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胥不敢再骑马,因为目标太明显。
他收敛气息,一步步向西坡行来。
风雪可以吸附声音,却他不敢走得太急,以免弄出声响。
故而一段时间后,方才接近。
随着接近,打斗声越发激烈,甚至能听到叫喝声。
柳胥伏在雪坡后面,埋在雪中的头,轻轻的抬了起来。
而后向坡地下方去望。
先入眼目的是一匹马,一匹宝马。
那马高大,青色的绒鬓像绸子一样密。
周身的毛发很厚,也是青色的。
且马躯壮实,较之青骢马犹过不及。
柳胥的头动了动,终于得见人。
见一女子,身材玲珑,一袭蓝衣,握着一把银剑。
娇喝声不断。
可惜正值打斗中,无法得见面容。
对其出手的,是四位黑袍裹面人,皆是武师实力。
另外不远处还站着一人,裹着面,身材宽阔。
柳胥轻轻的将头埋了下来。
因为知道那女子不法活。
且不说此际她早已受创,单是不远处的那名裹面人,她自不法抗衡。
不仅她,柳胥也不是对手。
因为那人一身鲜血熔炉,真气外放,极为明显,是位武王。
武王欲杀人,天下谁能救。
所以柳胥自雪坡上,退了下来。
他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防自己都要遭受毒手。
然未走几百步,突然听到一声极为残痛的惨叫声。
柳胥一怔,继续前行。
但只走两步,他停了下来。
她,有可能是那个人。
柳胥告诉自己。
虽然那匹马,不是坠有玉铃铛的龙马。
却那身蓝衣,太像。
这个想法,一旦有,便很可怕。
它驱使着柳胥停下;它驱使着柳胥转身;它驱使着柳胥向那处走。
片刻后,柳胥回至,二度伏在雪坡上。
见那女子右腹居然贯穿了一支箭。
箭是又到来的一人所射,且也是位武王。
有很多血,自女子腹部沁出,她很坚强,在搏命抗争。
然应对周遭的四位武师,却早已是强弩之末。
落败受死想来是迟晚之事。
如果不是握弓的那位武王说了一句话。
“公主,何必呢!”他道。
公主?
一时间柳胥慌了。
分离九个月,他第一次有了惊惶的感觉。
尤是当那女子回身抵挡一剑的时刻。
柳胥终于见她貌。
她,还是那般美。
虽脸上有血,却美的迷离。
柳胥站了起来,抽出墨锋。
这把藏了女子发的剑,要第一次为发的主人杀人。
他的眸子冷冽,一纵飞掠而来。
咦?
还有人?
两位武王同度一惊。
女子回身挡住一剑,一口鲜血猛的狂喷而出,同时再无力阻抗另一剑。
下一刻,阻抗另一剑的人到来。
那是一个男子,径直飞至,手持墨锋。
同一刻,柳胥出了一剑。
叮!
一声震响,正接那人刺杀式。
并在下一瞬间,墨锋折转,一剑抹去。
这一剑,包含大怒火,亦是绝妙剑。
剑走平式,对着那人。
一瞬间,穿越风雪,直至近端。
速度太讯,出乎意外,天下竟还有这般剑法。
那人反应不及,并在一刻之间,犹若闪电,墨锋剑光闪过他的眼,划破了他的喉颈。
那人再无意识,跌倒于地。
随之,剑再折转,又是一式平抹,划向另一人。
另一人瞬间大骇,但他反应敏锐,早在之前便有预感,此刻堪堪反应及时。
却这一剑,走得是虚招。
真正的杀式,不是针对他。
而是他左侧的一人。
那一人稍弱。
当剑来到时,他尚不知这剑是为杀他。
故而登时便见人头落地。
是以墨锋锋极。
柳胥不留手,须臾间出第四剑。
这一剑,是绝学剑,山河裂。
不以速度,不以技巧,只以力量杀人。
下一瞬间,剑当头劈落。
太迅,太重,太可怕。
风被劈开,雪向两边落,头上方的空气簇簇作响。
第三人绝望,手握银剑,搏命施展一招。
他要阻抗。
锵!
锵音落,银剑断裂。
同时一同断裂的,是那人首。
那人两目圆睁,倒了下去。
第四人,突然甚惧。
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两位武王。
他不想步地上三人的后尘。
“他们救不了你。”却柳胥道。
凌冽的话,从柳胥的口中说出,有如下定生死判决一般。
那人见身后两位武王,没有出手的意思。
竟握剑,先一步杀来。
他的剑很长,剑光在风雪中延伸,十分寒凉。
然相较寒凉,它不及墨锋。
墨锋的颜色都是寒的。
同一刻,两剑动。
男子的剑,取柳胥胸膛。
然柳胥不躲不避,欺身而至。
同度,柳胥的墨锋取男子的颈。
然不幸乃至不及的是,男子的剑没有墨锋快。
更准确的说,他的速度差墨锋太多。
故而当墨锋刺穿他的脖颈时刻,他指向柳胥胸口的剑,再无力寸进。
砰!
