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公子抽掉秦流苏的记忆、将林子里的痕迹都抹掉后,才将她送回了秦府。
彼时秦府里因为秦流苏无缘无故的失踪已经乱成了一团糟,秦老爷也急得团团转,将府里的人全部派了出去寻找自己的女儿。
我和公子看着乱成一团的秦府,默默地带着秦流苏回了她的闺房,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那时天已经大亮,我跟在公子身后,边走边出神,公子见了,慢悠悠地问了我一句:“又在想些什么?”
我回过神,迈着步子小跑到公子身边,仰头看他,道:“公子,我在想,你真的姓白吗?”
公子步子顿了一顿,垂眼有些讶异地看我:“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想了想,也不知dà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就随便找了个理由,道,“因为跟你相处了这么些个日子,我似乎还不知dà
你姓什么。”言罢我又追着问了一句,“公子,你跟秦老爷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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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姓白,到底是不是真的?”
公子看了我一眼,嘴角绽开一抹笑意:“自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道:“可是公子,据我所知,这四海八荒,连带着西天佛祖那里,姓白的,也独只青丘一家。难不成……公子,你是青丘白家的人?”
公子不知dà
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来,很是风流地摇了摇:“难道不行吗?”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就承认了,我看着他吃了一惊,哆哆嗦嗦地道:“公子,既然你是青丘白家的人,为何会来天庭当那司酒小仙?”我顿了顿,“况且……”
况且就算是在青丘,能够姓白的,除了从上古流传下来,统领青丘的九尾白狐一族,再有便是被他们赐姓为“白”的人了。公子既然是青丘的人,又姓白,那么便只有这种可能。
公子唇角的笑意微微淡了下来:“我说过的,我酿酒,是因为有人喜欢喝我酿的酒。若有朝一日她想喝酒了,只需去天庭的酒窖里找我,那样……”那样,我也可以见到她。
“喔……”我看着公子越发深沉的眸色,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感觉公子似乎还瞒着我什么一样。但这种不舒服立马被我甩了出去,毕竟我的事公子也不怎么清楚,所以也不必要求他将他全部的事情都告sù
我。
想到这儿我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公子问出了从见到北沧开始就一直想问他的问题:“还有,公子,你和北沧,从以前开始,就是认识的吧?”
话音还未落,一股实质般的杀气就从公子身上猛的爆fā
出来,冰冷的令人胆寒。我下意识地缩了缩,公子见了一愣,闭了闭眼,然后长叹一口气,环绕在周身的杀气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我感受着也松了口气,但却并不知dà
自己问错了什么,从而导致公子这么激动。
正当我苦苦思考公子激动的原因时,公子突然睁了眼,眸子里倒映出我一袭红衣的身影,很是认真地应到:“是。”
我愣住,只见他继xù
道:“小谣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三千年前将天界搅得一团糟的魔尊北沧,其实是一位堕仙。”言罢他顿了顿,眸子里的神色越发凝重,“不,不是堕仙。”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道,“准确来说,是一位神。堕神。”
我猛地僵住。
堕,神。
……
“……阿姐……”
谁?谁在叫我?
“阿姐……”
那人又喊了一声,声音飘渺却逐渐由远及近,声音里夹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我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热烈红衣的少年朝我跑过来,声音清晰,面容却似是笼在一层雾里,怎么也看不清。
“阿姐。”他拉住我的胳膊,很是亲昵地道,“阿姐,我看中了那只白毛狐狸的一颗夜明珠,我找他要他不肯给我,你去帮我要过来好不好?”
“夜明珠?我宫里不是有很多么,干嘛偏要他的?”我听见自己这样疑惑地问道。
“他那个不一样。”少年松开我的胳膊,双手比了个形状,声音有些夸张地道,“他那个夜明珠是个红色的,还是一个凤凰的样子,有这~么大!”言罢他拉住我的胳膊祈求道,“阿姐,你就帮我去要要吧!”
我平生最怕别人求我,见他这么想要,便点了点头。少年高兴得一跃而起,我看着嘴角也多了抹笑,但似是想起什么似得出声警告道:“要可以,以后不许说人家是白毛狐狸。他是正宗的青丘少主,上古流传下来的九尾白狐一族,跟你的身份比起来也不会差,以后不许这样乱说了!”
“说一说有什么关系嘛……”少年这样低估道,看见我脸色微沉又急忙换了一副笑脸,“好了好了,阿姐,我知dà
了。你快点去吧,我都等不及了!”
我被他推的走了几步,摇了摇头:“你这性子急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改改改!日后一定改!”他嘴角似乎绽放了一抹笑意,“阿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你呀……”
……
“凤临,你去哪儿?给我回来!”
