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公子便过来将我叫醒,叫我之余还不忘将我变成昨日的样子。我梳洗好后跟着公子迷迷糊糊地去前厅吃了早饭,听着他们在那里寒暄客套,眼皮直打架。
等我清醒过来时,我与公子已经到了秦小姐的闺房中。
秦小姐端坐在理我们不远处的椅子上,公子端了杯茶浅浅地饮着。我扫了扫周围,然后揉着眼睛问道:“公子,你们开始了吗?”
公子抬眼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秦小姐,道:“秦小姐,我们开始可好?”
“白公子,小女名为秦流苏,若是公子不介yì
,便直唤我的名字吧。”秦流苏微微一笑,谈吐之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公子放下茶盏,微微端正了神色,“流苏小姐,在我为你治疗双眼之前,在下还有个问题,不知流苏小姐可否为在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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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流苏微微颔首:“公子请问。”
“敢问流苏小姐的双眼,是否真的如令尊所说般,是因为除妖之时被误伤的?”公子敲了敲桌子,嘴角含笑。
秦流苏微微一愣,显然不知dà
公子问这个干什么。但良好的家教却使她不能拒绝,她稍稍思考了一下,犹豫之色显露无疑。
但公子似乎是没有察觉般,嘴角含笑地再次追问道:“流苏小姐?”
秦流苏微微低了低头,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衣角,轻声应到:“是。”
“那小姐可知,那只妖到底除掉了没?”似是对她的答案不怎么满yì
,公子继xù
问道。
我坐在一旁撑着头看着他俩打了个哈欠,觉得这问答既没什么效率又忒无聊,真不知dà
公子是怎么问得下去。难道他就这么喜欢“公子”、“小姐”什么的客套来客套去?
我摇着头“啧啧”一叹,觉得这公子这爱好真是奇葩。但看着他很有兴致的模样,我也不好去打断,只得继xù
无聊地听着他们聊下去。
秦流苏听了公子的话,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日的情景,脸色白了一白,语气也有些急促:“我、我也不知dà
,当时场面很混乱,我被误伤后就晕了过去,没看见到底除掉了没……”
“那你醒后令尊没跟你说过?”
“没……没有……”
公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冷哼一声,语气逐渐咄咄逼人了起来。
“那流苏小姐,可否要在下告sù
你最后那只妖到底除掉了没?”说完也不待她回答,继xù
道,“流苏小姐,那只妖最后没有除掉,他逃了出去,大肆掳走城中少女,导致民生不安。”公子看向秦流苏,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嘴角逐渐展开一抹笑意,“不知在下,说得可对?”
秦流苏的脸色越发苍白,与覆眼的白绫都有得一比。我看着暗自叹了一声,公子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秦流苏的手紧紧地捏着衣角,大有不把它捏碎誓不罢休的劲头。但最终她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了些,誓将不知dà
给贯彻到底:“我……我不知dà
……”
公子看着叹了一叹,语气渐渐放缓下来:“流苏小姐应该是认识那只妖的吧,看到他如此作为,就算你选择无视,可是天道酬勤,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更何况,难道你真的能狠的下心,看着他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秦流苏的身体明显一僵,似是明白了什么般,她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你们……你们不是大夫,而是来杀他的么?”
