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大山十万座,遍地山路朝蜀南。
南疆往北全是山,因为和蜀地山脉连在一起,南边则平坦些,西面则是濒临西藏,那里是高原,道路更难,楚寻语四人和那个叫“北水”的哥乘着茫茫夜色离开了玉曼寨,往山里走去,一连行了两日,都互相自我介绍了,楚寻语他们当然是用的化名,众人轮流骑马,这样好将马匹借给北水拉车,大伙步行穿越林莽之间,其中瘴气横行,好在是春天,不到发瘴的季节,又有楚寻语和北水二人精通解毒之术,倒也构不成威胁。
一块石头卡住了木轮,楚寻语和慕缘合力推着木车翻越过去,累的汗流浃背,看看天色,已经正午,慕缘见到身边树木从中有溪流而过,便气喘吁吁的道:“不走了,我们休息会,这里有水,我们煮水喝口茶歇会,有毒在身我们耐力大不如前了。”
北水回头看了看那溪水,摇摇头:“这水有瘴毒,不能喝,坚持坚持,再走一里半会有条溪,那里的水可以喝。”
慕缘倒到水囊,已经空了,无奈的丢在马鞍上,迈着软腿脚费力的爬上自己的马,趴在马脖子上有气无力的道:“我就纳了闷了,这南疆环境怎么这么艰苦,你们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眼下是用忘尘的马在拉车,忘尘在后面帮他推车,楚寻语也和慕缘一样翻身上马歇会,北水不停的擦汗,费力的拖着车把帮马匹在山路往上拉,喘着粗气:“习惯……也就好了,你以为都像你们中原,民风富饶,道路平坦,像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出一次远门在回家一趟要一个多月呢。”
“朝廷不是派了官员过来了吗,怎么也不给你们修条管道?”忘尘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劲推,他哪干过什么苦力活,从未遭过这种罪,昨天晚上宿营的时候就发现脚掌都磨出泡了,一直在中原享誉盛名的他可是一直养尊处优,从来没这么辛苦过,真是叫苦不迭。
“朝廷?”北水苦笑一声,“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其中有几个还可以,早几年确实打算给我们修路,发银子、发粮食,但是百中教不许,也就作罢。”
“这百中教为何这般恶毒?”楚寻语很不解的问。
“这不是恶毒。”北水又把绳子换个肩膀,“南疆自古不服王化,时常和汉人王朝征战,力保南疆不被攻陷的原因就在于这崎岖的山路和孽瘴丛生的莽林,易守难攻,考虑到若是将道路修的平坦,汉人摸清了底细,一旦开战,军队则能顺着道路势如破竹,生灵涂炭,所以宁可我们自己多吃苦,也不能凭白的任人宰割。”
“哎……”忘尘在后面长叹一声,“有道是‘马蹄过处鼓角鸣,哪知百姓生计愁’,不管哪朝哪代,管他是汉人还是傣人、苗人,谁当家,谁胜利,吃苦遭罪的都是百姓,其实何必在乎是汉还是异,大家同为人,都在神州大地上生活,为什么要分出个彼此呢。”
北水有些钦佩的看了一眼忘尘,头赞道:“这位大哥的是,若是天下都像你这么想那就好了,咱们也能吃上江南的汤包、陕北的面了。”
“嗯?”楚寻语闻言奇道,“哥听你这话,莫非你去过中原?”
“没……没有……”北水尴尬的笑了笑,“哪里去过,都是听人的。”
其实此时楚寻语心中已经起疑了,这个叫北水的年轻人手段不凡,而且刚才聊的也算是国家大事,他汉话不仅流利通畅,见识不凡,而且有理有据,更兼成语典故,应该不像他自称的是出身山里的穷孩子,可是这两天已经观察了不止一遍,他没有修为,就是个普通人,为何不似以前遇见的那些南疆人言语粗犷?此人应该不简单,这一路上可以套套话,想办法摸摸他的底,若是有个好歹,也好有个准备。楚寻语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刀尖上滚出的经验异常丰富,心思缜密,稍有不对就会引起他的怀疑。
又走了一会,终于到了一条清澈的溪边,北水试了试水,头道:“就是这里,我们歇会。”
众人头,卸下马匹,拿出炊具煮水饮茶,席间,楚寻语有意问道:“哥,你家在何处?是个什么寨子?我们汉人不方便吧?”
