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第八天,村里的店面三三两两地陆续恢复营业了。
铃奈庵中,也算新添了一番用具。
除去看板娘本居小铃的租书柜台外,书架旁多了几张书桌、用于供前来借阅书籍的人在店内阅览。
颇具商业头脑的小铃老爹,原本的主意是再多添几张书桌,同时向在铃奈庵店内阅读的读者们售卖茶水饮料只可惜,本居小铃并不喜欢这片独属于她的清净圣地变成嘈杂的公众场合。
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阅读与创作都是容不得被打断思绪的。
一番讨价还价,已经置办好的书桌算是留在了店里但小铃老爹在铃奈庵兜售餐饮茶水的下岗再就业计划终于是被他的宝贝女儿无情的拒绝了。
小铃暗自决心,虽然书桌最终还是摆出来了、谁要是敢赖在店里看书不走,自己就拿眼睛盯着瞪死他看他浑身不自在还怎么看书。
午后时分,莫茗前来铃奈庵归还几本上月借走、已经逾期,然后坐到了桌边。
当然,这次算是法外开恩,毕竟事出有因。
桌上放着一封被拆开的信封,署着莫茗万事屋启。
莫茗手中的信纸却很单薄,只有一页、甚至只写了一行字。
上面写着我不想死。
“怎么了?是哪位少女春心萌动、向莫茗老师表白了吗?”柜台后的本居小铃察觉到莫茗的异状,笔杆顶了顶眼镜梁。
莫茗不答反问:“这封信是什么时候、谁送过来的?”
似乎是察觉到莫茗没有回应和吐槽她的取笑,小铃想了想,回答:“昨天中午饭后,打算来铃奈庵看书,在门缝下发现的我、我还不小心踩了一脚。”
莫茗重新拿起信封端详一下,并未发现什么痕迹、应该是被掸去了灰尘凑近闻闻,有股淡淡的泥土味道。
小铃看着莫茗的神色和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是谁送来的委托吗?”
莫茗摩挲着下巴,摇了摇头。
“或许是恶作剧如果是事件的委托,这种做派、也太不讲究了。”
“什么做派?没有署名吗?还是故弄玄虚?”
“没署名倒是小事,”莫茗把只有一页的信纸翻来覆去看了看,确认再没有其他字迹,叹息一声,“关键是没有写报酬啊,没酬劳就想让我调查、空手套白狼也得有个限度吧?”
“咯咯咯,”小铃被莫茗的说法逗笑,“白狼先生这算是有自知之明吗?你家乡那边的俗语怎么说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得不说,能够读懂任何书籍的能力,本居小铃是好好地将其利用起来了能够无视语言文字、文化背景的差异而直达本义,她便借此、轻松获得了幻想乡的一般居民所无法获取到知识。
虽然口中取笑着莫茗,小铃也开始对让莫茗露出那副神色的信件内容感兴趣了远处看去似乎只有一页信纸,根本看不见上面有任何字迹、难道是没有任何内容的空信件?
也不对、莫茗刚刚的回答是或许是恶作剧,假如是空白信纸的话、或许两个字就是多余的
莫茗倒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把信件摊开放到桌上,朝小铃的方向推了下大概意思是,想看请自便。
接着便起身,开始逡巡于书架间,挑选起自己和灵梦各自在正月里打算借阅的书籍。
小铃来到桌前拿起信纸,看到我不想死的几个小小文字,也是愣了半会,终于理解了莫茗刚才那副表情的原因。
另一边,莫茗踌躇半晌,终于拿出了一本叫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的迷之刊物,接着为了假装那本是给灵梦借的、又取出一本解忧杂货铺和其他几本推理。
书架上大约半数的书都被师生两人看过了,但其实铃奈庵还有许多没有摆出来的“库存”,据说“库存”里的书良莠不齐、但凡被摆出来的,全都是经过看板娘小铃精挑细选的精品书籍。
这时小铃的声音传来。
“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
“放着不管了?”
“是啊。”
“可是万一真的是求救信呢?”
莫茗半天没有回应,小铃向着书架边探头探脑、莫茗怀中抱着一摞书走了出来。
“又借这么多?”
“是啊,神社可不像村子里、平常在那边闲时间比较多。”
“也不是不能借,但是要认真读哦,不然这些孩子们会哭的。”
莫茗把书放到柜台上,小铃走回前台开始清点书目并登记。
同时倒没忘了问:
“你还没回答呢?万一别人真的有困难呢?”