我都快要为她的反应拍手叫好了,说了这么久,她终于是发xiàn
了,真是不容易。
公子挑眉看了我一眼:“我们不是来杀他的,只是因为有个人喜欢多管闲事,我才来的。”
我撇了撇嘴,公子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嘴角微微含了抹笑意,然后看向秦流苏:“但小姐若是执意隐瞒下去,待他入魔,那可就晚了。到时候,他不死也得死。”
公子语调轻柔,说出的话却让人很是心惊。秦流苏默了片刻,覆眼的白绫上逐渐沁出湿意。
“白公子,你说对了。我认得他,他与你一样,也姓白,名叫白倾寒,是一只很好的狐妖……”
“他是为了我,才去掳走那些女孩的……”
话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秦流苏出生于商贾之家,是偌大的秦家中唯一的孩子。
秦老爷是老来得子,一生只娶了秦夫人一人,夫妻俩伉俪情深,只无奈成婚多年,却没有一个孩子。
秦老爷虽未明说些什么,但秦夫人也知dà
他心中所想,便暗中四处去求医问药,只盼着能有一个孩子。或许是秦夫人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在秦老爷将近四十岁时,她的肚子才有了动静。
因为是老来得子,秦老爷对此是格外重视,事事谨慎小心。而秦夫人的肚子也是随之一天天大了起来,两人期待良久,等到生产那日,却因为难产,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秦夫人知dà
秦老爷一直想要个孩子,便让产婆保了孩子,自己则血崩而死。
秦老爷得知后,当场就晕了过去。醒后也不愿看孩子一眼,将秦夫人下葬后便外出经商去了。因当时秦流苏尚在襁褓之中,秦老爷也还算念及着她是自己女儿,想着将她丢给奶娘也不放心,便托付给了有着忘年之交的顾衡。
顾家在皇城中也算是名门大家,世代书香,祖上还曾出过帝师,所以也是殊荣犹在。
但到了顾衡这一代,却是生了个混世魔王顾行风。这孩子将将五岁,不仅对那些四书五经不感兴趣,还捉弄家中请来的老师,弄得顾府常常是鸡飞狗跳。
但由于是独子,顾衡也不忍心下太重的手,每次出了点事便关他禁闭,或者罚他抄书。当时顾行风虽有悔改之意,但过后便将自己许的誓言丢得一干二净,继xù
做他的“混世魔王”。
对于家中突然来了个妹妹,顾行风显得很是好奇。但除了刚开始因为秦流苏长得肉嘟嘟的很是可爱而有那么一点好感外,此后便是好感全无。
因为顾行风发xiàn
,自从秦流苏来到了自己家,父亲母亲的注意力似乎就转移到了他身上,对自己也是大不如前,所以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并没有什么太大感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流苏也从原在襁褓中的婴儿逐渐长成了女童。而在这段时间里,顾行风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这个妹妹的不喜欢,总是变着法儿地捉弄她。有时候是往她身上丢虫子,有时候会弄脏顾夫人给她新买的衣服,还有时候会“一不小心”把她锁在黑屋子里,直到晚上才放她出来。
对于这些,秦流苏从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镇定,再到最后的平静,完美地演绎了《论大家闺秀是怎样练成的》。到了最后还是顾行风先败下阵来,觉得她实在是无趣,才渐渐消了捉弄她的心思。
在这样的环境下,秦流苏的性子也逐渐变得内敛,整个人异常沉默,常常能呆坐着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看得顾家夫妇是直忧心,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若真是得了什么病,如何对得起秦家老爷云云。
而虽说顾行风逐渐消了捉弄秦流苏的心思,但对于秦流苏而言,紧接着而来的问题便是与同龄孩子的不合群。
十一二岁正是爱玩的年龄,秦流苏这样的性子自然是被众人排斥的对象。而她自己似乎也是知dà
般,从来不邀人到家里来,也从来不与那些孩子在一起,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自己玩自己的。
虽然秦流苏已经尽量避免与那些孩子接触,但孩子心性也单纯,对于谁喜欢不喜欢,也总是挂在脸上。看谁不顺眼就想上去插一脚,直到看着对方哭着跑回家才算满yì
。
因为秦流苏的孤僻,自然成了孩子们讨厌的对象,所以即便不与他们一起,也时不时会受到他们的挤兑。就比如那日,秦流苏正蹲在角落里在玩羽毛毽子,不远处的一群孩子见了,便稍稍地围了上去。
为首的孩子王谢宴一把将她手中的毽子抢过,像是嫌弃它脏一般用两根手指拎起来晃了晃,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秦流苏很是挑衅地道:“喂,秦流苏,你这毽子蛮好kàn
的,借我玩玩怎么样?”
秦流苏愣了愣,原本从不反抗的她此时却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抢:“还给我!”
谢宴故yì
把拎毽子的那只手抬高,看着秦流苏在自己面前踮着脚怎么也够不着,很是得yì
地笑道:“我也想还给你啊,你自己拿不到怪谁?”
