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突然响了起来,久保田很是愕然,转头看向外面。
汤普森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是误会了。以为是日本人搞的噱头,在欢迎他。
而在船上他已经说明,暂时不到日占区,对方也已经同意。所以,他又迈步向前走。
绝对稳定的手,屏住的呼吸,这一刻沈宸几乎是完全静止的,只有食指在缓缓压动板机。
一种奇异的、近乎梦境的感觉,悄然占据了沈宸的心灵。
他的身心和思想仿佛已经倾注于弹膛里即将击发的子弹,他的目光似乎通过瞄准镜穿透了人丛,看见汤普森的脸。
“绝对的完美一双手,不流汗也不发抖,交叉在微笑的背后,暗藏危险的轮廓,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绝不带着任何感情就下手……”
沈宸在那种奇妙的意境中,屏住呼吸,尽管角度很偏,但他还在等待着那稍瞬即逝的机会。
对手自以为解除危险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丝的放松警惕,沈宸也会抓住机会。是的,机会总是留给准备充分的人,上天不偏不倚。
两名日本保镖终于错开了一条缝隙,这对沈宸来说已经足够了。
枪身轻快地后退了一下,子弹以765米/秒的速度飞出,混杂在鞭炮声中,只有极少的人能够听见。
汤普森的一个眼珠突然爆裂,脸上多出了个血洞,他大张着嘴巴,箱子从手中滑落,徒劳地向前伸了伸手,身子扭歪着倒了下去。
久保田愣住了,脑袋里在两秒钟的时间里一片空白,然后象疯了似的冲过去,用力将汤普森身前的保镖拔开,扑到跟前。
汤普森大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子弹从后脑处射入,由于角度的关系,斜着穿脑而过,并打爆了他的一只眼睛。
处理过的弹头在汤普森的脑袋里产生了翻滚,脑浆和鲜血从后脑开出的洞里汩汩流出。
随着枪身轻快地向后推动,沈宸的身子就势向后一缩,右手连敲击着舱门三下。
余三和船老大听见了枪声,还没等判断清楚是不是自己船上发出的,开船的暗号已经传来。
“划,快划。”余三一边招呼着,一边帮忙。
小船晃了晃,随着木桨的划动,混入到江中其它船只中,向租界方向驶去。
沈宸坐在船舱里,用熟练的手法,将枪枝重新拆成三个部分,放进了箱子,然后合上箱盖。
不停留观察结果,这是沈宸的习惯之一。他射出了一枪,目标一定倒地,事情就是那么简单。而且,这个距离并不是他的极限,他没有理由会失手。
“八嘎,八嘎牙鲁。”久保田的怒火从脚底冲到头顶,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回过头四下望着,江水茫茫,船只来往,他只能用手臂在大概的方向上扫了半圈,怒吼道:“分散搜索,去抓,去抓住凶手。”
显然,日本人将一无所获。
沈宸所乘的小船离得既远,周围船只又不少。而没有特殊仪器,光靠两只耳朵,凭着枪声,要准确判断出射手的位置是非常困难的。
小船很快进入租界江面,向着预定的地点靠岸。
船只一顿,已经靠上了岸。余三一下子跳到岸上,拉着绳子拴好船。船老大将跳板架好,向着打开舱门的沈宸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宸点了点头,拎着手提箱几步过了跳板。
余三向船老大招了招手,“老陈,明天去帮里啊!”
船老大答应着,拱了拱手,接过余三抛过来的绳子,抽回跳板,将船划走。
沈宸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说话,他拎着手提箱和余三走不多远,便看到了马路。
一辆汽车缓缓开来,停在两人面前。
沈宸和余三坐上汽车,急驰而去。
……………
汤普森的死讯传来,奥尔科特立刻给沈宸送来了三万美元的支票。与德萨一样,也是供沈宸自由支配。
话没有多问,奥尔科特只是感谢沈宸的帮助,至于谁下的手,管他呢!