“我怎么感觉小铃你很期盼的样子?”
小铃坦诚回答:“虽然希望不好的事件发生的想法很自私、但我觉得如果是真的求救、可能会有很精彩的发展。”
莫茗听后不禁摇头:“小铃啊,你不会是之类的看多了、又或者是整天在构思你自己的作品,把无巧不成书当成常态了?”
“有、有什么不对嘛?!”小铃不服道,“取材本就应该源自生活,更何况,不也有很多人在说,现实的事经常比里还要离奇的多嘛。”
“我倒不是反对这种说法的确如你所言,我本人就是例子,”莫茗叹息,“可能你知道我在斯威特尼斯的事会觉得不可置信、其实我本人有很多更加稀奇古怪的经历对于现实的荒诞不经、我也是经常感同身受的。但即使如此”
“人类毕竟是靠着概率学过活的所谓杞人忧天,是在讽刺那个担心天会塌下来的人有多么愚蠢。天会塌下来吗?在幻想乡里、我觉得不无这个可能但因此就去担心,显然太多余了,你觉得呢,小铃?”
本居小铃思考一会,问道:“在你看来这是非常低的概率吗?”
莫茗点了点头。
“小铃,一件概率极低的事情其实是经常发生的、毕竟低概率事件有很多,其中之一在某天出现的概率并不低,但是许多件低概率事件在同一时间自然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既然出现了、那其中必有蹊跷。”
“如果是外面世界的一些影视作品或者推理,或许有可能为了悬念和气氛去刻意营造出某种特殊困境求救者无法有效地传达出自己遭遇。放到这里的情况,就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或者不能签署姓名,甚至不能说多余的话、只能留下一句模棱两可我不想死而不是意义更加清晰的请救救我而明明被限制至此的求救者,却有余裕将其放进信封内、写明收件人并投递。”
莫茗总结陈词:“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从逻辑上我不相信这是真正的求救信退一万步,假如是真的,我只能对那个向我求救的人说一句很遗憾,我不是全知的神,能力有限、帮不到你。”
听着莫茗的话,多愁善感的小铃开始设想自己是那个绝境中把唯一求生机遇托付给了莫茗,却被他当做是别人的捉弄而置之一笑、最终没能得到救赎的主人公被辜负的自己、迎来了人生的末路,伴着哀愁、悔恨、不甘心等等情绪,无助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在吗?发什么呆呢?莫西莫西?”
小铃猛地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莫茗,面上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你怎么了、没必要这么感同身受吧?嗨算了,和你解释下吧其实无非是二选一。”
莫茗叹息一声,手上开始整理着被小铃清点完毕的书目,并把几本灵梦看的爱情书脊朝里调整着、口中一边解释着他对这封信的理解。
“其一这封信确实是出自某个有困惑的人笔下,但那个写信求助的孩子、可能是出于害羞、畏缩、矫情等不明原因没有署名,这只能说明他的觉悟不够。”
“其二也是目前看来最大的可能性,这封信是出自某个认识我的人、以某种目的针对我而写的。目的不明确,有可能是试探、挑衅或者其他我暂时想不到也懒得想且不论动机为何,这种情况下信件的内容反而不重要了。假如对方是一个对我有所了解的人、而对于其目的,不论我作何反应都可能会如了对方的意,最恰当的做法自然是先无视之、暗中观察后续反应,看看是否会因为我的无视而有进一步动作。”
莫茗看着本居小铃的表情,看她是否被自己说服了。
本居小铃终于点了点头:“我大概理解了。”
莫茗露出满意地笑容:“孺子可教,莫叔叔先走一步了。”
啪地一声,莫茗正打算抱起的书摞被小铃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你的意思是,置之不理、是因为求救者的觉悟不够对吧?所谓觉悟,与其说是没写明白姓名和详情、不如说是没有给你的酬劳才对吧?”