“阿姐……”他停住步子,眸子里神色复杂。
我一阵气急:“阿姐什么?!你若还当我是你阿姐,就给我乖乖滚回来!”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边摇头边道:“回不来了,阿姐,回不来了……”
“放肆!”我吼得五脏六腑生疼,“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阿姐……”他这样喊了一声,模糊不清的脸上突然淌下两道血痕,看上去很是狰狞,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阿姐……回不来了……”
……
“……没有教导好你,是我的错;导致你执念入魔,也是我的错。凤临,如今你趁姑姑不在,扰乱六界,危害四方。我身为你的姐姐,是有资格,替天行道的……”我看着他,眼底倒映出他妖艳的身影,脸上冰凉一片。
“阿姐……”他似是有些慌乱无措,“阿姐,你别哭,我不打了,我回去……阿姐,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摇头叹息,心却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般,疼的不能呼吸:“你应该知dà
,从你踏出凤栖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回不去了。如今,你……别怕……阿姐会陪着你……”
“阿姐——!!”
……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冷汗一片,心里也像装了只兔子般,“扑通扑通”地乱跳。我大口地喘着气,心里难过得仿佛要哭出来,可是最后我只是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没有哭出来。
自从那日跟着公子从秦宅回来后,我就日复一日地做这个梦。在梦里难受得要死,可是醒来后除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阿姐”,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除开那十六个师兄师姐,我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何况我还是他们之中最小的,根本就不会有人喊我“阿姐”。
我皱着眉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发xiàn
想不通,便也没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穿衣洗漱一番就出了门。
今天也是个大晴天,院子里的紫藤开的格外好kàn
,一眼望去,就像一片紫色的云霞盘踞在院子里般,还带着清雅的花香。
公子依旧一袭青衣,同色的发带在长发尾部轻轻系了个结。他坐在石桌旁,拿了一根狗尾巴草正不亦乐乎地逗着小白,嘴角挂了一丝浅浅的笑,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我看着一阵眼红。自从带着小白到公子这儿来后,小白这家伙就不跟我亲了,整天缠着公子,腻腻歪歪的……想到这儿我不禁一顿,小白该不会是条母狗吧?所以才会对公子……
我的脸色顿时怪异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公子和小白,像是要从他们两个身上瞧出一个洞来般。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公子逗小白的手滞了一滞,转头看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小谣儿。”
我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迈着步子往公子的方向走去。小白听见我的脚步声也瞟了我一眼,然后很是高傲地扬了扬头,就跑去继xù
跟狗尾巴草玩了。
我看着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告sù
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要现在就把它打死了。等回到了天庭,我一定要把十六师兄叫上,让他把九九八十一种酷刑全都给小白来一遍!
我闷闷地坐到公子身边,公子见了,似是知dà
我不高兴般,晃着狗尾巴草道:“小谣儿,今天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我声音闷闷地回了一句:“什么好消息?”
公子也不在意我的不感兴趣,道:“这个好消息就是……”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道,“今天是秦流苏与顾行风成亲的日子。”
我愣住,然后猛的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公子耸耸肩,重复道:“今天是秦流苏与顾行风成亲的日子。”言罢顿了顿,“不信的话,你可以静静听一听,在这里还可以听到街上传来的喜乐。”
我按着公子的话屏息听去,果然听见丝竹喜乐随着风隐隐传来,可想象少年将军鲜衣怒马,喜服火红,带着他青梅竹马的娘子,回到顾家拜堂成亲。
从此,君赠妾玉簪,妾为君挽发。洗尽铅华,日暮天涯。
从此,少年不再,牵挂不再,那白衣银发,也永远都不会再。
我忽然觉得有些泄气,想着结果终是如此了。
那日公子和我将她送回秦府,治好她的眼睛留下信件临走时,我看着躺在床上浑然不知的秦流苏,便猜到会有这样一天。
即便她嫁给顾行风是最好的结果,即便顾行风也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地对她,即便日后她不会再孤单度日,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够好。
是的,不够好。
因为娶她的那个人,不是那个白衣银发的少年。
可是那个少年再也不可能娶她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竹屋前,死在了那片湖泊旁,死在了她的眼前。
对于美好的事物不再美好,人们都会叹道:“可惜,可惜。”
可是这一切,又岂值“可惜”二字?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落到我头上,我的身子猛的僵住,然后只听见轻轻的一声叹息。
“浮生梦,三生渺渺,因缘无踪。虽堪恋,何必重逢。息壤生生,谁当逝水,东流无终。”
公子将这段唱词轻轻念出来,他的声线本就清润,仿若朗朗的风、明净的玉,此时听来,说的竟比唱的还要好听。
念罢他看向我:“小谣儿,可知这段唱词是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我,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笑来。
“这段唱词是说……”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眸子里的墨色越来越深,“一个人的一生就像是一场梦,即使是三生的纠缠也终究会归于虚无,只因为缘分早已走到尽头,虽然可以再次相恋,但是结果早已注定,又何必去强求再次重逢?我们应该像息壤一样生生不息,像流水一样,湍流不止,而不是……”公子轻声道,“沉迷于过去,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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