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凰最后还是选择了那条路。
她将生死蛊给了温长歌,即便后果是自己死去。
等温子裴将温长歌安顿好再赶去冰洞时,九凰已经不在了。偌大的冰洞里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地上的血迹向众人昭告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温子裴看着地上的那滩血发愣,好半晌才握紧了手,似是克制住什么般低声道:“你们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她找出来。听见了没有?!”话到最后,已经成了暴躁的怒吼。
跟在温子裴身后的众人从来都没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模样,连忙低头应是,然后下一秒,似是怕触了霉头般,纷纷转身往外面跑去。最后只余温子裴一人在冰洞里,寒气弥漫间,大红的喜服看上去格外刺眼。
我不想再看,拉了拉公子,道:“公子,带我去找九凰吧。”
公子一脸惊讶地转头看我:“你让我带你去?我怎么知dà
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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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也偏头看向他:“你不是什么都知dà
是万能的吗?怎么会不知dà
她在哪儿?”
公子一脸古怪地看着我:“谁跟你说我是万能的?”话毕他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半晌,然后道,“原来你认为我是万能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当一次万能的,带你去九凰那儿吧。”
我已经不知dà
拿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了,只能面瘫着一张脸看他:“你刚才还说不知dà
九凰在哪儿的。”
“我现在知dà
了。”公子挑了挑眉,抬手轻轻一弹,一点青芒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落在九凰留下的那滩血里。
青芒裹着一滴血晃悠悠地飘到空中,然后逐渐延长,拉出一条血红色的线来。血线在空中绕了几个圈,然后“嗖”的一下飞出洞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我看着很是疑惑,直到公子拉了我追着那条血线出了冰洞,我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公子,你这追踪术真神奇。”
“是么?”公子拉着我在风雪里飞快地跑着,声音被凛冽的寒风吹得支离破碎,但我却还是听见了他带着调侃的笑声,“这追踪术可是最基本的法术,小谣儿,在空玄殿的五百多年里,你不会连这个都没有学会吧?”
“呵呵……”我干笑两声,然后默默地闭了嘴。
公子拉着我在风里跑了好一会儿,直到冻得我都快僵了的时候,我才看见雪地里的那一点鹅黄色。
九凰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在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脚印,身体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我看着九凰走的方向,问道:“公子,她是想下山么?”
公子思考片刻,然后轻轻点头:“应该是吧。”言罢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也有可能,她只是想离开这里。”
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一片苍茫,仿佛只余那白色。九凰的身影被风雪吹得摇摇欲坠,一点殷红落下,滴在雪地里,像是腊月里开出的第一朵红梅。
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抹了抹鼻子,鼻间粘稠的液体越涌越多,再定眼看时,只见手上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九凰微微一怔,还来不及多想,喉间忽然一甜,身子一倾便呕出一口血来。原本洁白无暇的视野里也渐渐有血色覆盖,她的身子晃得厉害,终是支撑不住跪倒在雪地里。
九凰胡乱在地上摸索着,张口又是一大滩血,她感觉到那些粘稠的液体有些茫然,想要抬头看些什么,却只见到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
她无措地缩成一团,伸出手来将自己抱紧,伴着浓郁的血气轻轻呜咽出声:“阿裴……”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来人在她身后停顿片刻,然后缓缓蹲下身来,带着微凉的气息,伸出手来将她搂入怀中。
九凰停止住呜咽,轻轻抬头,想要看清来人,却始终只见到一片红色。她扯了扯嘴角,喉间的血随着话语不断涌出,看上去很是可怖:“阿裴……是你吗,是你来了吗?”