“有错吗?假若如你所说是求救信、并且对方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不是会随便去给路人施以援手的性格,要么提及身份、和我有交情自然另说,既然不提,说明他觉得以交情来说我不见得会帮忙、要么是很棘手的事,要么是和我有交恶的人,那么他应该是做好了被放置的准备的如果对方不了解我,换言之他已经沦落到只能向一个不了解底细的委托万事屋求救了,那多半是走投无路、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拿出点好处来?我虽不是见钱眼开,但也不是义务劳工啊。”
“意外地现实呢”本居小铃仿佛泄气一般耷下双肩,算是明白自己无法说服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头的青年男子改变主意了,不由得假装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人家、人家还以为你是那种无私忘我、能为了别人英勇奋斗的令人敬佩的人呢真的是,看错你了,呜呜呜”
莫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幕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的都成精了吗、翻脸比翻书还快就算了,干嘛一边假哭还一边压着我的书不让我抱走
莫茗还没来得及说话,反倒是小铃那边传来了冷静的声音:
“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不想管,其实是完全没有头绪对吧?假装给自己的无能寻找借口、以搪塞自己的没用。”
“哇用不着说这么狠吧,我才是要哭那个啊,”莫茗终于理解了自己立场、看来是不得不面对个匿名信事件了,“好好好,我来分析分析、行了吧?真是的要是在信里附上一些纸币什么的,不就没这么多破事了,最不济打个欠条也行啊,我又不放高利贷哎,现在的人,一点变通都不懂。”
“哦?按你的话讲,别的不变,只要附上了委托款、你就有能力解开谜团?”
“那得看是多少钱了行了,开玩笑的,别打我!让我想想。”
本居小铃从柜台走出,关闭了铃奈庵的前门。
去里间泡了两杯茶出来,其中一杯送到坐在书桌前思考的莫茗身前。
“谢谢,”莫茗接过茶杯,“其实我之前有考虑这个信件是小铃你本人搞出的什么幺蛾子,打算拿来为难我别打我,茶要洒了!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已经排除了!”
一旁小铃恍然般笑道:“我明白了胡搅蛮缠这招对你真好用!”
莫茗不以为然,吹口热气、抿了口茶:“撒娇是唯女孩子所有的利器,但利器用久了也总会变钝、分清场合使用比较推荐哦,毕竟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一点上、灵梦就比你懂得多。”
小铃面红耳赤:“不是撒娇!”
“这些怎样都好、重点是”手指点了点摊开在桌上那封只写了四个字的信,“我之前那副长篇大论的废话、有一半目的是想看你的反应,假如信件是出自你手、应该在那之后就会作罢,既然你选择了深究、我个人的理解是你应该有比我目前所了解地更多的情报、并且你为此感觉到了不安。”
小铃没有回答,但莫茗仅从她听到对话的表情和反应就知道了答案,并继续说着:
“你应该想在说出你的情报前听听我的分析吧?那我就来说说,虽然看来毫无头绪,其实还是有不少线索可以挖掘的那么,以下分析全部建立在这封信的确是求救信而非恶作剧的前提之上。”
莫茗拿起信纸端详一番,递过给小铃。
“我对日文的书法没什么研究,这几个字的写法、应该没有很特别的地方吧?”
本居小铃接过信纸,并未细致端详就点头回答:“刚才已经仔细看过了,这种算是很正规的手写文字,在我店铺里的书籍中可以轻易见到。我也可以轻松写出这样风格的字体写出这几个字的可能是任何人、甚至是本身不识字纯粹靠临摹的人。”
莫茗笑道:“没有特点这也是特点,只不过不那么明显罢了这是线索一。”
“其次,说说信函的封面求救者并不只用了蘸水笔写了我不想死四个字、封面上的文字可是另外的重要信息点。莫茗万事屋启这几个字和信件中文字的写法类似,以此可以缩小一些求救者的身份圈、那即是在去年年底至今的一个半月中、曾来过铃奈庵并看见过放在墙角的那个万事屋广告牌的某人。”
“提醒一下,”小铃打断莫茗的话,“可别小看一个半月这段时间哦,铃奈庵平时的客流量还是很大的、从你开设万事屋,至今起码也有数百位的客人来往过铃奈庵了,即使是对那个万事屋广告牌感兴趣而询问我的人、印象中也有好几十个,难道要把他们都列入到怀疑名单里吗?”
