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深沉的夜幕在此时已经没有那么浓郁了,东方出现一抹淡淡的白芒,那是长夜即将走到尽头、迎来黎明的征兆。
公子的话语还在空地上回荡,被碎魂锁捆住的人突然就不挣扎了,过了好久,久到公子都快没有耐心再等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人才缓缓开口。
“……你说的是对的……”他这样说到,也不知dà
说公子哪句话说的是对的,只是听着声音嘶哑的可怕,“我的愿望……帮我照顾好丫头……”
我听后心里一酸,怀中的秦流苏终是支撑不住了,一下子软倒在地,一行清泪滑落,声音带着浓郁的哭腔:“小白,我不要……你活下来就可以了,你来照顾我,这样随随便便就把我交给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丫头……”白倾寒轻叹一声,声音里虽有不舍,但却还算是镇定,“我犯的错自然要由我自己来承担,你不要怕,以后你身边会有很多人对你好,会有很多人爱你,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至于我……”他笑了笑,“你会忘了我,然后……过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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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wsp;“可是那都不是你!就算他们对我再怎么好,有再多的人爱我,那都不是你!”秦流苏痛哭出声,听着让人心酸,“小白,你留下来……你留下来……”
秦流苏这样说着,挣扎着要站起身,我伸手将她扶起来,可她却反手挣开,跌跌撞撞地往白倾寒的方向走去。
“小白……你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隐居。那里不会有人知dà
你是妖,也不会有人会把我们分开,我们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把酒言欢的日子。对了,你不是最喜欢喝酒吗?我可以酿酒给你喝,青梅酒,桃花酿,竹叶青,只要是你想喝的酒,我都可以去学!”
“所以小白,你留下来好不好?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去做,我只要你留下来……”
秦流苏一边跌跌撞撞地凭着感知往白倾寒的方向走着,一边哭腔浓重地说出这番话。
我偏过头,已经不忍心再看。
在她的世界里,白倾寒对她来说,是除了生身父母之外最最重yà
的人。这个人陪了她很久,在她最孤独、最难过、最开心的时候,都是他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这个人,带她下河摸鱼,带她生火烤肉,带她去高处看夜景。这个人,为她受伤,为她双手沾满鲜血,为她由妖堕魔,最后,还会因她而死。
若我要是她,我可能也会像她这样,说出那些祈求的话,不论姿态放的多低,无论多么没面子,我也一定会将他留下来。
可惜,我不是她,白倾寒也注定不能再活下去。
白倾寒闭了闭眼,似是想将秦流苏的声音隔绝在外。好半晌他才轻轻地道:“动手吧……我快要压不住他了。”
公子点点头,不再犹豫,手印快速变换,浓郁的白芒萦绕,白倾寒身上的锁链顿时收紧,仿佛要勒进他的骨子里。
秦流苏听见声响,仿佛丢了魂一般停下步子,她似乎预感到即将要发生的事,声嘶力竭地喊到。
“不要——!!!”
“啊——!!!”
两道声音划破静寂的林子,然后直充向云霄,惊起一片飞鸟。
我闭紧了双眼,即便是不看,也依旧能感到那种强烈的绝望。这种情绪太过沉重,我怕我看了,会承shòu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林鸟起飞,再没有哭喊之声,再没有压抑着的痛苦闷哼,再没有一切一切的声音时,我才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跪倒在地上的秦流苏,和一袭青衣、侧身而立、面无表情的公子。
白倾寒所在的位置早已没了人影,只余几点已经干了的血迹洒落在地上,说着那个人曾经来过。空中还未完全散去的莹白色的点点光芒缓缓聚在一起,似是随着风般逐渐拉成一条长长的光线,然后绕着秦流苏旋转一圈,才在朝阳里缓缓破碎散去,不留一点踪迹。
秦流苏似是有感觉般,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抓住。
好半晌她才歪了歪头,像是很是茫然无措般,轻声道:“小白?”话音还未落,一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白倾寒所在的地方,一点莹光在朝阳下微微闪烁,周边还有一个五彩的东西。我走过去将那东西捡起来,仔细瞧了瞧,发xiàn
那个闪烁着的竟是一颗剔透的白色琉璃珠子,而那个五彩的东西,是一个已经很是陈旧的羽毛毽子。
我看向秦流苏,犹豫了一会儿才迈着步子向她走过去。我将她的手拉起来,将琉璃珠子和毽子放到她手心里,轻声道:“他留下来的最后的东西。”
秦流苏愣愣地抬手,轻轻抚上那颗琉璃珠子,又摸了摸那个五彩的毽子,眼泪越落越凶。
……
“小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哭?”
……
“丫头,我好kàn
吗?”
……
“大哥哥,我叫秦流苏,秦是姓,流是河流的流,苏是云苏饼的苏。大哥哥,你叫什么?”
“我?我啊,姓白,名倾寒。小丫头,我叫白倾寒。”
……
“……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我与你本不是同一类人。你看,我的头发是白色的,你不怕吗?”