来人身体微微一怔,却并没有说话。
九凰握住他的手,脸上是欣喜的神色:“阿裴,你知dà
吗,我想你来找我,却又不想你来……”她顿了顿,松开握住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声音轻轻的“你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拥住她的人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然后再轻轻松开,似乎是在说“一点都不可怕”一样。
九凰愣了片刻,然后轻轻笑出声来,她倒在他怀中,声音渐渐哽咽,嘴角却弯出一个好kàn
的弧度:“阿裴,你看,我真的要死了。你来了我很开心,可是我已经看不见你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眼泪混着血顺着眼角蜿蜒而下,在原本白净的脸上留下狰狞的血痕。
她握住他衣袖的手渐渐没了力qì
,脸上的疲倦也越来越重,被鲜血染红的双目,终是抵不过生命的流逝渐渐合上。
“……阿裴……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多想和你在一起……”
九凰轻轻的、带着哽咽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雪,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雪越来越大,在两人身上都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仿佛是要将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掩埋掉。
怀中的人面容上血色狰狞,但却还能看得出原先的清秀脸庞。她闭着眼,神色安详,仿佛只是睡去可逐渐变凉的体温却是清楚地告sù
他,那个躺在他怀里的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抱着她的人才缓缓抬起头,冷硬的脸上神情一片空白,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白茫茫的雪景,仿佛天地一片荒芜。
他微微搂紧怀中的人,声音轻轻的。
“九凰,我不是阿裴,我是左域,你的……左大哥……”
风雪将左域的声音渐渐掩埋,我看着茫茫雪地里依偎着的两人,心里已经没了什么情绪,只是突然觉得生命是这样的脆弱无力,是这样的天意弄人。
九凰的一生都被那只生死蛊所主宰着,她的阿爹因此而死,阿娘也因此而死,到最后,她也死在了生死蛊上。
她的一生这样的短,连人世的多彩都还没来得及体会过,就这样死去。纵使她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南疆渡过,是被人敬仰着的南疆圣女,可她却说不上有多快乐。
在南疆,她是给君王养蛊续命的圣女,后来即便来到三危山,她也只是温子裴找来给心上人治病的良药。她看似天真单纯,但其实什么都知dà
,只是不敢去想。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权利。
九凰一生坎坷,幼时与家人离散,生死永隔,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后来长大,即使被欺被骗,她也仍将一颗真心给那个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可是他却不懂得珍惜。
但又或许人都是这样的,拥有的时候随意丢弃,当它离开了,又追悔莫及。
那日的婚礼终究还是没有进行下去。
温长歌因为刚刚接受生死蛊,身子还很弱,所以醒来后又睡了三日才醒来。
这三日里温子裴将请来的客人都遣散了回去,随后下令命人寻找九凰,但却都是一无所获。
而山上逐渐开始传起的流言因为婚礼的失败、九凰的失踪和沉睡了很久的温长歌突然醒来而越传越重,甚至还有往江湖上发展的趋势。后来还是温子裴立下规律,说三危山内,不许有人再提及九凰,不许再谈及与她有关的事,然后将九凰以前住的院子列为禁地,违者受教刑等,这才将这股流言给压了下来。
后来,温长歌逐渐恢复,温子裴将自己关在房里三日,再出来时,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九凰的事渐渐在三危山上平息下去,没有人再敢讨论她的事,甚至连名字都不敢说,除了被温子裴列为禁地的院子,这个人就像从来都没来过三危山一般,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婚礼散后的第十天,一直不见的魔教右护法左域却是突然带着一个细致的青瓷坛子出现在温子裴面前。
左域站在离温子裴不远的地方,手中抱着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绕着青花的坛子。温子裴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看他,不辨神色。
半晌后温子裴的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椅子,眸子漆黑幽深,率先开口道:“九凰是被你带走了吧。”
左域与他对视良久,然后摇了摇头,直接了当地开口:“不,她死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坛子,“死后人被火化是南疆的习俗。”言罢他抬头看向温子裴,目光咄咄逼人,“教主,这个坛子里,装的就是九凰。”
温子裴的目光落在青瓷坛子上,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最后只余惨白。他看着那个坛子,扶着扶手的手骤地握紧,骨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她……死了……?”
“是。”左域看着温子裴的表情忽然一笑,“教主,这难道不是必然的么?温长歌醒过来,九凰死去,这个……你早就知dà
了!”说到最后,左域的声音已经变得咬牙切齿,凶狠得仿佛要将温子裴撕了般。
温子裴低下头,像是没有听到左域的话般,沉默良久,然后道:“她死前,可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左域冷哼一声,目光凶狠,根本不像原先那个沉默寡言、陪在九凰身边的左域,“她说她想跟你在一起,可是她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跟你在一起?”
左域一闪身来到温子裴面前,眸色冷厉,抬起拳头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温子裴,是你害死了她你知dà
么?!”
温子裴竟是难得地没有躲开,脸被拳头打得侧了侧,嘴角滑落下一丝殷红。由此可见左域这一拳是多么用力了。
左域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温子裴不会躲,下意识地愣了愣,正准bèi
收回拳头再给他一拳,一直沉默的温子裴却猛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
温子裴缓缓抬头看他,眼底眸色漆黑,却夹杂着一丝罕见的痛色。他握住左域的手微微用力,但却像是怕惊到什么似的轻声道:“把她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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