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的两个人满脸是血、犹如死尸般躺在地上,面朝着贴在鼻尖上掠过的云朵和无边无际的天空,而身背后不知多少个尖利的小石子儿正顶在我骨头上,硌得生疼,但我们都没有动弹一丝一毫,仿佛像是彼此早已约定好谁动谁就输;或者是两个人都已经再懒得再动一下。
我被秃子的一番话说得愣住,他的话让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白袍人们并没有错”,是的,他们没错,他们追求安逸这一点过错都没有,是天性。
不光是人,任何生物都在追求安逸:
我所圈养的那些兔子为了不用四处奔波寻找嫩草而心甘情愿的钻进我为他们搭建好的兔子窝供我们端上饭桌儿;
非洲的羚羊为了寻求安逸的草地不惜在河道中扔下几具同伴的尸体;
谷米为了寻求安逸的阳光和雨水刻意躲避着高耸的巨树遮盖,哪怕不惜被飞禽叼去,也要寻找更加舒适的环境;
而白袍奴们,为了安逸,他们可以放弃自由,而且他们早已习惯放弃这种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的东西。
安逸几乎与代价划等号!
所以,白袍奴们没有错,虎丫蛋蛋也没有错,秃子也是对的,“错”只错在我的身上,是我给了他们生活下去的本钱,却没有告诉他们吃饱喝足的之后,该去做些什么。
如果在这个角度看待问题,那么,在追去安逸的人,其实是我!
“你特么下手就不能轻点儿?”,我嘴里含糊的说道,嘴角破裂的口子顺着下巴流淌着血滴;
“还说我?你打得我右边眼睛都看不见东西了!”,他嘴里像是同样含着棉花一样对我嘟囔着;
我努力的抬头看了看他眼睛的伤,随即脑袋又重重的拍在地上。
“老子要是知道你找我来就是要让我离开她,老子就不该把长矛扔在地上才跟你说话”,秃子学着我的口气说道;
“少特么胡扯,我什么时候让你离开她了?还有,你懂什么叫老子吗?,以后别学我说话!再学一句我就搬块石头现在砸死你!我说到做到!”,我随手摸起个石子儿,手颤颤巍巍、哆里哆嗦的朝他的方向丢了过去,但那力道连个蚊子都打不着,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老子就学,怎么了?你不是早就看上她了?你凭什么让我离开她你好霸占?跟你说,老子不是哑巴一家子那么好欺负,被你抢了连吭都不吭一声,你敢动虎丫一手指头,老子活埋了你!”,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心里话。
而我却一脸懵逼的仍旧看着天......,心里突然觉得,如果是为了虎丫,那我这顿打挨得有点怨。
那一天的傍晚,两个衣衫不整、满脸是血、蓬头垢面的男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晃的顺着山道挪下了山顶,两人甚至连意识都相对模糊,嘴里却仍在叨逼叨的说着一堆可能连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话。
十数分钟的无防守拳击赛令得彼此都有些脑震荡,但也将我内心所有的哀怨统统发泄了出去,现在的我,心里无比畅快,因为,我似乎知道现在到底该干些什么了。
远处传来川妹子焦急的呼喊声,他在喊着我的名字,那语气中充满着无比的心焦和忧虑,更不多时,一串串火把由白袍人的土屋驻地鱼贯出来,朝四个不同的方向搜索了出去。
直至我们看清领头的虎丫举着火把顺着山道朝我们奔来时,秃子忽然甩开我们彼此搀扶的胳膊,像是突然痊愈了一样将脸上的血迹抹了抹、又迅速的整理了整理衣服,这才向已经迫近的虎丫呲牙咧嘴的笑着说:“他摔下山了,我冒死去救他,也摔下去了,嘿嘿”,边咧嘴笑着,边用手指捏着他已经破裂开一个大口子的嘴角。
我被他甩开后重重的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这说瞎话都不用打底稿的秃子在虎丫面前显摆着自己如何的大义凛然、如何的义气千秋,为救首领而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生死与共的“扑”下悬崖,才搞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心里却早将他叔叔辈份以上的所有人骂了个遍,因为,“他抢了我的台词!”。
是的,我们像是有默契一般在没有丝毫商量的情况下编着同样的故事,因为我们同时意识到,如果是在这样的伤势下打斗,按照我自己制定的“部落规则”,我们俩需要给每家每户清理一年的化粪池,我甚至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大义凛然的当着众人的面说过:“遵守规则连我自己都不能例外,我如果违规也会与你们一样同罪”。
可这样的谎言却如何瞒得过虎丫的眼睛,她抢先跑到我的身边扶起我,撕开衣服看了看身上的伤势,可身上哪来的伤,所有拳头一点没偏的都落在了彼此脸上。
她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秃子,搀着我正作势要往回走的样子,却不料抡起右腿猛的一回身,噗的一声整整踢在正痴然欣赏虎丫背影面露妒忌的秃子下巴,这一脚无论是力道还是精准,都绝对保质保量、童叟无欺,我甚至听见了秃子脖子上传来的一声“咔吧”脆响,紧接着便是他在竭尽全力忍住的闷哼声。
我美滋滋的看着被踢出一米多远、躺在地上歪着脖子揉下巴的秃子,心里犹然生出一阵笑意,嘴角儿随着脸上的笑容和嘴里的笑声被裂的很疼,但我还是想笑,心里在想:瞧见了吗孙贼?我虎丫妹子分得清“里外人”!
汉高祖刘邦的儿子刘安发明了个成语叫“乐极生悲”,妥妥的报应在了我身上......就在我想憋住笑上前搀扶秃子时,脑后面突然传来阵风,随后便是啪的一声脆响,一只脚丫子结结实实的蹬在了我的右脸上,蹬得我几步踉跄也倒在了秃子的身边,“旧伤加新伤”,脸上如烧着了一般火辣辣的疼,这一次,换做了秃子边揉着下巴边捂着肚子开怀的笑。
虎丫带人走了,对,头都没回的走了,甚至连根火把都没给我们留下,而那群每天吃我、喝我、用我的白袍奴们,却像是根本没认出我一般,跟在虎丫的屁股后面鱼贯的离开,同样没有回头。
秃子歪着脑袋偷瞧了我一眼,见我一脸郁闷,捂着下巴坏笑着对我说:“肿啦”;
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悻悻的活动了几下脑袋和脖颈,“这闺女下手可是真够黑的,秃子,我怎么现在觉着现在一嘴牙全是假的呢,待会儿摘下来几颗给你瞧瞧。”
秃子:“活该“;
还没等我还嘴儿,他猛然又叫道:“诶,你快给我瞅瞅,我脑袋和脖子怎么转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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