沈宸留下一万,给了楚娇一万,剩下的二一添作五,分别给了徐怀义和曹炳生。
别说是美元,就是法币,这个数目也绝对不小。徐怀义和曹炳生如何打赏手下,沈宸是不管的,想来肯定是要扣下大半的。
一万美元,沈宸很快就电汇给澳门的陆双。不管两人的感情以后会如何,沈宸可不会吝惜钱财,哪怕最终只是普通的朋友。
能这么大方,也是沈宸财大气粗的表现。不说别的,光是从吴世宝那里抢来的钻石,如果出手的话,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对沈宸来说,钱财并不重要。只要他想赚钱,就是不靠杀人、抢劫,也能成为富翁。
但对楚娇,这一万美元却来得正是时候。自从听香取小忍说有些交大的学生在生活上有困难,她便想给这些学生提供资助。
所以,她拿出四千分给赵有才和张成富,剩下的就准备送给交大的困难学生了。
当然,资助不是施舍,总得有个章程,还得列出名单才行。
所以,这几天楚娇往交大跑的次数多了起来,找同学,找老师,商讨资助的具体办法。
对这件事情,香取小忍表现了超乎寻常的热心,又是统计困难学生,又是帮她找校方领导。
一来二去,楚娇和香取小忍的关系自然就亲近起来。当然,与楚娇关系亲近起来的还有欧盈盈、赵婉君等人,但香取小忍却是别有用心。
而与交大学生接触多起来的,还有何晓燕。借着这次募捐义卖活动的成功,她在职妇会成为理事会成员。
地位的上升,意味着责任更大,任务更多。上级看到了何晓燕与很多交大学生有不错的关系,便交给她一个任务,在交大学生们进行宣传发动,并争取他们。
对于这个任务,何晓燕是欣然接受。因为,她从那些学生身上看到了自己,特别能产生共鸣。
没错,这些学生受到了高等教育,也最易于接触学生运动带来的反日爱国情绪,也乐于参加反日卫国的组织,更为能为祖国做出贡献而感到激动和兴奋。
这是一批压迫百多年的中国产生的青年。他们将从家庭与社会的束缚中冲出去,他们也要打碎民族国家的铐镣,成个能挺着胸在世界上站着的中国人。
他们或许还单纯幼稚,或许还冲动草率,但那股爱国的热情却不可否定。
国家在呼救的时候,没有任何障碍能拦阻得住他们应声而至;象个羽毛已成的小鸟,他们会毫无恋栈的离巢飞去。
是的,这些学生所具有的特征,何晓燕也有,尽管她现在已经变得比他们要成熟。
除此以外,何晓燕还领受了一个任务。而此时,她的心情是激动和兴奋,又有些紧张的。
周侨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脸上带着微笑,语调舒缓而又温和,“茅女士的路是革命的路,希望你能继承烈士的遗志,勇敢地走下去,百折不回……”
何晓燕郑重而严肃地说道:“茅大姐生前经常教导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希望,一定继续完成她未竞的事业。”
周侨点了点头,说道:“职妇会的工作已经引起了日伪的注意,你有工作热情这很好,但也要注意安全。”
抬手向下压了压,周侨止住了何晓燕要表决心的话,继续说道:“在这次募捐义卖活动中,沈宸的帮助很大。你和他的关系也不错,以后还要多争取。”
何晓燕垂下眼睑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为了保守这些秘密,他总是与人保持着一定距离。虽说求他帮忙时挺痛快,但要争取的话,我觉得把握不大。”
“他确实是个很复杂的人物。”周侨对此表示赞同,说道:“不仅复杂,而且很不简单。在外人看来,他象不顾后果的拼命三郎。但仔细看他的行为,却并不是有勇无谋。”
“当然,如你所说,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组织上也注意到了。”周侨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他仇恨日本人和汉奸特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一点可以肯定。”
“那倒是。”何晓燕笑了笑,说道:“死在他手上的特务有几十个了,当然可以肯定。”
周侨喝了口茶水,说道:“他交游广阔,与帮派势力很有关系。这次募捐义卖是在法租界,除了76号的特务,竟没有帮派人物来捣乱,可见他的作用。”
“除此之外,他应该有一个核心的小团体。”周侨若有所思地说道:“人数可能很少,跟着他干一些秘密的事情。”
何晓燕想到了张成富,又想到了楚娇和赵有才,但她不敢肯定,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同时,何晓燕也有一些小怨气。为什么沈宸的核心小团体里没有自己,按说两人的关系也不算疏远啊!