北水摆摆手,道:“没那么多规矩,我家在一个偏远的村落里,连寨子都算不上,也就十几户人家,全是傣族,平日里我们年轻人出门在外挣些粮食、布匹和盐巴,差不多的时候就会送回家贴补家用。”
“哦,原来你这些东西全是孝敬家中老人的。”慕缘恍然大悟,“我呢,这一路上你吃的都是黑面粗饼,感情是这么回事,真是孝心可嘉。”
北水苦笑着摇摇头:“笑了,北水父母早年已丧,也算是个孤人,无需孝敬,出门东奔西走多年,挣了这些东西不是给我家人的,而是给村里的孩子,我们那生活贫苦落后,缺医少药,年壮的都如我,出山讨生活,村里剩下的大部分是孤寡老人带着孙儿孙女,我自幼蒙他们抚育之恩,不敢忘怀,平日里讨得些东西也带回去给他们改善改善。”
“兄弟你有这般情怀真乃高古之士啊。”忘尘感慨万分。
“哪有。”北水苦涩的道,“我们那很苦,孩子一个月才能吃两次肉,瘦的皮包骨头,田地又贫乏,每家每户只得一亩半,根本不够生活,平日里老人带着孩子照看这么薄田也就够了,只能孩子长大,年轻力壮之后继续出门,方得延续香火。”
“竟有这般清苦?”楚寻语难以置信的问道,“哥你如此善心,真是愧煞我等。”
“这是……”慕缘正靠着板车喝茶,无意中发现车上有些纸张,掀开一看,竟然是书籍,诧异的问道,“这是汉人的书?”
“是的。”北水头,“很不容易弄到的。”
“这就是你要快离开玉曼的原因了,怕被盅师发现?”忘尘问。
“嗯。”北水头,“汉人的书在南疆很难弄到,私藏被发现是要砍手的,我偶尔得到会带回家中,我们那的孩子不识字,我想法设法弄些书回去教授他们,万一日后长大了,有机会翻阅大山,能去中原闯荡一番,也好过受这般罪。”
“那你的学识又是谁教的呢?”楚寻语不动声色的问,“哥谈吐得体,品德高古,不似一般,而且听名字也不像是入过庙为僧的,那么怎么会懂这么多东西?”
“哦?”北水很诧异的看着楚寻语,“兄台很了解我们傣家嘛。”
“什么意思?”慕缘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出家为僧?和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北水解释起来:“咱们傣人贵族才有资格在名字上有姓,穷人家的则不能有姓氏,而且一生当中要换好几次名字,男子成年之后必须要入寺出家修行三年方可还俗娶妻生子,在庙中会有高僧传授学识和课业。所以男子呢,出生、入寺法号、还俗、结婚生子以后都还要更换名字,女子虽然不用出家,但是婚前和生子以后的当母亲的名字也要更换。”
“要换这么多名字啊。”慕缘诧咋舌不已,“那估计自己都记不住了。”
“是啊。”楚寻语紧追不舍,“哥你的名字不像是入寺以后的法号,那就没有出家,你的学识又何人传授?”
“不错。”北水头,“这是我的乳名,我们傣人生来的名字最好取,都是和出生环境有关的,我家屋子在北,屋前有条溪水,于是我就叫‘北水’,我的学识就是由那位能给你们拔盅的高人传授的。”
忘尘了然的头,拱手问道:“还未请教,那位高人是……”
(ps:一时后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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