“为、为什么要怕?很、很好kàn
……”
“随便你吧,你若想来就来,有个人陪我也是好的。只不过……日后可别见了我转身就跑,那样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
……
“若是日后真有什么事,丫头,你不用管我,也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有办法的。”
……
“丫头……吓坏了吧,别怕……”
……
“丫头,我一定会让你再看见的。”
……
“丫……头……我认得你……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
“丫头……你哭的我都没有办法了……”
……
“我的愿望……帮我照顾好丫头……”
……
“动手吧……我快要压不住他了。”
……
“……浮生梦,三生渺渺,因缘无踪。虽堪恋,何必重逢。息壤生生,谁当逝水,东流无终……”
秦流苏轻轻唱道,chan绵忧伤的调子散在风里,兜兜转转,却是怎么都不肯消失。
“……虽堪恋,何必重逢。息壤生生,谁当逝水,东流无终……”
“谁当逝水,东流无终……”
唱罢,她轻轻一笑,像是怕惊到什么般轻声道:“小白,你看,我总是唱不好这首歌儿。但是它是你教给我的第一首歌,我练了很久,现在才唱给你听,你听听看,是不是没那么差了?”
我看了很是不忍心,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公子,只见他低垂着眼,不知dà
在想些什么。我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拍了拍秦流苏的肩以示安慰。
没想到她却反手握住我准bèi
收回的手,我吃了一惊,却只是听见她轻轻地道:“你说……他疼吗?”
我愣了一愣,呆呆地看着她,竟不知dà
该如何回答。
魂飞魄散的痛苦肯定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疼也是一定的,但是这个回答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若是说出来,对于秦流苏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虽然,这个问题是她先问出来的。
似是也没想让我回答,见我沉默后她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继xù
轻声道:“我猜他肯定很疼。但是他忍着,怕我担心,一直忍着……”
我看着她默了默,还是开口道:“你……”
但是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一闪,一声闷哼过后,再定眼看时,秦流苏已经躺在公子的怀里。
我吓了一跳,抬头震惊地看向一脸淡定的公子,道:“公子,你干什么?”
公子朝怀中昏过去的秦流苏扬了扬下巴:“喏,你没看到吗?我把她打晕了。”
我有些无语:“这个我当然知dà
,可是你把她打晕干什么?”
“打晕了好办事。”公子这样说。
然而还没等我问“好办什么事”,就只见公子抬手指向她的眉心,淡淡青芒萦绕而上,接着,一缕淡淡的白色气泽被公子缓缓从她眉心抽了出来。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公子?!你……”
公子应了一声,打断我的话,手下的动作却没停:“你要说的我都知dà
。我答yīng
过白倾寒照顾好她,虽然我亲自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却能让她日后的生活能好过些……”
“可是即便是这样,难道你就能随便抽掉她的记忆吗?”我急急地道,“公子,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偏执了?”
“那还能怎样?”公子转过头直直地看着我,墨色的眸子里一片幽深,“小谣儿,如果不这么做,你告sù
我,还能怎样?”
“你先把她送回去,再依言治好她的眼睛,然后日子一到,她就会顾行风……再然后……”
我说到这儿忽然愣住,公子依旧看着我,紧接着问了一句:“再然后呢?”
我看着他,嗫嚅着开口:“再然后……再然后……”我不禁将头低了低,看着公子怀里双眼紧闭的秦流苏,不禁有些无力。
是啊,再然后呢?
如果她嫁给顾行风,心中却还惦记着早已经魂飞魄散的白倾寒,想着他是为了治好她的眼睛才被北沧有机可乘,才会后来堕入魔道,才会被公子的碎魂锁生生绞碎魂魄。她会伤心,会自责,会认为是她毁了白倾寒,会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这样,她该怎么好好地活下去?
我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却又没有办法:“公子,是我错了……你说的是对的……抽掉她关于白倾寒的记忆,也许是对的,可是……”
可是这样太过残忍了,不是吗?
明明他们两个那么有缘分,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以把酒言欢,笑看山河;可以在这短短的一生里,将对方视为自己的所有,倾尽全力去对对方好,将对方深深烙在自己的心里,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即便白倾寒是妖,为世人所不容,可是就像秦流苏说的,他们可以丢掉一切,一起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隐居。那里不会有人知dà
他是妖,也不会有人会把他们分开,他们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是偏偏,命运偏偏,将两人硬生生地拆散。他们两个,一个失了双眼,一个断了轮回,最后,连唯一的记忆也要被抽掉,这样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不是吗?
公子将那一团白色气泽从秦流苏眉心完完整整地抽出来,看着它在指尖缠绕着,似是在跟我说,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不是每一个美好的开始,就会有一个美好的结果。这样的命运,连神都不可以幸免,又何况是这十仗软红中,活的最为辛苦的人呢……”
言罢,他指尖微微用力,一阵青芒闪过,白色的气泽顿时碎裂,变成点点光芒散在风里。
我看着那点光芒默默地想,此后,秦流苏可能会嫁人,可能会生子,可能会活的很好很开心,可是,她的记忆里,再也不会有一个白衣银发的少年看着她,一双桃花眼蛊惑人心,挑着嘴角不正经地喊她“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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