哈,编理由把自己骗出去住,就是不想自己知道他的秘密。这么一说,赵有才就应该知道啦!还有楚娇,那房子可是她的。
一种被骗的感觉涌上心头,何晓燕直起去找沈宸,问个究竟,心里才痛快。
周侨发现何晓燕情绪有变化,却没想到那么多,以为她在为争取沈宸而发愁,便缓了缓语气,说道:“沈宸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想争取他,就不能急于求成。这点,一定要注意。”
何晓燕抬头看着周侨,这几句话听到了心里,她也怕直接去问倒适得其反,一下子与沈宸等人疏远。象周侨说的,还是慢慢来吧!
周侨又交代了一些事情,约定了联络方式,两人才各自离开。
何晓燕独自走在路上,还有冥思苦想。她在想沈宸、楚娇、赵有才,还有张成富,这几个人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楚娇当医护队员时上过战场,认识赵有才,这是她知道的。张成富呢,估计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然后,应该是楚娇搭救张成富的时候,求到了沈宸。嗯,这有问题,楚娇和沈宸要是以前不认识,怎么会求到他?
再说,沈宸那时还是个小巡捕,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啊?
想来想去,何晓燕觉得有些线索大概可以拼凑起来,有的则难以自圆其说。
不过,何晓燕认为楚娇在伤愈后的表现就与以前不同,当时只是觉得怪异,倒没深想。现在回忆起来,改变就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记得赵有才曾说过,楚娇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当时自己还不服气来着。
还有楚娇去见赵有才,两人在屋内嘀咕了半天,却不让自己知道是什么事情。
或许,楚娇才是揭开沈宸身上秘密的钥匙。而且,楚娇身上的秘密好象也不少呢!
这个坏丫头,嘴可真严实。
何晓燕想到楚娇,不禁有些生气。亏了还是同学,还是好朋友,竟然瞒了这么多事情,瞒了这么长时间。
想到这里,何晓燕走向路边的电话亭,给楚娇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在修车行,便叫了辆黄包夫,去了修车行。
何晓燕到了楚娇办公室时,楚娇正在桌上列表算账。
“晓燕,你先坐,等我一会儿啊!”楚娇抬了抬头,手乱指了两下,又埋下头去,说道:“我得把这个月资助学生的钱算清楚,要细水长流,别一下子都花光了。”
何晓燕看着楚娇认真写算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这是个坏丫头,可心地却满好的。人家能拿出一大笔钱资助学生,自己呢,能做什么贡献呢?就算是筹措、宣传,能赶得上人家吗?
心中一软,何晓燕暗自叹了口气,走过去,搬把椅子坐在楚娇旁边,帮着她写写算算。
资助的学生分为两等,一个月分别给三十元和五十元。钱不算多,可也不算少,起码能吃饱饭。
况且,困难学生也不是乞丐,家人、亲戚、朋友,也能帮助一些。
“阿娇。”何晓燕一边帮楚娇,一边象是随口地问道:“你在战场上杀过鬼子吗?”
楚娇歪头,奇怪地看了何晓燕一眼,说道:“怎么问起这个啦?咱们都上过战场,也都是救护员。开枪杀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何晓燕笑了笑,掩饰道:“不知怎么了,我又想起赵哥说过的,你是最勇敢的女人。”
“多长时间了,你还记得他随口乱说的。”楚娇转过头,并不太在意。
是嘛,真的是随口乱说的?何晓燕偷偷打量楚娇,想发现什么更多不一样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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