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苏幕遮两人登法舟远去,金蟾柳氏的家主柳宏元却端坐在远处,脸色阴晴不定。
到底是为柳氏搏命万载的人物。
老家主鹰隼般的眼眸冷冷的看着在场的几位宿老。
想来先前背地里的一应事宜,这些人多有都有份在。
迎着老家主的目光,这些人却只是讪笑,不自然的低着头。
“哼!”半晌后,老家主冷哼一声,开口说道:“都是要坐忘长生的人,行事怎的都如渣滓一般愚蠢!愚不可及!见了什么都想要?看了好处就想占?以为东山洲是柳家的!还是以为自己可以去了神洲玉京,胜了老天尊取而代之?
猖獗!看看罢,尔等心思算计,人家琅霄圣地是怎么做的?真以为自虚天战场活下来的人物是稚童,是蠢货么?若有一日,柳家败落,便是尔等渣滓,目无敬畏,引来的祸事!”
终有那宿老面皮薄了一些,讪笑着辩驳道:
“大兄,怎么说的这样言重,左右不过是个道君小修,咱柳家扎根东山洲,也不是没底蕴的,圣地大教见了也当礼敬的,缘何怕了这人,若是能得那无上法”
“滚!”闻言老家主须发怒张,“便如你今日所言,也该为了柳家存活去死!道君小修?谁家道君随手赠法便是无上经文?况且那道人周身阴冷,恍若阴冥随身,你以为他自己修的也是甚的朱雀焚天之法么?
这样的道法都能够随手赠下,你说他自己修的什么道?炼的怎样法?他又师从何人?海朝洲怎样的光景你又不是不知晓,风物之盛,远超东山洲!寻常争执,都有可能引来生死斗法!你怎的不去猜一猜这道人的手段?
短视!短视!圣地大教能与他孤身一人一样么?圣地大教要的是面皮,故而便是吾家一稚童,人家也不会失了礼数,但是你见哪个海朝洲修士要面皮了?若真恶了此人,你信不信,吾家道君之下子弟,看看谁还能出了浩元山再活着回来!
便是能杀,一应损失,各房伤亡,你来应承?况且若是被他逃之夭夭了,今日是道君,来日呢?道因?道果?洞真?还是大能!今日是一人,来日呢?十人?百人?千万人?海朝洲师门齐来灭我柳氏满门?”
盛怒之下,那宿老脸色难看,不敢再去言语。
在场诸修心中却很是古怪。
修行万载岁月,哪里见过这样的道君小修,身怀无上法,却动不得杀不得。
良久的沉默之后,老家主冷眼环视着诸修。
“二房,拿百炉上品火精丹出来。”
“是。”
“四房,绝焱山矿脉似乎是你家的,取十斤焱煞神铁出来!”
“是。”
“七房,你家拿道盟上品轮回法篆出来,送往苍云山,安排柳别磬转世轮回之事。”
“是。”
“十三房,拿了四房的焱煞神铁,去问问小云,算了,等他师父自琅霄圣地回来,问问他们师徒,琢磨着给小云煅了本命法器,把老祖传下的金蟾蕴火极灵法禁炼进去,能成极品法器最好。”
“是。”
“老三,你是宗老,明日开祖宗祠堂,把小云这孩子收进本家来,单列第十六房,往后他就是第十六房的家长!”
“这”
“嗯?”
“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柳家种种补救,暂且按过不提,另一边,苏幕遮登法舟,不过半日光景,已然到了琅霄圣地所在。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
千株老柏,带雨满山青染染
万节修篁,含烟一径色苍苍。
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生香。
岭上蟠桃红锦烂,洞门茸草翠丝长。
仙鹤唳时,声振九泉霄汉远
瑞鸾翔处,毛辉五色彩云光。
白鹿玄猿时隐现,青狮白象任行藏。
细观灵福地,果乃胜天堂。
仙家盛景已有诗云,不复赘述,苏幕遮随秋云道人拜了圣地山门,分说事宜种种,便随着秋云道人往琅霄圣地后山走去。
“好教道友知晓,山中所居,多是道君之下的小修,道君之上,门内诸修,皆隐居在琅霄洞天之中。”
一路同行,苏幕遮只是缄默,听闻着秋云道人诉说琅霄圣地的风物。
琅霄圣地祖师以甲木雷法证道,此宗多修木属性道法,或甲木,或乙木,或甲木神雷,或乙木阴雷。
倒是旁门道,琅霄圣地传承诸多炼丹秘法,据秋云道人所言,偌大东山洲,丹道以琅霄圣地为最。
自然,言语闲谈当中,秋云道人也隐隐有着拉拢的意思。
不论何时何地,能有无上法傍身的修士,于圣地而言,其尊贵已经远超修为。
更何况苏幕遮传给夏鹄子的朱雀焚天经更是他自虚天战场悟出,一来不涉及师承,而来以木生火,契合五行,定然可涨琅霄圣地气运。
知道秋云道人的心思,苏幕遮也只是含笑不言。
不多时,后山禁地便已在苏幕遮眼前。
秋云道人便也识趣,止了话头,不再言语,捏着法诀,开启了洞天门户,引着苏幕遮入内。
琅霄洞天,地辟万里。
洞天之中,日月风雷,花鸟鱼虫,如现世无异。
这是一宗万古的底蕴,入目所见,只让苏幕遮心中震惊。
更不要说琅霄洞天之中,让苏幕遮心悸的强大气息,更是不胜枚举。
压下心神,苏幕遮随着秋云子往明台仙山去了,面见秋云子师尊。
或许连苏幕遮也没有意识到,修行三千年岁月,这是苏幕遮第一次见到全盛状态的大能,不曾被岁月损伤的大能。
没有想象中的巍峨道宫,森严法度。
行至明台仙山顶端,只有一草庐立在葱郁翠色当中。
门扉半掩。
苏幕遮抬眼看去时,草庐中有老妪,怀抱着一顽童,尽是慈祥。
那顽童在哭闹,豆大的泪滴不住的滚落,老妪哪里能见大能的威严,当真如俗世老妇一般,哄着顽童,神色中甚至有几分焦急。
这般站定,秋云子刚要见礼。
那老妪也不去看秋云子。
“滚下山去,你小师弟要吃糖棍儿,非说老身拿法力变得不作数,你去静秋师姑那里,寻些甜的灵药,给他炼一炉糖棍儿!”
说罢,秋云子如蒙大赦,也不敢言语,朝着老妪恭敬的一拜,也不去管苏幕遮这里,便忙不迭下山去了。
苏幕遮亦是不言,静立在原地,直到那顽童止了哭泣,老妪才抬头,和善的朝着苏幕遮一笑。
“来,孩子,走到近前来,与老身说说话。”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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