水潭在宫廷内份属稷下学宫,不大且相对偏僻,往来人一般不多。
少监姓何,将尸体打捞上来后,立时惊魂颤颤。
他知道自己再难有活命。
因为尸体是位着白虎袍,坠软香玉的少年。
那一刻,他慌了。惊惶失措,不知所为。
然其并未失去理智。
他不敢张扬,而是隐藏好尸体后,偷偷报告给了执事大太监。
稷下学宫首领大太监听罢,哆哆嗦嗦,身体发寒。见尸体后,更是心灰意冷自知不可能再有命活。
颓靡半日后,交代少监严封口舌,他要亲自上报御前总管。
御前总管地位超然,身披蟒袍,千人称敬,权力十分之大。但见到尸体的那一刻,他悲悯哀叹,想来此生已然是尽端。
因为死者不是旁人,正是青阳世子。
当今叱咤青阳郡,青阳王唯一的长子。
三年前,明皇亲母华太后一日有梦,醒来后说是想念宗亲晚辈。故而明皇下旨,宣各路诸侯长子入京。
缘由便是太后想念。
各世子入皇庭后,太后甚为欢愉,竞相赏赐。
然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她这一想念,便是三年。
且只若她一日没说不想念,各诸王世子便不法离开皇庭。
已经三年了,至于以后她还要想念多少年,没人知道。
所以十位世子,包括异姓王世子,皆在稷下学宫长住了下来,并且有太子少师亲授功课。
其实连普通百姓都明白,这哪里是想念?
质子入京,分明是牵制。
因为十王裂土封域,各有屯兵,今昔日益壮大,有甚者兵马竟不下数十万,皇庭掌权者如何能不惊慌?
所以世子进京,是以必然。
世子在京,明皇太后,乃至重臣巨卿心中才能有一份安定。
但今日,青阳世子溺于碧水潭,下至少监,上达御前总管如何能不恐惧?
青阳王,那可是太明皇杨昭的宗亲哥哥!
虽非一胞所生,但在征建明朝时,却也赫赫战功。
尚不管战功如何?单以当前青阳王武皇的权势,天下便无人敢抗逆。
再者,青海水军,何止于数十万?
在皇庭,明皇说得算。但在青阳水郡,青阳王便是天。
青阳王若不反,青阳郡的百姓便是明朝的百姓。青阳王若说反,青阳郡的百姓,便不是明朝的百姓。
这一点,连席地的孩童都能颂玩。
如此境况,明皇太后如何能不知晓?
但是皇庭上,所有朝臣都避之不谈。
因为青阳王,还不能倒!
青阳郡,囊青海、接东水,临高丽、水倭、爪哇三国。
这三国,皆是水中国,水军强大。明朝之前,无论那一朝皆受他们侵扰。
但自青阳王掌青阳郡以来,便不再出现。
有人言,青阳王在一日,水中国便不敢犯一天;青阳王在百年,水中国便只能避百年。
这毫不为过!
所以青阳王在青阳郡百姓眼中,地位崇高。
而今日,他的长子却死在了明皇庭。
故而休要说是首领大太监、御前总管,即便当朝明皇也交代不过去。
这件事,已不是谁的性命能抵罪那么简单。
所以何姓少监、首领大太监、御前总管,皆在见到尸体后,选择不宣扬。
却不宣扬又能如何?
终究是要被人知道的,因为纸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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