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泰元年,九月十日夜。
我们寄居的馆舍名叫“四季春”,传说是过去夜郎城主招待赤身教主的馆舍——
江夜郎是绝世的美男子,赤身教主是一代妖娆尤物。自然,元婴的妖女需yào
元婴者的精元修liàn
邪功,所以江夜郎禁受不住妖女的勾引,沦入邪道,和妖邪中人沆瀣一气,日日沉沦。
——以上是剑宗调查详实后,向全天下修真者公布的铁论。
我对这些官样谣言本来没有兴趣,只是进入馆舍后剑宗的人硬给我们每人人手一份江夜郎的罪状。书写罪状的妙笔编织了诸多香艳段落,文采斐然,让人浮想联翩,非大文圣不能为。所以我啃完了两百页的江夜郎腐坏堕落史。
其实,“四季春”不是罗纱里涂满催情香,饮食里加足媚春药的销魂舍。
相反,馆舍雅致幽静,院落布置糅合南疆与中原风味。房舍可比广陵城、凌牙门的诸侯家,汤沐也有温泉。“四季春”还配了虚室、丹房、剑池、比武场……诸多设施。馆舍还有一百孔雀道兵守卫,馆内的屋舍也布置了符印。修真者不必担心外敌入侵,也不必担心在屋内私密的议论泄密。
秦霄给我们挑的院落极好,我的屋子紧挨了一个剑池,剑池下连通一口灵泉眼,比起我数月内在瘴林逢上的那些灵泉要好上数倍;红衣少女的那间挨着汤沐温泉,她入院后就直接霸占;南宫磐石的那间则有书房和虚室。
唯一让我头疼的是——我们的邻院就是钟大俊一伙剑宗金丹,我们的出入总要经过他们的眼皮下,吕诺那人貌似还想和我再斗一场。
不过,满城都是剑宗的人,只要在这座城里,我们总是在剑宗的耳目监视下。既然如此,钟大俊等在邻院也无所谓了。
颜若琳独自在温泉享shòu
,院落只余我和南宫两人。
他负手望着天上的月亮不语。
忽然,我发xiàn
眼中夜郎城的月亮是血红色——照耀五大部洲的月亮们都在九天第六层明空天,永远不会变红色;是此地夜间升腾的薄雾遮住了月亮,让我们看上去以为月亮变红。
——赤尸气!
我想到了这个词。
夜郎城数百里外的尸军已经到了恐怖的规模,他们的尸气冲天,甚至影响到我们这里的天象。
“普通的行尸会在四十九天内朽烂,剩下的则女晋为铜尸、男晋为铁尸。入夜它们又开始活跃了——在我们夜郎城也能看到赤尸气,那么远处尸军的规模在上万——妖乱已来数月来,荆南道西,至少丧生了数百万凡人。修真者争斗,凡人齑粉——自文明时代结束后,概莫例外。”
南宫轻叹口气,我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
——这家伙明明是连自己忠心的家将家兵都能牺牲的家伙。
我爹说过:抛弃自己手下兄弟的人,不是好头目。
这个人不是好头目,一个坏头目还能关心离自己更遥远的不相识的路人吗?
我皱起眉头,
“你被林真人识破了,准bèi
接下来怎么办?”
“我当初在石子明前承诺,取心的事情一切由你决断。你判断下面做什么好了,我相信你能助我复原脱险,我没有任何意见。”
南宫的语气毫无焦急感,仿佛是老子我心被掏走了,而不是他的。
我脸红起来,
“看上去跟着那么厉害的林真人,还有九大元婴者相随。一定能从邪道手上取回你的心脏。只是,我有个小隐忧,可能是我多虑——我担心剑宗只是利用你这个本主去扰动邪道的仪轨,对你的性命并不在乎。我想问你,你的志向真的是搅乱宗门的体制吗?”
“对你,我不必讳言自己的道心。的确如此。我和武道时代的那位楚王一样,认定天下变乱的根源是修真者骑在皇帝之上。我要把宗门置于君权之下,恢复文明时代的太平——自然,皇帝由我做,是统合修真界和世俗界的皇帝。”
他讲得清楚的不过,让人一点没有理解障碍。
我低头想了会,
“你现在能力不够,等同梦话。”
“所以,我只对我信任的人讲。你不妨笑笑,我也不恼。”
他自己先笑起来。
“要是你能力够了,至少对剑宗,你就真麻烦了。所以,如果我是剑宗,还是趁早让你出个意wài
死掉好——反正你现在捏在我手心了。”
我摇了摇首,
“你争霸天下和我无关。但涉及到你这次的性命,我不会让你跟着林真人走。林真人的自视很高,他不会对你下手,但难保其他剑宗的人不会对你下手——我们不能和林真人并成一路,他那么大本事,自己就能杀到云梦城,没有你至多迟点时间;但我们一旦全部被剑宗的人看死,我无法保定你的性命。”
“原兄,那你之前在凤栖阁许诺加入讨伐队,可是面欺真人。其罪不小。”
“我当然要助宗门讨伐妖孽,何况林真人对我态度也善——只是,我们不能受剑宗的节制。看来,还是要想办法重新找个借口改隶在燕采霞的龙虎宗下。只是林真人在凤栖阁把话说死,我要找个什么样漂亮的托词呢?”