“这就要问你了前提建立在对方是真打算向我求救的前提下,他一定认为我有办法查明身份、事实上我本人并没有办法,但幸好所谓的万事屋并不是独立的存在,它和铃奈庵是共生的,换句话说,我所查看到的信、有很大的几率会和铃奈庵的看板娘本居小铃共享情报如果求救者是你的熟人、并认为你可以轻易知道他的身份,那问题就有答案了小铃你本人就是解开这封迷之信的关键。”
看着本居小铃没有说话,莫茗站了起来,走回书架上,挑了几本,随便翻开看了看内容,便都拿出来摆到了桌子上。
“人间之里的印刷业如今也算有模有样了,但铃奈庵里仍旧保持着早先的手录风格,”莫茗翻开其中一本,上面工整的字迹与信件中的文字写法如出一辙,“起先我以为这些都是小铃一个人抄写的毕竟本职作为铃奈庵的看板娘,平日里应该有不少伏案时间,但是不觉得有点太多了吗?”
“铃奈庵里总计有多少手抄?五百本?一千本?还是更多?排除本居家父辈及祖上时候的抄录,身为作家的小铃你、真的会耗尽自己的全部时间去为了铃奈庵而大量抄录其他人的作品了吗?”
“”
“之前因为不在意所以没有多想,现在看来,一定有一个及以上复数个人、作为铃奈庵抄写员而存在着。”
“这其中,很可能就有我们正在讨论的目的那个求助者的真身所在。”
本居小铃目瞪口呆:“你是怎么发现的?”
“通过对你的观察。看了那种工整且没什么特殊风格的字迹,按理说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线索、但你通过软磨硬泡非得让我分析调查,说明你在第一眼就发现了某种潜在的可能性这封信可能来自某个你认识的抄写员,而以你对他的了解、确实有可能存在着需要求救的可能性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你的不安从何而来、又为什么把你所知道的部分秘而不宣?小铃,告诉我。”
本居小铃沉默良久。
莫茗倒也没催促,只是随意地翻阅着刚刚从书架上取下来的。
过了会,小铃开口道:“你能稍微在铃奈庵留一下帮我看店吗?我现在去向她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是她做的、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前提,我要去亲自确认。”
“这么说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物存在了?”
小铃点头:“并不是复数个,而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是个对文字异常热爱的孩子,即使在你我闲聊的现在,她应该也还沉浸在自己抄写文字的兴趣当中。如你所言,铃奈庵中由她一人抄录的如今有四百多本了。”
“这么厉害?要在这种书页上、用蘸水笔工整地抄录小小的文字,是很费心力的事吧?要我来的话估计抄完一本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没错,她那对于文字的执着不止是我,就连阿求也说那是她生平仅见的强烈兴趣,甚至有些无法理喻。我这么说只是修辞、不代表我对栗子有什么成见,事实上、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面了,我一直将她当作好友。”
“栗子?”
“小仓栗子,”小铃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她的家,希望你能在这里等我。”
“不是和我一起去而是要我在这里等吗?”莫茗寻思,“身体残疾无法出门?还是自闭症?”
“”小铃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栗子的求助,希望你能帮帮我。”
“没问题,老顾客节日特惠首单免费,”莫茗笑着点头,“不过,你得快点,赶不上回去做下午饭的话又要被灵梦说了。”
本居小铃走在街道上,心情意外的复杂。
托了几年前突然出现的、能读懂任何书籍的能力的福,自己读过很多内容艰深庞杂的医学类书籍其中正包括了好友小仓栗子的病例。
这是一种算不上罕见的精神类病症、一千个人类中会有七个罹患此病、而每四个患者中,只有一个会是女孩子阿斯伯格综合症,一种隶属于孤独谱系障碍、且无智能障碍的自闭症。
通过阅读大量病例,小铃确信自己的好友小仓栗子患有这类精神疾病。
但是,典籍中也说了许多特例,有叫做牛顿、爱因斯坦、莫扎特、梵高等等很厉害的人类,也都罹患此病因此也有了另一种理解,与其说是一种病症,或许只用理解为与普通人不同就行了。
小铃不知道外界的人们是怎么定义精神疾病的,但也可能是因为那些平凡的人类无法理解天才的行为、因此将他们的特异点纳为疾病、用以区分并确信自己的行为才是正常,那也是有可能的。
小仓栗子到底是不是天才呢?关于这一点小铃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思考。
而事情的追忆、则要回溯到五六年前、她自己也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的时候。
虽是为了自己女儿小铃的降生而把租书屋的牌匾换成了铃奈庵,但那时,书店的掌柜还是本居大叔。