秦流苏忽然就停了动作,就那样站着直直地看着谢宴。谢宴被她盯得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她不抢了,觉得有些没乐趣,正准bèi
将毽子还给她,秦流苏眼底却突然爆fā
出一股狠劲,就那样硬生生地往谢宴撞去。
谢宴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撞便给撞到了地上,手中拎着的毽子也被甩飞了出去,围成一圈的几个孩子看着这突发的状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还没缓过神来。
最先有动作的还是秦流苏。她看见毽子从谢宴手中飞了出去,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哒哒哒”地就跑去捡毽子。
谢宴被她这一撞撞得七荤八素,好容易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就准bèi
往秦流苏那里跑,模样很是凶狠。
就在此时,一颗石子准确地击中谢宴的胸膛,谢宴停下步子愣了愣,抬头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上,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上面,嘴里叼了一根翠绿的柳叶,正看着他似笑非笑。
谢宴忽然就没了勇气,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顾行风见目的达到了,也不磨蹭,撑着树就从上面跳下了来,迈着步子晃悠悠地走向谢宴。
顾行风停在谢宴面前,将嘴里的叶子吐出来,很是张狂地问道:“喂小屁孩,谁允许你欺负她的?我顾行风的妹妹,也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她可是只能被我欺负的。”言罢他看了一眼将毽子小心捧在手上的秦流苏,扬着声音道,“苏妹妹,你说是不是。”
秦流苏背对着他,对他的话不予理会。
似是料到了这个情景,顾行风也没觉得尴尬,转头看着谢宴笑嘻嘻地道:“听见了吗?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然的话……”顾行风眯着眼睛露出一口白牙,“小心我打得连你娘都不认识你!”
谢宴哪里被这样对过,正欲开口反驳几句,却被身边的孩子拉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半路中谢宴还看着顾行风放下话:“你等着!我回去告sù
我爹娘去!”
顾行风听着笑出声来,还冲着谢宴很是亲热地挥了挥手:“我等着!早去早回啊!我可还等着你呢!”
少年张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顾行风转身看着秦流苏眯了眯眼,边向她走去边语气调侃地道:“苏妹妹,怎么不说话,哭了?”
顾行风走到秦流苏面前时,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拍掉羽毛毽子上的灰尘。原本干净绚丽的毽子上沾了灰,变得很是难看,但秦流苏却还是将它当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里,轻轻抚掉上面的灰尘。
顾行风很有耐心地看着她的动作,良久秦流苏才抬起头,看着声音他低低的:“谢谢顾哥哥。”
似是从未被人如此认真地道过谢,顾行风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似是想起什么般问道:“刚才他们欺负你你怎么也不知dà
跑?”
秦流苏愣了愣,低下头沉默不语。
似是习惯了,顾行风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毽子上,很有兴致地道:“看你这么宝贝这个毽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一锭银子能买一大堆。”
秦流苏默了半晌,看了看手中的毽子,声音依旧低低的:“这是爹爹带给我的。”
顾行风愣了愣。
从秦流苏来到顾家开始,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时间。这十年里秦老爷也只是偶尔回来看看,除了带给她一些小玩意儿外,也没有将她接回秦府的意思。
而秦老爷带回来的这些并不贵重东西自然就成了秦流苏的无价之宝,平日里她都是小心放在匣子里,真的想玩了才拿出来瞧一瞧。这毽子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却是秦老爷带回来的,也难怪她那般珍惜。
想到这儿,顾行风心里便有些愤愤不平了起来。他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人道:“也不知dà
秦伯父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把你这样丢着不管不顾,都十年了,哪里有这样当父亲的?”
虽是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况且“父亲”这个词一直是秦流苏心中的痛,此时顾行风说这些话虽没有恶意,但却像是一把利刃直戳她心窝,疼得脸色都瞬间煞白了起来。
说完话之后顾行风似乎也发xiàn
了不对劲,低头看见秦流苏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便知dà
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开口挽救:“我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了,秦伯父就算有事也应该多来看看你,不应该这样……诶诶你别哭啊,我不说了行不行?”
话还没说完,秦流苏的眼里就逐渐氤氲出了雾气,最后雾气越来越重,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然后落在地上,瞬间不见了踪影。
自秦流苏七岁后就从没见过她哭的顾行风在此刻一下子晃了神,他看着她手足无措,想帮她擦眼泪却被她躲开。
顾行风愣愣地看着还停在半空中的手,看了看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来的秦流苏,不知dà
该怎么办。
秦流苏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底雾气氤氲,她咬着唇一步步地往后退,退了几步后猛地转身跑开。顾行风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她越跑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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