我在庭院来回踱步,心头烦躁。我叫唤邻院秦霄,告sù
他我要出“四季春”去龙虎宗的弟子馆舍(原来江夜郎招待五毒教主的馆驿)。
我要和翩翩师姐一道串供想借口。
“原师兄不必去了,入夜的时候燕院主已经率领他辖下全部龙虎宗的弟子前去斩妖,大致要七日后方回。龙虎宗的符法克制尸军,血月正炽,也是他们劳碌不得休息的时候。”
秦霄向我汇报。
——七天?那就是说等翩翩他们回来,我们已经跟着林道鸣出征了。
我大为沮丧,此路不通。也沮丧难得和翩翩重逢,叙话的时间都没有。
还有一条路。
我拍了拍秦霄肩膀,
“和我来洗剑池,有好东西给你。”
——没有托词好找,那只好我私自带南宫磐石走出夜郎城,和龙虎宗的讨伐队合流了。
我们两人对着铸剑的灵泉,我把林道鸣给的铸剑之法取出来,在秦霄的眼前晃了一晃。
“这个你师尊传授给过你吗?”
我诱惑他。
“尚未。师尊说我的根基尚浅,先跟从钟师兄他们学艺十年,稳固自己金丹下层的修为。升到内门后,再学这样高深的祭炼之法。”
秦霄羡慕地看着我手上的《黄泉碧落》铸剑之法,然后狠狠摇了摇头,
“师尊早晚也会传授我的。原师兄一定有什么坏事要我去做,所以来收买我。我不上你当。”
——确实,秦霄年纪不过十七岁就成了金丹下层,资质优异非常(颜若琳那种异数例外,老子我也例外),目前不该贪多务得;可是他要不上当,我计划就泡汤了。
我嘻嘻笑了下,忽地放出数百电蛇,钻入洗剑池中。金丹中层的我已经对制作雷池之法烂熟于心,电蛇也被我操控的随心如意。一盏茶功夫,一个临时的上品雷池就被我制作出来。
“这个才是给你替我办事的奖励和酬谢。我有一门雷池锻体法,能够精进勇猛地增加修真者的修为,让你修liàn
你门《太玄经》的速度快上数倍。放心,我保证你不出意wài
。你的修为提升快,也能尽快修liàn
黄泉碧落剑心炼法。恩,这本典籍我誊写一遍给你,也是附赠。”
秦霄的神色动了。我把住他的手,探进小煞雷滚滚的细洗剑池了。
他脸突的煞白,口中急急念动避雷咒,但是仓促之下,竟然念错了词,这个咒念得颠三倒四,完全没有效应。
不过,小煞雷一点没有伤到他。而是像水波那样在他的指尖流过。
秦霄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用避雷咒防御,居然小煞雷在我手上只有针刺感。原师兄,你们昆仑的雷法真是独到!这样的雷法强悍虽然不如我宗的天剑雷音,但这种控御的如意可是我宗哪个雷法师都比不上的,你简直像是雷中之精,呼吸着雷长大的——这种手段,用来锻体,足够足够!”
我脸上生光,我控zhì
的小煞雷的火候棒的过头了,
“那你就放心下去锻体。每三日到我这里来一次,我掌控雷池,保你修liàn
顺利。”
——哈,老子我其实只准bèi
出一次心血,做雷池可也耗我真元的。
“师兄要我做什么事——我不做违背我宗门规、典章、宗门盟约、做人道义……总之,坏事我不做。”
秦霄边泡雷池边问。
我一边掌控雷池火候,一边轻松说,
“我是正道,有什么坏事让你做。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要拜托你——我和你吕师兄有过节,要和他打一场才念头通达。重点是,你在夜郎城外给我们找一块僻静隐秘场地,不要让林真人和剑宗其他人知dào
——宗门的弟子在这关头内斗影响不好……不,我不是要和吕诺玩命,只是切磋下,我保你吕师兄无碍。另外,我要找个和吕诺比试的监督——南宫世子是星宗的人,他不偏袒我们剑宗和昆仑,最最中立。你也要帮忙我带他出城去。你毕竟是剑宗的,做监督我信不过。”
秦霄低头思索,
“师尊说过,没有他的军令,任何讨伐队的弟子不得擅自出城——”
“——所以不能让你的师尊知dào
。你马上去安排,我和吕诺打完,就立kè
回城里。养好比试的伤,七天后装作什么事没有随你师傅去斩妖除魔。”
“可是钟师兄也说过,你和吕师兄再有什么过节,都不准打了——”
“——对,对,所以一定要连你钟师兄都瞒个神不知鬼不觉。你去和吕诺讲,他也一定配合。万一出什么事,我和他都承担责任,你一个牵线的能有什么事?放心好了!”
秦霄咬紧牙关,不知dào
是我的雷池雷火渐猛,还是他下定决心。
“好。不过师兄也要答yīng
我一个小要求。”
他说。
“尽管说。”
“恩,你和吕师兄打,除了南宫世子做监督,能不能也说动琳公主一齐去。我……我很思慕她,琳公主真是神仙中人,潇洒俊美。师兄如果为我和她牵线搭桥,我一定感激不尽的。”
我暗暗捧腹,她如何人我不清楚!小心小妖婆打残你。
——恩,等你表白前,我先敲晕你,保全你性命吧。
“一言为定。”
我和他击掌为誓约。
“天明前等我消息。”秦霄道。
“静候佳音。”
——明天早晨我打倒吕诺,就甩开他们,带着南宫磐石和颜若琳与龙虎宗的讨伐队汇合。地藏狮子头上箍着名利圈,能感应翩翩另一只名利圈的位置。我能很快找到龙虎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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