年幼的小铃看着整天蹲在书店里的老爹,也模仿起和他一样的姿态,坐在柜台前等待客人借还书籍。渐渐地,聪明的见习看板娘小小铃便领会了要诀租书的人要付押金、并登记书目。虽然在还书的结算时经常出错、但本居大叔并不在意那几个小钱,毕竟牵扯到租借日期和金额的计算,能够顺便锻炼年幼女儿的算术也是更好的。
小仓栗子便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某一天,店里来了位褐色短发,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孩子。
她手中拿着一截小木桩,并问正坐在柜台后、几乎看不见人的小铃这里有没有辞典?想要看词典。
不知该如何应对小小铃傻立当场。
幻想乡的书籍、在印刷业尚未兴起的几十年前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但其价值因人而异一本在琴师眼里是无价之宝的曲谱合集,在匠人眼中自然比不上木经或者梦溪笔谈的百分之一,但不论身居何职,即便连不识字的的农夫都会承认有一种极为贵重的书籍辞典。
作为文化传承的基石,幻想乡中保存着有着许多本辞典,不提稗田家的几部、以及各氏族家的收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平民所能查阅辞典的地方其一是寺子屋、其二便是铃奈庵了。
那都是从前的事,小铃所在的这个时代、字典不说家家户户人手一部,也绝对是稀松平常之物了,但即使如此,厚重的纸张所装订成的砖块般的书册、想要购买也得一笔可观的费用。
年幼的小仓栗子拿来做交换的是一截小木头根,后来小铃才知道,那是被小仓栗子看做生命中第二重要的木雕朋友。
当时的老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认出了栗子是隔壁家夫妻的傻女儿、或许是看见了这个和自己的女儿小铃相同年纪、却有着不幸遭遇的孩子,老爹答应以木雕为抵押把词典借给了她。
当时的小仓栗子的理解中还没有借书需要费用这种概念,在她看来,或许更像是以物易物,只要把词典还回去、就能够讨回自己的木雕朋友。
一个月后,到了归还的日期,小铃老爹在查看账目的时候记起了这本外借未还的词典,因为同是女孩子、而且住的不远,就遣小铃去栗子家取回。
小铃永远记得那令她震撼的一幕整个屋子的地上、飘散着无数的纸页,每一张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甚至重复的摞在一起,几乎难以辨认。
小仓栗子的妈妈向吓坏了的小铃解释了自己的女儿精神不正常,虽是当着女儿的面在说,但小仓栗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如同之前那般不停地、快速地往纸张上抄写着东西。
小铃记得,自己是哭着跑回家的。老爹不停地开解着自己,还答应给她买好吃的。
第二天,栗子的妈妈来到铃奈庵,归还了字典、缴纳了租借费并向小铃道了歉,看着神情憔悴的女子,小铃的老爹最终也没说什么。
只是没过多久,小仓栗子本人再次出现在了铃奈庵,并向本居大叔索要她抵押在这里的木雕最终被小铃在店里的角落找到并归还了。
那段时期的往事小铃记得清楚,很长一段时间里,小铃把小仓栗子当做奇怪的孩子而刻意远离她,但小仓栗子因为喜欢文字,经常会来铃奈庵没有钱租借,就只站着看、一边看,小小的手指还一边在空气中划动,仿佛在抄写着文字一般。
直到有一天,小铃突然想老爹提起既然她这么喜欢文字,就让她帮忙抄录吧?
从外界流传进来的有很多经典作品,在人间之里经过人们手手相传最终变得破旧、缺页,最后甚至无法阅读在没有印刷业之前,都是靠着抄写将一部部经典作品流传下去的。
老爹惊叹与自家闺女能提出这么出色的主意,决定帮她一把成为铃奈庵专职的抄写员,不仅能自给自足不再给家里增添负担、还能有余裕去购买更多的纸张和蘸水笔来满足她抄写的兴趣虽然印刷业越来越发达,但本居大叔始终认为手写的文字是无法用印刷体替代的,再加上铃奈庵的盈利其实相当不错,一名抄写员的薪水开支并无太大影响。
最终,从百余年前建立起、并传承至今、被本居大叔改名为铃奈庵的租书屋,小仓栗子成了活跃在历史上的最后一名抄写员。
没想到的是,小仓栗子对于她的工作表示出了极大的热爱、甚至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当场在小铃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她说,这是她从书上学习到的表达谢意的方式。
那之后,小铃和栗子的关系要好了很多。
小铃了解到,栗子无法正常地理解别人所传达的感情,但她正在努力地从文字中想象不同的情感体验她觉得文字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有趣。
直至今日,实际知道小仓栗子的真实存在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稗田阿求和本居小铃对栗子的存在都刻意地保密了如果有一天她能变得像普通人,到那时再向别人介绍这个孩子吧,否则她可能一声都要背负着智力缺陷、傻子等歧视的目光活下去了。
最幸运的是,那孩子的母亲还是爱着她的。
回忆着这些往事,小铃来到了小仓家门前。
栗子,真的是你在求助吗?