黑衣男子倒下落入雪中,声音很轻,热血流滚。
留下一地赤艳艳的红。
“你是谁?”其中一位武王喝道。
柳胥没回答,脱掉红绸披风,转身走来,覆在杨付昕的身上。
此刻女子的状态极度不好,倒在地上,流血过多,脸色惨白。
她身上的伤很多且重。
最可怕的是,腹部还贯穿着一支箭。
“不必管我是谁,你二人杀不了我。”柳胥转身对视道。
地上四位武师瞬间被杀便是明证。
眼下这名手握墨剑的男子,不易杀。
“你许是能活,却你救不了她。”其中一位武王道。
柳胥突然笑了。
“她何必救,来救她的,自有人。我拖住你二人片刻便够了。”柳胥道。
咦?
听此话,两位武王肃然一惊。
像似是有强者要到。
然片刻后又反应过来,一人哈哈笑道,“这偌大林郊,谁人能至?你这话诓骗别人还行,却还要拿来骗我二者,实乃可笑。”
“是吗?这林郊是大,但却不巧,宋玄之与紫玉都在这片区域。”柳胥道。
“呵呵...你这话更加有趣,他二人去了万里外的咸平,接斩龙少年,如何能归?”一人笑声更盛。
“倒是当真不凑巧。在下也姓梅,前些日子也在咸平斩了一条龙,是用它。”柳胥面容玩味,此刻长剑一翻。
正现墨锋二字。
“墨锋剑梅青寒?”两武王目光闪烁。
片刻间竟有些不安。
“想来紫玉与宋大人也该快了。”柳胥道。
“想骗我二人,你这把戏是不是嫩了点。”一人道。
“骗你!”柳胥突然被气笑了。
而后又道:“我过来的那处雪坡,应该还没被新雪敷掩,几道脚印自己瞧一瞧,不便明晓。”
这般一说,两武王面面相望。
柳胥再不说话,转身向杨付昕身前走去。
他倒不慌忙,轻然将人抱起。
一位武王提步而起,向雪坡飞去,片刻间又得回转。
“确实三排脚印。”两人在做交流。
却此际,柳胥抱起杨付昕业已走了数十步。
他的步子很稳,不急不徐。
“你是想快些救治她?”一位武王试问。
柳胥转身,“也是救你们!”
两武王实是利落之人,一经判断,立时转身撤离。
因为以杨付昕此际伤况,自难再有活命,眼下少年又实为非凡,想来必有底牌,为今之计当是先走为妙。
柳胥见他二人逃去,自是再不停顿,瞬间提步飞掠而去。
他更要逃,因为用不了多久时间,那两人便会有所反醒。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那两人回转。
因为以理而论,梅青寒与兵部侍郎待在一处,应该是时刻相随。
那样才能叫做护送。
如今只他一人,只能说明,业已分开。
尤是当二人见雪坡上的三排脚印,其中两排只延伸百米时,脸色立时气的铁青。
竟然是他自己走的?
故而立时朝着柳胥离开的方向追赶。
却柳胥是掠飞逃跑,脚痕都不见,如何追?
且还相隔如此久的时间。
此刻,数十里地外,柳胥停下。
这林郊太大,只凭腿,又无明确的方向,一时很难走出去。
却怀中的女子,再不救治,便濒临死亡。
柳胥看着女孩,看着她一口口哇哇吐血,看着她因痛苦而痉挛的身体,心像刀子切得一样痛。
他如何忍她受这罪?他如何忍她即将要死?
他必须救她!
他决定。
就在这一无所有的风雪中。
天,渐渐要黑。
四周孤寂的让人害怕。
柳胥寻得了一个山岗雪坡,他开始挖,直至挖出一个雪洞方才停下。
那雪洞不大,上面是雪,下面也是雪,却可以抵挡住寒风。
雪中的风,最寒。
若不抵挡,她一夜经受不住。
将人斜放在雪洞内,柳胥转身伐了一棵枯树,生起火焰。
女子很美,和她母后有点像,但却也有最不同处,她眉眼纯粹。
望她一眼,便使人不忍忘。
此刻她静静的望着柳胥的背影。
“你是谁?”她声音虚弱,勉强说出三字。
柳胥转身,来至近前,“你太弱了,别说话。留些气力,我要为你取箭。”
女子神色突然有些变化。
“我不要你取。”她道。
“为何?”柳胥奇怪。
“你不要碰我。”女子模样嗔怒。
“不取箭,你会死,过不了今夜。”
“我宁愿死。”
一刻间,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周遭连风都不起。
“却我不要你死。”片刻后,柳胥背对着女孩,勾挑着火焰道。
女孩神色有异,此刻望来。
“我的身体不是我的,我输给了一个人,我的身体只能他看。”
许是由于虚弱,女孩声音变的更轻。
“你爱上了他?”柳胥面无表情的问。
“是,不知何时就爱上了...”女孩说话断续,开始有热泪止不住的流。
“但若今夜你死了,你便没有机会能见到他。”柳胥道。
下一刻,女子只不说话,泪水更凶。
还如何能见?输给的那人,已死了。
“我是位医师,你且相信我。如果幸运,你可以活。”柳胥再道。
然地上的女孩摇了摇头,别过脸去。
她不想再说话。
谁也不知她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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