这么想着,敲响了房门。
与此同时,铃奈庵中。
素质极差的莫茗靠在椅子上翻着书,二郎腿翘到了桌上。
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墙角那个莫茗万事屋的招牌,微微哼了声、翘起了嘴角。
为什么要做这种没事找事的营生?莫茗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自己和灵梦轻松阔绰地度过余生,所以当然和薪水无关。
所谓的万事屋营生、根本没打算从这里挣到哪怕一分钱,因为不是这个层面上的问题。
莫茗很欣赏这里的人并不是统筹意义上的村民或者人类,而是每个和他有所交往的个体、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或其他种族。
这些个体们特立独行,但难免会遇到一些问题、但是,也因为她们的特立独行,基本不会去依靠别人在事情变得更严重之前。
凭借自我感觉,莫茗认为自己在少女们的心中留下了比较可靠的印象,但仅凭这点并不足以让他有资格介入到他人的苦恼中去,这种时候,在商业名义上的委托便能起到作用了。
为此、相较于给别人留下他可能不会收费、是个有同情心的好人这种容易让少女们因害羞或其他原因顾及而却步的印象,像是委托的费用不低、但绝对会解决问题、不过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没瞻前顾后的必要后者这样的口碑才更有利于他的行动。
毕竟又没明码标价、来了委托面谈时看情况收费就行了如果是红魔馆大小姐的咨询,收费十万円不过分、如果是来自大妖精的委托,就收取一束花作为费用。
莫茗伸了个懒腰,以百无聊赖地声音说着:
“运气真好,能来这个地方我爱幻想乡!”
却因为伸懒腰的姿势加上担在桌上的双腿导致中心靠后,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下午时分,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敲响了铃奈庵虚掩的门。
大门打开,门外的魔女小姐和店里的莫茗都愣了一下。
“你好,欢迎光临。”莫茗说着。
“怎么是你?小铃呢?”
“是这样的,小铃爹因为打赌输了、把这家店抵押给我了,从明天起这家租书屋就改名叫茗奈庵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爱丽丝没理会莫茗的废话,给了他一个白眼,径自绕过他进了店里。
“真罕见啊,正月没几天就来借书看了?”
“只有人间之里的人类才会有正月这种概念,对我来说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爱丽丝在店里环顾了一圈,“小铃不在?”
“有点事出门了,大概过会回来,”莫茗耸肩,“我来借书的、结果成了代工,最主要是、还没工资。”
“哦。”爱丽丝点了点头,往门外走。
“不借书了?”
“小铃没在吧?”
“可能等会就回来了。”
“那就再说吧、我也不怎么急。”
不急的话不应该是先坐着等等吗?怎么一副见了瘟神的样子
“喂,爱丽丝,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看着爱丽丝不管不顾地就要推门出去,莫茗挠了挠头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驻足。
“感觉你在躲着我?”
爱丽丝歪了歪脑袋,说道:“自我意识过剩的话,是会这样觉得呢。”
“哇,你这么说我很伤心啊,我们不是战友吗?”
“所以呢?”爱丽丝转过身,看向莫茗,“需要来一个热烈的拥抱吗?”
“可以的话我不介意。”
爱丽丝似乎想说什么,眼角瞥到了靠墙放着的莫茗万事屋的牌子。
看了看下面写的内容,不由“呵”地一声、也不知是觉得很有莫茗风格的赞叹,还是觉得很无趣的感慨。
“拜拜咯。”说完便走出了店里。
莫茗目送爱丽丝出门,右手摩挲着下巴,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本章完
阅读理解
提问1:本章中,莫茗对万事屋的理解,体现了他怎样的思维模式?3分
提问2:在莫茗眼里,爱丽丝为什么很可疑?2分
:观看本章,可能有的读者会有一些不解之处,没关系,留着疑问观看下文吧,最迟在这卷末尾、就会得到解答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一环又一环、乃至唏嘘和感动,都是我想献给你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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